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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苍梧村

    苍梧村还是原来的面貌,村头那棵梧桐树还是那时候的婆娑遒劲,那时村里没有郎中,村民要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他都欣然前行,村民也隔三差五地到山上看他,顺便给他带些粮食果蔬。苍梧村有六十来户人家,多数姓杨,姓段的只有一户,姓段的人家为人厚道待人殷实,有时间总要到山上听清风道长讲道,清风道人也多到段家做客。

    村口的第一家便是段家,他本想在那借宿一晚,明晨再上山,却见段家大门关着,便犹豫起来,突然听到妇孺的哭声,心中甚是奇怪,便去叩门,门却被反插了,他推不开门,抱起柴宗让腾身一跃,跳进院去。

    哭声渐近,“孩子他爹,你不能撇下我们娘三呀”,“爹爹,快醒醒”。清风道人心想肯定是段兄弟出事了,忙走进屋去。只见一个中年农家妇女头发混乱,相貌憔悴,泪水哗哗直下,手臂发抖,推着躺在床上的汉子,那汉子身体被蓝色棉被盖着,面色紫青,嘴唇泛白,好似中毒一般,那一男一女两孩童年纪和柴宗让相差无几,在那妇女两侧,两眼红肿,泪已干涸。

    那妇女悲伤过度,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到来,倒是那女娃见有一青衣老者抱着孩子迈入门来,拽了一下那妇女的袖口,轻声嘀咕一下,那妇女才见有人来,向发了疯似的趴在那汉子的身上,喊道:“孩子他爹,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那汉子却再也动弹不得。

    那躺着的正是段小哥,清风道长正要开口询问个究竟,那女娃却突然跑了过去,蹲下身来,一把抱住清风道长的右腿,哀求道:“请不要带走我爹爹,我爹爹不会传染的,你瞧我都没事,好好的,老伯伯,我求你了”。

    清风道长放下柴宗让,就见那女童泪眼晶莹,脸色通红,一张哀求的面孔再虔诚不过了。他心中微微一颤,一把拉起那女童,径直走上前去。柴宗让一手抱着小白狗儿,一手轻轻拉了一下那女娃的衣袖道:“你别怕,我们是好人”。那女童看了一眼柴宗让,点点头,紧紧跟在清风道长身后。

    “弟妹呀,我是清风呀,段兄弟这是怎么了”,清风道长颇为动情地问道。那妇女一听是清风道长,脸色顿变,转忧为喜,斜眼一瞧,果然是一青衣道人,忙地站起身来,拉住那男娃的手,说道:“孩儿,您爹爹是有救了”。

    她见清风道长会意地点了点了头,忙挪开位置,好让他凑上前去,清风道长坐下身子,替段兄弟把脉,那妇女站在一旁,接着道:“他爹中的是蛇毒,村长说蛇毒会传染,还说待会过来抬人,我担心他们来,便把门插上了,他们也拿我没法,说是等我们一家全死了,一把火把这屋都烧了,免得传染”。

    清风道长面带微笑,略微点首,猛然眉头一紧,就觉段兄弟的脉向死沉,竟是如此熟悉,惊讶道:“这是七日痛呀”。

    段大嫂喜道:“道长果然高超,那这毒可解得吗?”

