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困魇
季逐面色不变，只缓慢地翻动起笔记本，手指拂过的纸张边沿略显泛黄。
他翻过的每一页纸上都像第一页那样写着大段的未知文字，笔迹清晰工整，看得出来写鬼画符的人应该十分认真，但他只是粗略瞟了几眼便继续往下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终于，他手指一顿，略显厚重的笔记本已被翻过大半。
季逐定定地看着此时手指停留的地方，眼底涌起说不清的复杂之色，
整本笔记从这一页开始画风就变得不同了，与之前的工整干净相反，这页纸张上的笔迹杂乱不堪，几乎每个未知的文字符号都重叠穿插在一起，文段大面积倾斜、随处可见大块混乱划掉的墨痕，线条疯狂抖动着。
结合不知所云的晦涩内容来看，就像一个发病的精神病人学写字时得了帕金森。
——这是他父母遗留下的笔记本。
两年前季逐搬到蜀都定居，也将原本家中父母的一些物件一并带了过来，他虽然印象模糊，但却清楚父母近年来似乎一直在研究着什么。
当时哀莫大于心死的季逐花了一段时间才从消沉中走出，却始终不接受他人口中父母逝去的说法，他坚持认为他们只是失踪了。
从那之后季逐病急乱投医，甚至翻出了这本全篇鬼画符的笔记本，他循着残留的印象找出父母那里所有可能与神秘研究相关的东西，想要破译出笔记的内容。
他想，或许这些让父母追求的隐秘里能佐证他的执着。
季逐摩挲了一下手里粗糙发毛的纸张，又从书堆里翻出来几本厚重古籍，随手捡了纸和笔后，他开始研究起那混乱的一页。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客厅里没被关上的顶灯毫无征兆的闪烁起来……
……
狭长而逼仄的甬道向前又分出来几条岔路，黑沉沉的一片，周遭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像是某种生物爬过的声音。
一点微弱的光源缓缓移了过来，身材高挑的青年略微弓着身，提着一个尚能发挥余热的破损探照灯靠近了某条路口。
他伸出手在岔道口附近的泥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接着提高探灯，凭借一点昏黄细微的光，他看清了些泥壁上略有凹陷的地方。
那上面有许多杂乱而深浅不一的刻痕，交错相连着，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刻痕往里一路绵延，隐没在更深沉的黑暗里。
青年一边纤长的眉尾扬起，又向前走了几步，预备进去看看。
“季逐。”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就见又一点光源从甬道后方靠了过来。
“爸。”季逐不再深入，他转过身在原地等着：“前面有好几条路。”
季父背着一个很大的工具包，右手拿着一个亮度较强的探照灯，左手扶住季母。
他面容严肃，走过来看了几眼岔路口，抬脚向另一边走去：“走这条路，你跟紧我们。”
季逐快步跟上，刚想跟父母说他方才探路的发现，就听季母道：“小逐，你别莽莽撞撞的，跟在你爸爸后面。”
“……好，”季逐把话吞下，转而问：“妈，您的脚好些了吧？”
他记得母亲之前不慎踩了碎石崴伤了脚，虽说抹了药，但现下还是行动不便。
“我没事。”
季母半边身子靠在季父身上，她一只手略微扶住左腿，头也没回。
季父选中的这条岔道要比季逐方才查看的那条宽阔一些，季逐能完全直起身体。
他跟在父母身后安静地走着，不时提着探灯左右打量，而这条路两边的泥壁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刻痕。
一行三人缓缓走在昏暗幽长的通道里，一时间除了行走和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外，周遭一片沉寂，甚至连偶尔其他细小生物经过弄出的声响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季逐察觉到脚底的路在向上延伸，他们应该在上坡的样子。
“爸，我们在向上走。”他有些惊喜，“这条路应该找对了，我们能很快回到地面吧？”
季父一路上沉默寡言，这时也只是语气平静地说：“跟紧我们。”
他们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地宫里横遭变故，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补给装备皆已是强弓之弩，此时没有比回到地面更重要的事儿了。
季逐向前看去，通道深处仍旧是黝黑沉寂的，仿佛是地底蛰伏的巨大怪物向他们张开的血盆大口，内里泛着丝丝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悄无声息地流逝，他们机械式的重复着抬脚迈步的动作，不知走了多久。
上坡的路段仍在继续着，途中十分平静，地上的碎石陷坑则逐渐多了起来。
季逐又一次小心避过一块挡路的石头，微微喘气。他平日里一直勤于锻炼，耐力很好，这时竟也感到有些脱力了，直觉他们已经走了超过三个小时的路，而前方漆黑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
他看向前面带路的父母，他们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机械地走着。
四周的气温好像又降低了不少，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出某种不对劲来。
季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还能运转的微型探测仪，定神看去。
此时探测仪屏幕左上角显示着一个令人惊骇的数值——
﹣94m——地深94米。
季逐瞳孔一缩，又见那个数值竟再次飞快跳动了起来。
﹣95m、﹣99m……
﹣187m!
