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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偶尔,真的,算了

    见过南半岛凌晨两点的肮脏,也迎来早晨时升温的懵懂迷糊瞬间。

    手里凉透的玉米棒,载着少年的落寞。

    可依旧这样,他也不愿扔掉,反而小心翼翼的护着。

    “昨天,我真的去商社打工了,虽然那破商社很可笑,但我真的乖乖去了的。”

    “后来偶吧呢,不就想多赚点钱给你买漫画嘛。”阳光悄然明媚绽放,照在车体上,将少年忧郁精致的侧脸,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我就骑着楼下面馆的小摩托,接了躺私活,因为恰好遇到釜山老乡,老乡见老乡那不是得两眼泪汪汪,结果被坑去了Club遭了殃,进了局子还污蔑我嫖娼…”

    “噗嗤。”

    “呀,我很严肃的!”

    “……”

    大货车呼啸着穿过,驶向尽然不同的地方,不习惯吵闹的人们,冷漠结伴,等待时刻变化的红绿路灯。

    阿姆的的思绪,随着视线的拉远,穿过车窗,附在飞速划过的人事物上,一幕幕的画面如快镜头播放,让他出神而放空。

    很久没有梦见自己被梦带出去,从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回到那个老旧厚重,却熟悉的年代里。

    彩色的现实和灰色的回忆纠缠不清。

    是稍显冷清的街巷,还是早已关门沉寂,等待下一次开启的夜店Club。

    还是那家一点都不想去的“无限商社”,抑或是路途不熟悉的站点,内心就能不那么冰冷。

    小小的巴士好像一个小小的树洞,尽管填充…

    到站了就准时下车,对每一个上车的陌生人温柔以待。

    公交车上,倒数第二排的双人位座,只要阿姆扭头看身旁的姑娘,她就立刻低头,假装若无其事的睡着了。

    “我不是有占有欲…我只是…呼!”阿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胸口有些闷,习惯地拿出烟盒,看了眼身旁的小姑娘,想了想又放回口袋,最终只能深深吐了口气。

    从“秃头社长”方时镇的手里,不情愿地被迫接过照顾这个姑娘的活开始起,是过了多久呢?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总是一个人在窄小,压抑,空荡荡的“goshi屋”里吃饭睡觉,一个人在看着无聊的报纸;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一个人厌烦的坐在马路边,无奈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个人感冒生病,没人买药,疼得只能喝酒当作安眠药,告诉自己,睡着了,也许就能回去了。

    醒来,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他根本无所谓人生有什么污点!也毫不在意。

    只是继续一个人,要么去酒吧放荡形骸的买酒,要么在喧哗的Club里,唱着离经叛道的Rap,每天都独来独往,过着平凡而垃圾的生活…

    自己这样的过客,死了也无人问津。

    “你要走?是搬家的意思?”

    “……”

    姑娘说要选择离开,无奈故事转折的太快,以至于少年都来不及耍赖。

    “呀…”他只能傻傻地拿着两根凉透的玉米棒,放在膝盖上,吹着风愣愣望向窗外发呆,模糊而萧条的马路,嘴里一遍遍重复着,自言自语着:

    “说点什么吧你,坐公交车呢就像看一场电影,跟很喜欢的人一起,路途都是最好的风景,我认识的一个全州小富婆这样说过,看电影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说话很尴尬的。”

    阿姆本来就喝不醉,却能被姑娘突如其来的告别,伤得疲惫又伤肺。

    乏味的路途,悲伤来得猝不及防,弹指间。

    闭着眼的全昭妍,漂亮的狐狸眼睛里,开始慢慢的蓄满泪水,然后像是溃堤了一般,猛烈的冲出眼眶。

    她哭了,却咬着嘴唇,闷闷的哭着。

    可眼神依然很倔强,像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哭一样。

    直到车辆到了她的终点站——Cube公司为她安排的宿舍,她用力摸去脸上泪水,将鸭舌帽压得很低低,让人看不清表情,起身就越过了他。

    他愣了片刻,下意识起身想跟着她下车。

    “给我坐在那里别动!”全昭妍睁开眼睛,语气淡淡的,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气,让他停下起身的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莫?”

