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恻隐之心

    就说两人拜别潘美，一路上清风道长净走人迹罕至的小道，他自己一人在千军万马中风来雾去肯定易如反掌，只是柴宗让一个孩童拖他后脚罢了，万一一个疏忽伤害孩子，况且打斗肯定有些伤亡，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些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乡村民风淳朴，乡民对道人的待遇还是相当热情的，百姓都乐于施舍，清风道长或抱或背柴宗让，不到两日便行至离汴梁千里之外的蔡州近郊。清风道长远闻见一股香酥的烧饼味道，他弯下身来，抚顺了柴宗让额前的乱发，笑着道：“饿了吗？”柴宗让的小手拍拍肚子，嚼了一下小口，离开皇宫这两天来，他时常感觉口中有淡淡的苦涩，胸口也偶尔憋闷，农家的粗茶淡饭不比宫中的御膳细腻，他也勉勉强强吃了些，此刻烧饼的香味刺激了他的食欲，他点了点头，问清风道人道：“饿，道长你饿吗？”清风道长笑着冲他点点头，道：“这两日只顾赶路，你的病情恐有恶化”，他轻轻抓起柴宗让的左手，把了下脉，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拉着柴宗让大步向前走去。

    只见那道旁有数间茅草屋，几堵残墙围成一个院子十分简陋，几张木桌放在屋前，桌腿参差不齐。就听见有人骂道：“该死的畜生，叫你再偷吃”，还有狗崽子哀叫的声音。两人走近一看，只见一只尚在哺乳期的白色母狗倒在血泊之中，像是肋骨已断，瞪得浑圆的一双眼睛已经停滞不动，那店主人手握一粗棍，仍向那狗的尸体上捶去，座上之人无不摇首叹息，却无人过问。那白色的狗崽子约莫一尺来长，前腿跪在地上，眼中衔着泪水，看着店主人，放声哀叫。

    “施主何必呢，这狗已经死了，纵有千般不是，也不应这般残忍”，清风道长上前合掌道。那狗崽子见柴宗让来了，竟簇拥到其脚底，柴宗让俯身把狗抱起来，捋顺它的毛发，却发现那狗崽子流着眼泪。原来这一双狗母子的主人在战乱中死去，母狗生了一窝狗崽子只活了一只，就是眼前的这只小白狗，由于没得吃，母狗就来这烧饼店偷饼，一连好多次，店主人就整天郁闷这饼怎么就无缘无故缺少，这母狗前些次都是自己一个行动，今天不巧狗崽子跟来了，顾念孩子，它逃跑不及，便落了现在下场。

    “这狗太可恶了，把它打成肉糜都不解气，道长既然让不打，便不打了”，那店主丢下木棍，弯下身来拽着狗的前蹄往里拖，道：“你吃了我的饼，我便吃你的肉”。清风道长看着那母狗眼睁得透圆，总觉得有些不忍，这个年头，战乱不断，人命尚且不保，又何况是狗呢，便道：“施主且慢”，俯下身来在那狗的脸上一抚，那狗便瞑目了。那店主轻蔑地笑了下，继续拽拖着狗蹄，突然柴宗让感觉胸口被小狗瞪了一下，柴宗让心想好大的力气，胸口隐隐作痛，咳咳数声，手发软，那小狗便扑通坠了下去，连滚带爬到母狗身边，咬住母狗尾巴，嘴里溢出了鲜血。清风道长心中赞叹，好孝顺的狗，此狗定不是寻常之狗，遂暗暗生奇，喊住那店主。那店主回头一瞧，那小狗咬拽着母狗的尾巴已被他拖出几尺远，嘴里滴着血，心中不生怜悯反而更加愤怒，“死狗崽子，我送你去见你娘”，举起棍子想狗的脑袋上砸去。清风道长轻轻拂手，抛出一股真气，那店主感觉手掌一震，棍子砰的一声飞出几丈开外，座上的客人皆惊起，议论纷纷。

    那店主揉着痛手，甚是恼火，但觉得这道人定不是凡常道人，便道：“狗崽子，今天看在道长的面上就放过你”。柴宗让赶忙俯身去抱起那狗崽子，岂料那狗崽子还是咬住不放松，身体不停地抖动，“道长，我拽它不开”，柴宗让道。清风道长道：“施主，知道这幼狗为什么拽住不放松吗？”“想必是它听说我要吃狗肉了吧！”，那店主道。清风道长道：“你所言甚是，我观这狗确实是一只义狗，你捶死它母，它暗暗流泪，听说欲食其母，它遂不顾性命来拽，此种举动于人来说，确实不足为奇，但于狗而言，尤是难得，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本是平等，狗德可敬可悯”，遂从包袱中取出一两银子，以作为赔偿，那店主也乐得消受。

    饱餐一顿之后，俩人带着狗崽子，找了一个荒僻的树脚把那母狗的尸体埋了，也算入土为安吧。那狗崽子对着土坟哀嚎几声，踉跄衔来一些枯叶杂草覆盖其上，柴宗让也抱来一大堆草木覆盖其上，又压了些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