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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楼怪响

    贵宾们之前见到的入城者大多是灾民,骨瘦如柴还臭气熏天,面对面撞上了也会捂着鼻子避开,基本上没什么接触。

    魔鬼与“常人”结伴而行更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两位外来者的容貌也令人惊叹,纷纷靠近,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真好看,来自哪里呀。”

    “外面的的世界和我们这有什么不同吗?”

    埃里克心底极不耐烦,面上表情只止于礼貌,主要还是乌拉鲁鲁回答各种问题。

    “外面有大象,城里是见不到的。就是那种鼻子长长耳朵大大的四脚兽,它有拱门那么高。还有还有……”

    埃里克摸摸自己受伤的耳朵,其他人还不如乌拉鲁鲁一个人吵。她是怎么做到连珠炮突突突说个不停的?

    手放下去,碰到了一位小姐的指尖。

    海伦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侧着脸并不看埃里克,少女双颊羞红,“先生要是有意的话,我可以答应和先生舞一曲。”

    “想太多。”

    埃里克无视面前僵住的人,绕过障碍物往外挤。他要上阳台。

    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他的剑,找回魂息引。

    琳娜窃笑,看来英俊的小哥还挺特立独行的,还是得看她。推开海伦堵住埃里克,琳娜直接大方发出邀请:“我想和你跳舞。”

    埃里克再一次停住脚步,“可我只想和城主跳。”

    再来一个他要直接推人了。

    琳娜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回绝。

    抬头是万里晴空,没有天雷隐现的迹象。

    埃里克满心满眼只有城主。

    她气得牙痒痒,朝他离去喊道:“城主有夫人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噗”乌拉鲁鲁还没咽下去的酒全喷到了对面雅各脸上。天呐,她错过了什么好戏?

    其他小姐被埃里克的眼刀“杀”退,要不是看他长得好,这么没风度肯定给人轰出去了。

    楼下,雅各已擦干了酒渍。

    他屈膝朝乌拉鲁鲁伸出手,“雅各有幸和可爱的鲁鲁小姐共舞吗?”

    乌拉鲁鲁还在舔手指上的蛋糕渣,她不好意思地背过手,“我不会。”

    雅各笑意更深。眼前的小馋猫还没吃饱,“那么,雅各有幸教鲁鲁小姐跳舞吗?”

    “好啊好啊我想学,她们跳得好漂亮。”乌拉鲁鲁欢天喜地接受了邀请。

    阳台上埃里克和城主说明来意,斯特林先生看出客人寻剑心切,立即吩咐下属在全城范围内展开搜查。他看出眼前的人来历不凡,和年轻的小伙子攀谈起来。

    埃里克皱眉。舞池中众人起舞,高大的男子搂着娇小的女孩翩翩起舞,他们的衣着不算醒目,偏偏最碍眼。

    碍眼至极。

    花园的大门骤然被推开。

    “好热闹啊。”阿尔杰男爵在入口处停住,手杖在草坪上戳出大窟窿,他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笑道:“我什么时候能有城主大人的闲情逸致呀。”

    欢乐戛然而止。

    乐队止了声,宾客停住舞步,所有人朝入口望去。

    烦人的男爵又来找城主大人麻烦了。

    雅各身先士卒挡住来者的去路,他最见不得有人中伤尊敬的城主。他看着满面春风的男爵,眼中的怒火消失,欲言又止,“你。”

    “嘘。”阿尔杰以指掩唇,走进庭院。

    摘走了一位女宾的酒杯,惹得还未怎么与男人讲过话的贵族小姐羞赧地躲到女伴身后。男士们鄙夷的看着男爵,他们早已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还是再一次惊诧于他的无礼行径。

    “啧啧。”阿尔杰高举酒杯,绿豆大的眼睛眯成缝,“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杯。”

    摇动酒杯,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体上留下瑰丽的色泽。

    雅各皱眉,“你。”

    “多么漂亮的挂杯。”阿尔杰不给雅各说话的机会。他自顾自说话,好像有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所有人都是台下不起眼的观众。“三阿塔比名酒是农民一年的收入了吧。

    “你。”雅各笨嘴拙舌,他急切地想表达些什么,越急越说不出来。

    阿尔杰洋洋得意道:“一周一度的盛宴啊,要花多少钱呢我的城主大人?刚入城的难民可是饭也没得吃,床也没得睡,只能饿着肚子露宿街头呢。”