    她只是留下一句:“不要跟着我。”

    他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看着她渐渐下车走远,就直接下车,但被她用力推回去。

    仿佛听见姑娘压抑到极点的声音,恳求低喃着:

    “求你,切拜…”这是全昭妍最后残留的一点自尊。

    真正的凉薄性子里,有那浑身长满刺的危险一面,就是连别人一句简单的告别,都觉得话里话外有嘲讽的意思。

    在这一刻阿姆展现的淋漓尽致。

    “走?田小娟,你来了西林洞,随随便便进来,又随随意意出去,你以为大爷这里,是什么社会志愿服务团体吗?!”阿姆终究还是心软了,停住了脚步,嘴里却刻薄狠毒的嘲笑道。

    “喂,小弟弟。”有个自负正义感,看不过眼的高挑美女,站起身握住了头顶的扶手,朝着后座上的阿姆不无厌恶道:

    “明明可以用一个微笑,或是几句温暖的话语,来化解一场尴尬的争吵,对女孩子绅士点,尤其是女家亲故。”

    “我的亲故,我想油炸都行!”心情极度差劲的阿姆,抬头望向多管闲事的女人,眼神闪过一丝不耐烦,冷冷一笑。

    他微微活动了僵硬的小指,起身,刚想对这个陌生女人做些什么的时候,车下,鸭舌帽下那红了眼眶的自家姑娘,突然抬头,狠狠绷着脸,可满脸的泪水根本无法制止,那陌生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知道他的性子,于是冷冽的狐狸眼眸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嘲弄和失望感,仿佛在说:

    “啊,原來如此,平時你就是這樣生活的啊。”

    数学上,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此刻车上车下,隔着车皮,面对面的相邻位置上,两颗心的距离,直线却未必是最短的了。

    看着自顾自到站下车,自顾自离去的田小娟,被心疼的人儿如此对待,阿姆一时难以接受。

    她走了,但没完全走,就像他不知道她走了,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样。

    在这个令人心神荡漾的初晨,巴士上的每个人看来都嫉恶如仇,唯独少年与这光景格格不入。

    于是阿姆跑到后门,压抑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冷漠,说出的言语,冷嘲热讽如一把开槽的手术刀,一下一下割在田小娟的心间,形成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你以为偶吧这里是什么失意人疗养院吗?治好了就走!重拾梦想?搞笑呢,你不行!内,社会是残酷的,你说的对!但是——就你那胆小的性子,如果‘大酱汤’你也能出道,那大爷我就能戒烟!!”

    “西,组暴那些崽子们,退出社团都有三刀六洞的规则,你没我允许,敢从我身边走?你得被斩中断点什么东西才能走啊!田小娟!!”

    少年的狰狞,女孩的泣不成声。

    全昭妍停住了脚步,仰起头,胸口不断的起伏不定,高高的马尾辫跳动着,直到平复心悸,她才缓缓回过身。

    在门将要关闭的瞬间,她将胳膊死死抵住缝隙,在司机急忙大骂的空隙里,与无理取闹的阿姆四目相望,柔声轻笑道:

    “帕布,我可要真的教训你了?”

    长大不是人的心变老,而是泪在打转还能微笑。

    不爱童话,偏爱漫画的小娟大人nim,此刻的魅力简直了,像一个霸道的女王,与纠缠不清的反派“姜痞子”针锋相对。

    阿姆忍不住灿烂一笑。

    这个喜欢Ps修图的傻姑娘,胆怯又明目张胆地闯入自己的生活,也悄然修改了他的人生轨迹。

    原本,是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但即使如此,可笑的命运,还是恶作剧抓起两端,于是那一瞬的轻触——再松开。

    再没心没肺的人,有时候会突然变得脆弱,突然地就不快乐,突然地被回忆里的某个细节揪住,突然地陷入深深的沉默,难以言明的疏离感。

    因为偶吧呢,偶尔也会觉得孤独啊。

    嗒——

    他终于,丢掉了手中的玉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