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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田东

    等两人到场的时候,田东家的院子已经围满了人。

    田东躺在院子里,脑袋上的伤口饶是有他媳妇捂着,仍旧泊泊的往外流着血。眼睛半睁半闭,看来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不过山路崎岖,镇上的救护车最起码也要等到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到。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张桥,正蹲在不远处抽烟,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前方,看样子是在思考着医药费的事情。周围空无一人,也没人指责他,估计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什么德性,连指责的话都懒得说。

    李言蹲到田东面前,握了握他的手,估计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有些凉。

    “大嫂,别担心,田大哥不会有事的!”

    李言宽慰了一声田东的媳妇后,就站起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张德正并没有到场,这种情况他自然是不在的好。

    这时候王和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问清楚了。

    原来是张桥找田东要钱买烟,田东不给,泼皮性子的张桥就抱了块石头,把田东的脑袋给砸了一下。年轻人哪知道什么轻重,一石头就把田东砸躺下了。

    这只是事情的大概,李言和王和不知道的详细情况要远远复杂的多。

    今天早上张桥的烟抽完了,烟瘾犯了。他一个村里好吃懒做的混子,身上的钱早就赌光了,这时候连一个硬币都摸不出来。

    于是他就回家问已经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要钱。他那老父亲哪有什么钱,就算有,也不会给他让他吃喝嫖赌,回去自然是被臭骂一顿。

    被骂出来的张桥在村口坐了一会儿,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能从哪里搞点钱。恰好又想到自己堂叔张德正前天给自己的那个隐晦的提示,心中顿时有了个主意。

    他到田东家的时候,田东正在院子里劈柴。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田东面前,嬉笑着说:

    “田哥,劈柴呢!”

    田东原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又加上自身脾气,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的脸色,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正常人遇见这种不待见的情况,一般都会知趣的离开。可张桥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他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踢了踢田东劈好的柴,继续嬉皮笑脸的说:

    “田哥,兄弟我没烟了,赏点钱买烟呗!”

    要是别的村民身上没钱了开口借钱,都是乡里乡亲的,田东绝对一句废话都不说的把钱给他。可张桥不一样,就算是把钱打发给要饭的,田东都不会给他一分钱。况且他说话的样子田东看着都想扇他一耳巴子,于是便毫不客气的说:

    “这里没钱,赶紧走,别站在这碍事。”

    张桥听了这句话瞬间来了性子,巴拉一下从柴跺旁边捡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叫嚣着说:

    “田东,老子看你一个村子的份上叫你一声哥,别给脸不要脸。”

    “咋着,你还敢砸我一石头?”

    田东对他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在村子里没人看得起张桥。而且他长得尖耳猴腮,瘦的像根竹竿。对经常干重活的田东来说,撂倒一个他跟捏死一只鸡没什么区别,所以田东根本不相信张桥真敢动手。

    田东没料到的是,张桥这种不按套路的人,真的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在他话音刚落之后,毫无防备之际,一石头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张桥也知道,和田东打架纯粹就是找刺激,所以他从开始就没想过和田东打。砸下石头的那一刻,就下意识的加大了力气。

    结果一砸,就把田东砸了一个重伤。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随之而来的严重后果。

    公安局的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两种刺耳的警笛交织在一起几乎惊动了全村的村民。

    而原本还算镇定的张桥看到警车的那一刻,彻底的慌了。扭身就想跑,李言看着他顺着小路径直向张德正家跑去,也不阻拦。

    村子就这么大,再跑能跑到哪里去?无非就是找到张德正来想办法解决问题。可张德正就算在村子里再作威作福,在法律面前和其他人一个鳖样。一个小小的村长,没有保下张桥的能力。

    其实在此之前,村里除了生死大事,其它的事情还保留着传统的乡贤模式。

    也就是如果两家产生矛盾,到村里面请村长、支书或者村里的老人出面旁证,两家当面协商,然后村长、支书和村里的老人从中协调,最终解决问题。

    张桥敢砸下那块石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认为这个事情闹不到公安局里面。

    事实上如果李言没有报警,也确实不会到这一步。田东受伤,村民也只是叫了救护车,没人想着报警。

    田东被抬进救护车,救护车先走一步。至于民警,则开始询问情况。

    说是询问情况,也就是确定一下当事人,然后把嫌疑人带走罢了。受害者田东和他的亲属已经去了医院,具体的实际情况要到田东伤势稳定后才能确定。

    情况并不复杂,带走张桥就可以收工了。

    原本李言以为还要找一下才能找到张桥,没想到张桥又自己回来了,来的还有他的老父亲和张德正。

    “几位同志辛苦了,我是二马村村长张德正,你们的所长范军范兄弟最近还好吧?”

    张德正一到就满脸堆笑的对着民警说,手上的烟已经递上,姿态放的极低。

    来的民警有三位,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白羊镇的派出所一共就不到十五个人,上面也不经常视察,乡政府也不管他们,所以整个派出所所有的事情都是所长范军说了算。

    听到张德正提到范军,姿态又放的那么低,这三个年轻民警也不敢托大,正正经经的接了烟。

    民警的态度让张德正的表情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丝笑意,继续说道:

    “刚才情况有些混乱,所以才有村民报了警,这个事情不大,村里会私下解决,就不必劳烦几位了!”

    张德正说的极为诚恳,甚至语气中还有一丝丝不好意思,仿佛真的是让民警跑一趟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民警脸上有些为难,张德正说的不错,这些事情一般都是村里面自己协商解决。但是既然有人报了警,就该按照流程走才对。

    “张村长说的不错,但是既然我们到这里了,按理说当事人张桥要随我们走一趟才是,不然回去没办法和所长交差啊!”