探测仪指针骤然间开始急速转动起来，握在手里能感受到其发疯般的震颤。
这……怎么会这样？！
他们分明是在向上走，为什么会距离地面越来越远？
数值越跳越快，是探测仪坏了，还是这条路的空间根本就不正常？
季逐一瞬间思绪万千，脑子里乱作一团，没注意到前方的父母突然停了下来，正安静地看着他。
“跟紧我们。”
季父还是这么一句。
“不对，爸，”季逐闻言猛地一抬头：“这条路不对，我们不能再走下去！”
“跟紧我们，”季母也说：“我们带你一起去找蓝客宇。”
“蓝学长？”季逐骤然一愣，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蓝学长……在哪儿？”
不、不是这样的……
这是哪里，蓝客宇又在哪？
……为什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轰！——
季逐感觉大脑中突然轰鸣了一声，似乎有某些东西破碎了。
“爸、妈……”他说的很慢：“蓝学长他们已经死了……”死在了之前的变故中。
“跟紧我们，我们带你一起去找蓝客宇。”
父母接着一齐重复，面无表情。
季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这次注意到母亲一直微扶着左腿的动作，心底升起一个几乎在恐惧的念头——
他妈妈之前伤到的，不是右脚吗？
面前的“父母”一直看着季逐，眼神突然间变得尖锐又狠厉起来，他们像是死死盯着一个陌生人，嘴里不断疯狂的重复着：
“跟紧我们，跟紧我们。”
“跟紧我们……”
“……”
“跟紧我们！”
季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想继续往后退，或者直接转身拔腿就跑，可他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如坠冰窖，僵硬着不能挪动分毫！
那对“父母”在他眼中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尖锐话语几乎刺破他最后的理智。
他看见那两个东西眨眼间朝他飞扑过来，它们长着密集的尖细牙齿和长长的利爪，不似人形。
“噗嗤——”
无法抵抗的，利爪和尖牙骤然刺穿了季逐的喉管和胸膛，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直钻心窝。
他意识恍惚间看到前方通道深处渐渐涌现出斑白的雾气来，雾气缓缓朝他围拢。
画面和声音一下子都离他远去了。
他似乎，即将要面对死亡。
“咔嚓——”
就在这最后关头，他突然很清晰的听到了一声脆响，紧接着耳边竟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痛苦的嚎叫——
“啊！……”
季逐猛然从梦中惊醒，脑海里好像还回荡着盘旋不去的惨烈叫声。
他动作一下子过于激烈，“啪嗒”一声，办公台上的一本古籍不慎被震落。
季逐被这动静惊得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时，他听见客厅大门外响起一阵平稳的敲门声。
他翻过的每一页纸上都像第一页那样写着大段的未知文字，笔迹清晰工整，看得出来写鬼画符的人应该十分认真，但他只是粗略瞟了几眼便继续往下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终于，他手指一顿，略显厚重的笔记本已被翻过大半。
季逐定定地看着此时手指停留的地方，眼底涌起说不清的复杂之色，
整本笔记从这一页开始画风就变得不同了，与之前的工整干净相反，这页纸张上的笔迹杂乱不堪，几乎每个未知的文字符号都重叠穿插在一起，文段大面积倾斜、随处可见大块混乱划掉的墨痕，线条疯狂抖动着。
结合不知所云的晦涩内容来看，就像一个发病的精神病人学写字时得了帕金森。
——这是他父母遗留下的笔记本。
两年前季逐搬到蜀都定居，也将原本家中父母的一些物件一并带了过来，他虽然印象模糊，但却清楚父母近年来似乎一直在研究着什么。
当时哀莫大于心死的季逐花了一段时间才从消沉中走出，却始终不接受他人口中父母逝去的说法，他坚持认为他们只是失踪了。
从那之后季逐病急乱投医，甚至翻出了这本全篇鬼画符的笔记本，他循着残留的印象找出父母那里所有可能与神秘研究相关的东西，想要破译出笔记的内容。
他想，或许这些让父母追求的隐秘里能佐证他的执着。
季逐摩挲了一下手里粗糙发毛的纸张，又从书堆里翻出来几本厚重古籍，随手捡了纸和笔后，他开始研究起那混乱的一页。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客厅里没被关上的顶灯毫无征兆的闪烁起来……
……
狭长而逼仄的甬道向前又分出来几条岔路，黑沉沉的一片，周遭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像是某种生物爬过的声音。
一点微弱的光源缓缓移了过来，身材高挑的青年略微弓着身，提着一个尚能发挥余热的破损探照灯靠近了某条路口。
他伸出手在岔道口附近的泥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接着提高探灯，凭借一点昏黄细微的光，他看清了些泥壁上略有凹陷的地方。
那上面有许多杂乱而深浅不一的刻痕，交错相连着，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刻痕往里一路绵延，隐没在更深沉的黑暗里。
青年一边纤长的眉尾扬起，又向前走了几步，预备进去看看。
“季逐。”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就见又一点光源从甬道后方靠了过来。
“爸。”季逐不再深入，他转过身在原地等着：“前面有好几条路。”
季父背着一个很大的工具包，右手拿着一个亮度较强的探照灯，左手扶住季母。
他面容严肃，走过来看了几眼岔路口，抬脚向另一边走去：“走这条路，你跟紧我们。”
季逐快步跟上，刚想跟父母说他方才探路的发现，就听季母道：“小逐，你别莽莽撞撞的，跟在你爸爸后面。”
“……好，”季逐把话吞下，转而问：“妈，您的脚好些了吧？”