    雅各深吸一口气,闭眼大喊:“你牙上有菜叶。”

    “哈?”乌拉鲁鲁捂住嘴还是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在所有女宾里最大,不过不必担心,我们的阿尔杰男爵忙着舔菜叶,根本没有注意到。

    男爵整理好自己,面露杀意。总有一天他要弄死罗宾的这条走狗,死楞头兵。

    回过身,阿尔杰男爵的高贵与怡然自得不减方才。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护卫们引导着流民走进来。

    绅士们护送女士后退,娇贵的女士们连连偏过头去,今天她们的美眸遭了太多罪。

    流民们蝗虫般涌入,填满了庭院里剩余的空隙。

    城主并不避讳阿尔杰戏谑的目光,他温和道:“水晶杯是斯特林家族历代传下来的,放在柜子里也是蒙尘。我平日里没什么爱好,酿酒算是我拿不出手的特长了。宴会上的所有的酒都来自我的地下酒庄,谢谢阿尔杰先生对我的谬赞。至于周宴。”

    他深深望着爱妻,倾注毕生的认真。

    “周宴的花销全部来自我的私有财产。我的夫人喜欢热闹,她喜欢听大家的笑声,喜欢大家讲的奇闻异事,没有大家她会憋坏的。就算最后散尽家财,周宴我也会为她一直举行下去。”

    阿尔杰张嘴想辩驳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吐出来的气吹得胡子微微颤动。

    雅各质问道:“男爵大人,这里离城门五十弗隆远,你特地引流民来城主府邸要做什么?”

    “赴宴啊城主大人。”阿尔杰张开双臂。他大笑,“您的周宴不是号称欢迎城内所有人参加吗?这些可怜的难民们也有资格吧。”

    “当然有。”城主慷慨应下。“流民和城内的居民拥有同等的权利。不光是参宴,就是要住下,斯特林的宅子也欢迎。”

    “好!”乌拉鲁鲁振臂一呼。没想到城主人这么好,管吃还管住。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海伦甚至用玉手遮住了因诧异而微张的嘴。

    埃里克挑眉,并不意外,这种蠢事她干的出来。

    “嘿嘿。”乌拉鲁鲁讪讪强笑,闪电般缩回了手。

    城主习惯了阿尔杰多年来的争锋相对,流民入城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借来寻麻烦才怪。

    几月前雅各便上报了收容所床位不够的问题,他们早已着手应对。新建的收容所还未竣工,府邸里众多房间的布置正在收尾阶段,看来只好提前向流民开放了。

    仁慈博爱的城主大人牺牲至此,宾客们品行高尚,自然义不容辞,前扑后拥提供帮助。

    于是,舞乐齐具的宴会成了难民救助现场。

    富裕的绅士们英勇地当起苦力,将走不动路的老人孩童们送进阁楼。

    高贵的女士们脱下纯白的手套,清洗病人的皮肤,往溃烂的伤口疮口上抹药。

    蕾丝桌布拿去做了床单,厨房送出来的蛋糕布丁一扫而空。精致的小点心填不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大家一直忙碌到深夜,安顿难民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看来下一次他们没办法赴宴了。更有可能,他们今年都没办法赴宴了。

    阿尔法死乞白赖不肯走,城主大人也不在意,给客人安排了间客房。雅各怕男爵捣乱索性直接住在男爵大人对门。

    “累死了。”乌拉鲁鲁换了白色睡裙,爬到松软的大床上。一天洗两回澡,梳妆台上的什么蜜什么露一大堆瓶瓶罐罐她都不想用。

    再折腾下去天就亮了,睡觉睡觉。

    窗户没关,月光透过窗帘将摇曳的树影投在床上,凉风灌入屋内,轻轻冲刷乌拉鲁鲁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乌拉鲁鲁的头发凌乱披散着,几缕碎发遮住右眼皮,她睡觉时不戴眼罩。

    赤着脚去关窗户,触到冰凉的玻璃,她清醒了几分。飞舞的窗纱扫着她的胳膊,浅蓝的纱上水晶兰刺绣栩栩如生,在惨白的月光下失了本色,被同化成同样的死白。

    睡眼惺忪间,白纱上的骷髅头连成一片,随风涤荡。

    “啊!”乌拉鲁鲁吓得后跳,彻底清醒过来,她战战兢兢挪到窗边。

    哪里有骷髅,水晶兰依旧盛放在薄纱上。

    她撑着手往外去看隔壁屋的窗户。埃里克的窗户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她自己就是魔鬼,怕什么鬼?要是被埃里克知道了,一定会嘲笑她的。