    民警的回答还算客气,简单的和张德正还有周围的村民讲了一下原因。

    “这一点诸位倒是可以放心,我和范兄弟相熟,等明天我亲自和他讲明情况,不会为难各位的。”

    张德正爽朗一笑,说道。

    三名民警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毕竟带走张桥对他们来说是增加了一些工作量的,而且受害者田东伤势稳定至少需要两三天时间。带走张桥也就意味着这两三天都要把他先行拘留。拘留以后才是调节之类的事情,相当的繁琐和麻烦。

    如果真的如张德正所说,不带走张桥明显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毕竟中间省下的麻烦不是一星半点。

    旁边的李言看的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张德正还有这种操作。如果民警现在真的没能带走张桥,那么以后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李言一定要想办法让民警把张桥带走。

    “民警大哥,按照相关规定,如果受害者没有同意私下解决,你们理应先把当事人拘留才对!”

    李言看民警真的想按照张德正的意思走,也顾不得其它,开口道。

    听完李言的话,民警犹豫了一下,对张德正拱手道:

    “这位兄弟说的不错,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当事人带走,随后只要受害者开口,我们会立刻把当事人送回来,请张村长理解。”

    古话说民不告官不究,但其中的核心就是民不告。如果受害者田东铁了心不愿私了,那今天没拘留当事人就是他们玩忽职守了。有李言点明这一点,这几个民警倒真的不敢不抓张桥。

    “李言,老子又没惹你,你凭什么给老子过不去?”

    张桥虽然一直在一旁不发一言,但是心却随着对话一上一下,现在终于沉到谷底,再也忍不住,有些嘶哑的对着李言吼道。

    张桥一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皱了皱眉毛。

    “混账东西,闭嘴!”

    张桥的老父亲对着张桥怒骂道。如果在张桥开口之前还有机会的话,这一下却是彻底没有了机会。

    张德正能让民警把张桥留下来,最主要原因不是他和派出所所长范军的关系。而是民警不了解情况,他不断的弱化事情的结果。让民警误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民事纠纷,当事人只是失手伤了人而已。这种事情几乎隔段时间就会发生一起,算不上什么大事,解决方法也都是私下解决,碍不着派出所什么事。

    而其中的原因就是一般双方都有错,讲明了说谁也占不了谁多大理,所以民警才敢不管。因为这种事情,就是走法律程序,也走不出什么结果。

    但是张桥一开口全都变了,地痞无赖的性子瞬间暴露无遗。像这种人,民警一但看清了反倒不敢不抓,原因就是一般在这些人身上的事情,一般主要责任都在他身上,受害者有很大可能会走法律程序。

    “随我们走一趟吧!”

    一名民警对着张桥说道,这时候另外两名民警已经架住了他,手铐毫不犹豫的拷上。

    张德正自知木已成舟,阻拦无望,看着张桥被塞进警车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张村长,实在抱歉!”

    一名民警摇下车窗,有些歉意的给张德正赔罪一声,警车启动,缓缓驶出了村子。

    直到警车消失不见,张德正扭头就走,没对其他人说一句话。村民三三两两也都散了,偌大的院子不一会就显得空荡荡的,唯有田东流下的一滩血迹有些刺眼。

    “小李书记,我家孩子这两天做的事情我这个当父亲的,给你赔不是了!”

    张桥的老父亲对着李言弯腰道,可能是长年干农活的原因,他的身子有些驼态。

    “老先生言重了,张桥所说所做,于我李言并没有瓜葛,何来赔罪之说。”

    李言急忙把老人扶起,对张桥的这个父亲,他并不反感。感受更多的,反而是心酸。

    “唉!他还年轻,还望小李书记念在山人不易的份上,留他几分前程!”

    老人叹了一口气,眼睛浑浊无光,扭身离开。

    李言目送着老人离去,心中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人为张桥所付出的,恐怕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吧!

    但是李言却不能因为这些放过张桥,这里面早已经不是因为田东一个人,更多的是二马村全村的村民。

    从张桥被张德正拉出来甘愿当枪使的时候,他的结局注定不会太好。

    第二天一大早,李言就起来前往镇上。因为没有搭到车,一路走了二十多里才到镇上医院,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见到田东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头上缠了厚厚的白纱布。虽然有点虚弱,但是开口说话基本没什么问题。

    看到李言,他急忙想要坐起来,李言赶紧拦住,把买的礼品放到桌子上,笑着说: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下田大哥信了吧?”

    “信了信了,他娘的一石头拍在脑门上,除非练过铁头功,否则谁来也得被拍趴下。”

    虽然虚弱,田东精神却很好,接着李言的话茬打趣道。

    “你这人,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田东媳妇白了他一眼,让李言坐下。

    “哈哈,难不成你让我哭丧着脸才好,大丈夫这些小伤算啥!”

    田东丝毫不以为意,一边招呼着李言吃水果一边说。

    虽然他和李言之前没怎么接触,但是因为村民大会和这次的事情让两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就像老友重逢一样。

    “田大哥,你安心养伤,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谈一下。”

    寒暄了几句,李言正色说。

    示意让媳妇出去,田东也表情严肃,说:

    “小李书记你尽管讲。”

    “是关于张德正一系的,不知道田大哥什么看法?”

    “张家人老子早就想干他娘的了,小李书记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

    田东开口道,语气居然微微有些激动。

    “田大哥,那我就先从张桥开始说吧!”

    李言吃了一瓣橘子,就像平常聊天。

    田东精神一振,说:

    “听凭小李书记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