他记得母亲之前不慎踩了碎石崴伤了脚，虽说抹了药，但现下还是行动不便。
“我没事。”
季母半边身子靠在季父身上，她一只手略微扶住左腿，头也没回。
季父选中的这条岔道要比季逐方才查看的那条宽阔一些，季逐能完全直起身体。
他跟在父母身后安静地走着，不时提着探灯左右打量，而这条路两边的泥壁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刻痕。
一行三人缓缓走在昏暗幽长的通道里，一时间除了行走和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外，周遭一片沉寂，甚至连偶尔其他细小生物经过弄出的声响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季逐察觉到脚底的路在向上延伸，他们应该在上坡的样子。
“爸，我们在向上走。”他有些惊喜，“这条路应该找对了，我们能很快回到地面吧？”
季父一路上沉默寡言，这时也只是语气平静地说：“跟紧我们。”
他们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地宫里横遭变故，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补给装备皆已是强弓之弩，此时没有比回到地面更重要的事儿了。
季逐向前看去，通道深处仍旧是黝黑沉寂的，仿佛是地底蛰伏的巨大怪物向他们张开的血盆大口，内里泛着丝丝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悄无声息地流逝，他们机械式的重复着抬脚迈步的动作，不知走了多久。
上坡的路段仍在继续着，途中十分平静，地上的碎石陷坑则逐渐多了起来。
季逐又一次小心避过一块挡路的石头，微微喘气。他平日里一直勤于锻炼，耐力很好，这时竟也感到有些脱力了，直觉他们已经走了超过三个小时的路，而前方漆黑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
他看向前面带路的父母，他们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机械地走着。
四周的气温好像又降低了不少，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出某种不对劲来。
季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还能运转的微型探测仪，定神看去。
此时探测仪屏幕左上角显示着一个令人惊骇的数值——
﹣94m——地深94米。
季逐瞳孔一缩，又见那个数值竟再次飞快跳动了起来。
﹣95m、﹣99m……
﹣187m!
探测仪指针骤然间开始急速转动起来，握在手里能感受到其发疯般的震颤。
这……怎么会这样？！
他们分明是在向上走，为什么会距离地面越来越远？
数值越跳越快，是探测仪坏了，还是这条路的空间根本就不正常？
季逐一瞬间思绪万千，脑子里乱作一团，没注意到前方的父母突然停了下来，正安静地看着他。
“跟紧我们。”
季父还是这么一句。
“不对，爸，”季逐闻言猛地一抬头：“这条路不对，我们不能再走下去！”
“跟紧我们，”季母也说：“我们带你一起去找蓝客宇。”
“蓝学长？”季逐骤然一愣，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蓝学长……在哪儿？”
不、不是这样的……
这是哪里，蓝客宇又在哪？
……为什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轰！——
季逐感觉大脑中突然轰鸣了一声，似乎有某些东西破碎了。
“爸、妈……”他说的很慢：“蓝学长他们已经死了……”死在了之前的变故中。
“跟紧我们，我们带你一起去找蓝客宇。”
父母接着一齐重复，面无表情。
季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这次注意到母亲一直微扶着左腿的动作，心底升起一个几乎在恐惧的念头——
他妈妈之前伤到的，不是右脚吗？
面前的“父母”一直看着季逐，眼神突然间变得尖锐又狠厉起来，他们像是死死盯着一个陌生人，嘴里不断疯狂的重复着：
“跟紧我们，跟紧我们。”
“跟紧我们……”
“……”
“跟紧我们！”
季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想继续往后退，或者直接转身拔腿就跑，可他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如坠冰窖，僵硬着不能挪动分毫！
那对“父母”在他眼中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尖锐话语几乎刺破他最后的理智。
他看见那两个东西眨眼间朝他飞扑过来，它们长着密集的尖细牙齿和长长的利爪，不似人形。
“噗嗤——”
无法抵抗的，利爪和尖牙骤然刺穿了季逐的喉管和胸膛，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直钻心窝。
他意识恍惚间看到前方通道深处渐渐涌现出斑白的雾气来，雾气缓缓朝他围拢。
画面和声音一下子都离他远去了。
他似乎，即将要面对死亡。
“咔嚓——”
就在这最后关头，他突然很清晰的听到了一声脆响，紧接着耳边竟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痛苦的嚎叫——
“啊！……”
季逐猛然从梦中惊醒，脑海里好像还回荡着盘旋不去的惨烈叫声。
他动作一下子过于激烈，“啪嗒”一声，办公台上的一本古籍不慎被震落。
季逐被这动静惊得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时，他听见客厅大门外响起一阵平稳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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