    清风道人道:“这蛇毒倒不是很严重,只是时间拖沓,蛇毒已在全身扩散,还好心脏和肝脏只是略微受害,有的救”。他示意段大嫂把段兄弟扶坐起来,然后他脱鞋上床,盘膝坐在其后,双手成掌,输送真气先护住他的心脏和肝脏,之后,两掌稍拢,从脊背向手臂渐移,把体内的毒素,驱赶到手臂,再从手指流出,如此往复不到十次,就见段兄弟脸上的青紫淡了许多,出现零星的汗滴。段大嫂不禁欢喜,清风道长稍稍舒了一口气,说:“弟妹呀,把家里的绣花针拿来一用”,段大嫂朝那女童使了个眼色,那女童便跑到帐子后面,取出绣花针了过来,清风道长接过绣花针依次挑破段小哥的十指,浓紫色的毒血便流淌出来,接着又在他背部推上几掌,段兄弟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两孩童见状,喜扑上前去,喊道:“爹爹,你醒了”,段父只觉得自己刚刚从阎罗殿走了一遭,段母说:“他爹,清风道长回来了,多亏了他呀”,段小哥左右看了一下,隐隐约约只见一个抱着狗儿的孩童,并不见着清风道长,却听背后有声音道:“段兄弟,你感觉如何?”他一听是清风道长的声音,忙要转身,被道长按住,让他不要乱动,段父说:“感觉头脑还是晕沉的厉害,手脚也没半点气力”,清风道长点点头,并示意段母他们离远一些,道:“段兄弟,你将眼睛闭上”。

    清风道长的神情略感疲惫,他双掌掌心相对磨蹭一番,轻轻地放在段小哥的后背,猛然上移,段小哥便飘坐了起来,段母赶紧扯去他腿上的被子,清风道长右掌迅速撤了下来,伸直右臂抬住他的身体,左掌慢慢撤开,好让他躺下,然后右臂一震,段小哥便被向上抛出数尺高,清风道长转动一下他的身体,让他面孔向下,左手撑住他胸口,右手拉直段小哥的手臂,然后右手在身体各处驱赶毒素,从手指流出。

    此次排出的毒液更多,段父脸上已见到血色,清风道长内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他这才放下段父。段父一把握住清风道长的手,发现他的手掌已然汗湿,道:“多亏道长,要不然我和他娘三可就阴阳两隔”。那女童扑到段父的怀里,一双大眼盯着清风道长,奶声奶气的问道:“谢谢老伯伯救了我爹爹,你是天上的神仙吗?”清风道长朝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刚要启口,被柴宗让抢言道:“他不是神仙,但是他是个很厉害的道长,比神仙还要厉害上百倍呢”。清风道长笑了笑,他示意柴宗让过来,道:“孩子,快见过段叔叔、段婶婶”,柴宗让毕竟是皇室子弟,颇知礼节,他依次向段氏夫妇作了揖,那段母也指着两个孩子介绍道:“这是大统,那是小芸,快给道长叩头”,两个孩子当然行礼。清风道长深叹了一口气道:“一晃六年,我离开的时候,大统刚会爬路,小芸还没出生哩”,他指着柴宗让道:“这孩子是我一位故人的孩子,刚满六岁,不料家中出些变故,托我照顾,以后可能还会烦劳弟妹帮忙照看哩”。

    段大嫂忙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我一定会像照顾大统和小芸一般照顾他的”,她走到柴宗让面前蹲下,见他紧抱着小狗,便指着大统和小芸对他说:“以后他就是大统哥哥了,那是小芸妹妹”。

    段芸见那小白狗很可爱,便去捋那狗的毛发,清风道长道:“这蛇毒是怎么染上的”。段母道:“前几天,我与孩子他爹,带着这遭罪的丫头片子去祁阳镇上”,段芸嘟嘟着小嘴,道:“才不是呢,人家可是懂事娃儿呢,就是那女人太坏”。

    段大嫂瞪她一眼,厉声道:“你这娃儿,还多嘴,若不是你,你爹爹何曾要遭这罪呀!”

    段芸一脸委屈,悻悻挤到爹爹怀里,道:“是那女人太坏了,是不是,爹爹?”