    “叮铃――”

    铃铛声四面而来。庭院里冷风呼啸,树枝断折,树叶相互摩擦着脱离枝干随风飘落,跌进池塘荡起一圈圈涟漪。

    水面咕噜噜冒着气泡,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淤泥里挣扎出来。又起了一阵风,不似之前温和,水池转瞬回复正常,只剩波光荡漾。

    乌拉鲁鲁汗毛直立。是错觉吧?一定是她白天太累了,怎么幻听还幻视。

    “叮――”

    她的脚钉在原地,石化般一动不动。

    那不是铃铛声,凭借乌拉鲁鲁有限的生活经验,风中微弱的细响应该是铁链摩擦的声音。

    城主大人有养狗吗,白天没听见犬吠。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那条狗,不然今晚无法安心入睡。

    乌拉鲁鲁飞出屋,上窜下跳,许久没有听见同样的动静。

    斯特林家族几百年来不断修缮扩建府邸,现在楼宇林立,节次鳞比。其中大部分是旧建筑,砖色经过风吹日晒没那么鲜红,爬进砖缝里的青苔泛着绿油油的光。阴森的冷风吹的她起了鸡皮疙瘩,走廊交错相接,黑洞洞的尽头酷似骷髅的眼眶。

    几百间屋子找下来乌拉鲁鲁也不用睡了。

    狗一般叫什么名字?

    她试探性的轻唤:“大黄,大黑,小花,小白――”

    宅子在白天里看起来挺正常,一到晚上未免有些瘆的慌。

    到底在哪里?

    “叮铃”。

    找到了,不在花园,也不在主楼。她穿过空空荡荡的长廊,辗转来到后面的十层古楼。

    她落在第十层的阳台石栏上,没错,声音一定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木门关住一片漆黑,里面阴森森,好像食人鱼利嘴大张的咽喉。

    养狗的话为什么要栓在高层呢,遛狗不麻烦吗?难道栓的不是狗,那栓的是什么?

    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在这里做什么呢。”

    乌拉鲁鲁吓得一激灵,双腿一软没立定差点往后倒下去,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拽着她往回拉,她跳下来差点崴到脚。

    “吓死我算了。”乌拉鲁鲁靠在阳台上,不住的拍胸口,脚底、背后一阵冰凉。

    阿尔杰男爵摸着油亮的翘胡子打量道:“鲁鲁小姐,月黑风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乌拉鲁鲁露出标准敷衍式傻笑,她往旁边挪了挪,谁知男爵的目光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人的脸怎么和窗纱一样白呢。他该不会吃小孩吧?

    阿尔杰男爵一只手随意搭在石栏上,把乌拉鲁鲁逼近死角。

    阿尔杰男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是发现了什么吗还是……”

    “小白!我是来找小白的!”乌拉鲁鲁双手交叉挡住自己的脸,她叫的这么大声总会有人听见吧。

    一只温暖的手把她从阿尔杰男爵的禁锢里拖出来。

    “埃里克!”乌拉鲁鲁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真言城的人从不出城但消息并不闭塞,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多少少知道神族的六翼天使。阿尔杰男爵收起了平时的放肆,问道:“二位这是?”

    “月黑风高,男爵大人就这么想知道吗。”埃里克看了一眼乌拉鲁鲁,回道。

    在真言城里,扯谎都得脑子里先过三遍。

    阿尔杰男爵转动手杖,点头笑了

    “还是年轻好,精力充沛啊。”

    埃里克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埃里克也不在乎,他回问:“男爵大人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栋古楼很值得一逛不是吗?”阿尔杰男爵戴着金戒指的食指在空中虚划了一圈。

    埃里克心里有了计较,避重就轻回答问题不会遭雷劈。全是真话不代表全是真相。

    “时候不早,我们回去了。要我们捎您一程吗?”埃里克搂住乌拉鲁鲁,丝毫没有要带人飞的意思。

    “无妨,我自己走下去全当睡前运动了。”

    埃里克罕见的笑了,不带任何恶意,乌拉鲁鲁看得毛骨悚然。“男爵大人晚安,好梦。”

    男爵大人摘帽行礼,笑道:“晚安,鲁鲁小姐,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