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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星河倒悬

    不真实……

    我从未如此刻这般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尽管从一开始就猜测这里很可能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是属于游戏的异时空,更像是个永远不会醒的梦境。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阳光雨露,青山绿水,芸芸众生,爱恨情仇……偏远的村镇,热闹的山寨,荒凉的昆仑,美丽的帕沙,巍峨的宫廷,广阔的草原,人声鼎沸的中原大邑,璀璨生辉的白玉之城,苍凉孤寂的北极洞窟,规则错乱的幽冥鬼界,平静祥和的世外桃源,烽火连天的惨烈战场……李铁的刚毅,李海的怯懦,慕容老爹疯癫背后的慈祥,段叔叔以诚相待的智慧,姐姐的温柔与忠贞,锦瑄的迷惘和悔恨,金明肥胖的身体与敏捷的思维,哈桑古怪的性格和坚守的信条,李童源只求父子重聚,林羡鱼不再仇视人间,易琼华依旧游戏人间,尹肇然放下了执念,任闭月从不拖泥带水,一心也有渴望实现的梦想,乌纳泽玛并不是冷酷无情,宋丽莎创造了真正的奇迹,夏无央回到了儿子身边,刘遨学会了谈恋爱,马努从未停下旅行,独孤伊洛绝世独立,秦三川多情而忘我,田婉的身不由己,帕蒂的生死无悔,璇音的相爱相知,梦蝶的卑微祈盼,灵昀的默默相守……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乃至我存活至今的全部理由!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一场梦——犹记得曾几何时,有过一瞬间的清醒,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朝夕相处的电脑主机上,显示器表面定格着黑底白字的画面——

    服务器已暂停运营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江湖世界》是一款以人为本的文字冒险类角色扮演游戏……”

    “不会,我最初的设想是武学就是武学,不会出现太过夸张的修仙类内容……”

    “看来这个世界的上限已经脱离了我最初的设定,有点天马行空了……”

    “能活几百上千岁的老家伙还能算人吗,他们修习的当真是武学功法……”

    “曾经有人白日飞升,肉身成圣,去往天外之地……”

    “每百年一次的约战不过是想得到上苍的垂青,登临仙界……”

    “他的功法可以模糊生与死之间的界限,让人们不再受限于生命的长短……”

    ……

    脑海中一片混乱之际,一道亮光冲破混沌,斩断所有纠结,脑海顿时一片清明。那是横断星剑,摒弃所有规则之力,唯独一道剑锋横亘心灵的宇宙之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错,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都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无论这里是不是真实世界,也要先活下去,才有机会探寻真相。

    来自下方的吸引力骤然增加,朦胧的星辰变得更加清晰,视线所及的苍天大地仿佛都在向下坠落,落入无尽的虚无。

    距离不远的几个人互相拉扯着极速坠落,直到完全失去踪迹。稍远些的华纾淼被黑白两只狸猫拼命托起,正在寻找新的生路。浑身缠绕闪电雷霆的马努发出一声怒吼,将十几个人抱成团扔向高空的巨石,他自己却向下坠落。唐戒僵硬的身躯左右带着母亲与妻子,踩着射出的飞针沿着塌陷区边缘奋力奔逃。尹肇然被一圈光膜包裹,小心翼翼躲避头顶落下的石头和生物。璇音体力不济稍稍松懈,背上的小光头再次滑落,我伸手捞住他的脚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就像被巨大引力的天体捕获的宇宙尘埃,速度低于逃逸速度无论如何挣扎都别想逃出生天。

    既然如此。我呼了口气,再次透支生命汲取力量,与上次不同,现在真的是玩命了,豁出一切,毕其功于一役。

    心念电转间,空出的右手已握着一把星辰长剑,没有一步步的准备,没有集中全部力量,其他所有都无关紧要,可以忽略不计,只留下最后的唯一,唯一需要的规则——破坏规则的规则!

    一剑划过星空,一剑横断星河。

    不去看有没有成功,此刻的我近乎超然物外,不由己身,感官散发到体外,与周遭无间相连,感受着每一处最细微的变化。

    向下的吸力稍有缓解,空中的烈风微微停顿,幽黑的死气无力溃散,周遭的规则尽数崩解!

    这一剑的确稍微解决了向下坠落的困境,可同时也破坏了整片天地的规则,加速了这个世界的崩溃。

    眼看着天空道道龟裂,周围的空间错乱不堪,不只是山体岩石花鸟虫鱼,畜生道圈养训练的各种凶猛野兽,乃至人类的身体构造也出现不同程度的瓦解。

    这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我发出一声不甘又狂暴的怒吼,完全不顾自身,丧失理智般握紧手中剑,星辰在我手中从虚幻变得凝实,从点点星辰化作散发星光的透明琉璃。

    我要再挥下一剑,斩断规则,斩断令天地法则崩溃的规则!

    然而还没来得及真正挥出这一剑,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磅礴的龙吟,伴随着刘遨不要命地吼叫。我刚一回头,整个人,连同手里拎着的一心,连同身边的璇音、灵昀,都被一条暗红色的飞龙迎头撞上,并且推着我们加速飞驰,眨眼间便离开天地塌陷的中心,来到靠近天空的破碎地带。

    我注意到除了我们几个、刘遨和羽墨,这条龙上还承载着独孤伊洛、任闭月、林羡鱼、易琼华、华纾淼等人,师父正端坐龙背正中撑起一片领域,保护在座诸人。

    “爹……”

    我放下一心,转身就要跳下龙首,却被一只手拉住,偏头一看,正是在我之后跳上来的尹肇然,我刚要挣脱他,就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不由自主地原地跌倒,琉璃长剑脱手坠落,在空中消失不见,而我正处于他的方寸光膜内部。

    眼看着周围一切土崩瓦解,天地间正趋于一片混沌,尽管不停有人被暗红色的飞龙接住,向某个方位逃亡,可相比于被困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只能算杯水车薪。

    已经分不清杏村的方位,看来李童源没办法逃出生天了。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他,他这一生算幸福吗?

    悲痛不已,而又欲哭无泪。体力的衰竭不允许我丧失哪怕一丝水分。

    脚下的世界寸寸崩裂,天地一片混乱,不再有方向的概念,愈发明亮的星空映照在脚下,我们正飞向空间某处,那里有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孔洞,是目前唯一的生路——假如这场崩溃还没波及到彼端的那方天地。

    这里的崩溃真的是我做的吗?我渴望救助大家,却加速了规则的瓦解,导致整个幽冥鬼界化为乌有,致使包括李童源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不幸罹难。尽管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终归无法幸免于难,可一旦这样的悲剧因为我的加入而愈演愈烈,沉重的负罪感就会压在心头,令人呼吸困难。

    那个不知由来的警告,提醒我时间不多了,难道就是指这里即将崩溃?是谁能遇见未来,连独孤伊洛都做不到这样的事。

    千年前飞升成圣的独孤畴,他去了哪里?

    我看向脚下倒悬的星河,心里想着他该不会就在这无尽星空的彼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