    段父抚摸她的小脑袋,道:“小芸乖乖,不怪小芸”。

    段母道:“道长,你瞧瞧,这女娃子被他爹爹惯得坏了”,清风道长笑了笑,道:“后来怎么样?”段母道:“那女子外表倒是美艳不假,当时我们准备到药店抓药,正好碰见那女人,那女人就问我和他爹,这女娃儿几岁,我说刚满五岁,那女子面色一冷,却不信,死死盯着小芸看,道‘不对,不对,是七岁,这女娃儿分明七岁’。

    段芸从段父怀中探出小脑袋,插嘴道:“可我就是五岁呀,那个坏女人,为什么说我七岁呢,人家就是五岁吗,七岁的是哥哥呢”。

    清风道人道:“还有这等事儿,想是那女子认错人了”。

    段母道:“是呀,我说我自己的孩子是几岁,我自己还不清楚呀,拉起小芸便要走”。

    段父道:“那女子突然发起怒来,我还道是夫人话语得罪了她,便给他赔不是,不料那女子却道‘这孩子分明是七岁,我瞧二位这般相貌,如何能生出这么俊美的孩子,这孩子分明就是你们捡来的,偷来的’”。

    段芸道:“可我就是爹爹妈妈亲生的,那女人为何说我是偷来的呢,可不是捡来的,我好讨厌她呢”。

    段大嫂道:“你这娃子,怎么老插话,别缠着你爹爹,大统,带着弟弟妹妹去玩去”。那男童很听话地嗯了声,便去拉段芸,段芸道:“我是乖娃子,我走了,妈妈又在道长伯伯面前说我是坏娃了”。

    段母却笑了,道:“你这小鬼灵精,哪只耳朵听到我在你背后,说坏话了”,便去拽她的小耳朵,段芸一双小手紧紧捂住耳朵,段母抚住她的小手,道:“我在别人面前可没少夸你,我说我们家女娃子洗菜,做饭,喂牛羊,还会给我梳头发”。

    段芸笑道:“人家本来就乖嘛”。

    段母道:“好好,你乖,你乖”,吩咐段大统给柴宗让拿了件厚衣裳,续道:“我听那女人的话,可不乐意,也怪我脾气有些不好,就和她吵了起来”。

    段父道:“我见她两吵了起来,就给那女子说,这孩子确实是我们亲生的,你定是搞错了,那女子瞪了一眼,凶神毕露,道‘我倒是不信’,她功夫不错,身形一晃,便抓住小芸,硬是说小芸胸口有个掌印,小芸好好的胸口怎么会有掌印,扯开小芸胸口,这好好的胸膛,哪有什么掌印”。

    小芸捂住小脸,道:“好羞好羞,我也要学功夫,以后爹爹妈妈就不会让坏人欺负了”。

    柴宗让道:“不过学了功夫,可不能做坏女人呀”。段芸道:“人家很乖的,才不做坏女人呢”。

    段母续道:“却听那女子道‘没有掌印最好,我可爱惜这女娃子,你们将这娃子送与我教养,日后光宗耀祖’,这丫头是我心头肉,怎么舍得,孩子他爹,拿着扁担便去夺,那女子轻轻一踮,跳上草屋屋顶,我和他爹便够不到了”。

    段芸闪动着大眼睛,道:“我记得,那坏女人说‘漂亮的娃儿都是痛苦的命,孩子你要是随了我,也不见得会苦’,我可不喜欢她,都是脂粉味,我就说呸呸,我要爹爹妈妈呢,就拍打她”。

    段母道:“那女子冷冷大笑,说‘好了,你就永远痛苦吧’,就见从她袖中穿出一条小青蛇,咬了我和她爹各一口,她爹帮我吸去毒液,我倒是没事了,她爹却加重了,去镇上求了郎中,都说解不了这毒,这毒蛇叫做七日痛,一日比一日痛,第七天便死了,今日正好是第六天,幸亏道长你及时赶回来”。

    清风道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却很明白。

    柴宗让道:“这女人这么狠毒,小芸,你幸亏没跟她去,留在爹爹妈妈身边多好,我便没了爹爹妈妈”,说到此处,呜呜留下眼泪。小芸道:“小哥哥,你别哭呀,要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