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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莫君山 大荒帝力掖长生(二)

    交代完长生大殿的要务,长生随即便同始尊前往始尊山。始尊并没有在正殿停留,径直进了内院。

    他屏退了内院弟子,长生感觉师尊面目凝重,大约,即使他不自请来始尊山,师尊也是另有托付的。

    果然,待全部弟子退去后,始尊显化了频婆园。传说园子之初,天地毓秀苍灵之地,始祖盘古在这里化被苍生,父神伏羲母祖女娲俱生养于此,后母祖女娲在此归入混沌,骨落尘土,化身频婆。自此,频婆园为天地圣境,历来为天宗地祖所尊崇。长久以来,枝繁叶茂,枝虬干盛,苍苍莽莽。幼时,长生在这里遇到熙宁,她还是频婆树上的一枝鼠尾,只是如今,际遇坎坷。长生正自慨叹,不禁意瞅那频婆园,不由大惊,内里一片残落颓芜之象。

    他看向始尊,始尊缓缓道:“频婆园一夜凋零。我只不知,熙宁之伤在前在后?”

    叶长生明白了始尊的考虑,熙宁出自频婆园,其生老病伤皆受频婆树影响也是自然。若熙宁只是承受频婆树影响,那熙宁之伤怕是无力回天,除非频婆树再活回来。倘若频婆树是反受熙宁牵累,那熙宁的来去怕是势必影响天地安宁。

    无论哪一种,都是叶长生现在需要考虑的。而他以前想的,不过是拿那些果色诱人的频婆果去逗逗熙宁肚子里的小馋虫。

    始尊轻轻拍了拍叶长生的肩,“百花洲的那个频婆果,怕是熙宁的手笔。只是,怕也是她的劫难。”

    叶长生想起自己当初见到寄生频婆果的水莲花,被大荒帝力搅起的最冲动的想法竟是拿命来赔。但他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把水莲花寄生的频婆果当作了熙宁形体恢复的一个筹码。只是,他不知道熙宁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频婆果,在他印象里,那篮子频婆果怕是早已经被熙宁大快朵颐啃食干净了。所以,他虽然直觉觉得,不是叶熙宁,恐怕没有第二个谁能养护出频婆果树来。但还是以为,留着这个频婆果不太像熙宁的手笔。

    始尊像是猜度了他的意思,笑了笑,“三小子当年,从频婆果园里弄走了一个频婆果,有没有可能,最后,送给了熙宁?”

    叶长生恍然大悟,他想起叶长灵当初去到百花洲,被他中途带回来,当他的面,确实是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带给熙宁。他没有想到,平常打打闹闹的叶长灵,竟然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反而是他,不近人情。倘若当初……,可是,万事又何来倘若?

    叶长生知道,始尊是提醒他早做准备和打算。他去信叶枫杨,让他找到水莲花的本体。机会合适,他再将频婆果送回频婆园。至少,也有这么一种可能。

    与师尊把话相谈后,叶长生便提出去莫君山。始尊也觉得相较始尊山,莫君山更适合叶长生休养。始尊替长生细细检查了身体和伤口,也并无大碍,只是经此一番,心脉有些不稳。叮嘱他务必稳定心绪、勿动元神,便目送长生离开。

    相比始尊山的威严,长生大殿的责任,莫君山是叶长生年少时的归依之地。他在这里浇筑了自己无拘无束的年少时光。那懒惰的鼠尾,依然长时间睡眠,但偶尔也在秋日冬夜子时时分出来扒拉满足自己的一己之腹。但即使如此,那安匀的一呼一吸,也是他年少唯一的陪伴,刻进了他年少的生命。

    一棵树,一鼠尾的时光很长很长,等他恍然有觉,却如幻象,只有心上那若有若无的残痕游丝。

    叶长生听着曲水流觞的滴滴答答,渐觉时世绵长,等待漫漫。他看着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只是叶长生,只在莫君山。有什么东西滋蔓,便开始想想停停。更多的是,叶熙宁怎么落到了这个境地。

    父神告诉他,天地自有法则,始尊告诉他,万物因缘际会,他也是这么做的。当母后并未起意照顾熙宁,他觉得自己将养,也非常好。当母后远送熙宁百花洲,他想她日后也是要成长的,也便默许。他也有偶尔闲暇,没有熙宁的肆意,便觉得日子无比空旷。偶尔,他也起念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在百花洲如何,但接着便会嘲笑自己如长灵般取闹,更关键的是,如果熙宁执意跟他回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她。所以,他偷偷地远远看着小丫头与朋友们的放松热闹,便觉得那该是小丫头应有的生活。不像长生大殿的森严,自己的不苟言笑。他仅仅每逢年节,问问百花洲的庆祝,提醒母后赏赠百花洲。

    他从来没有亲口问她,也没有机会听她说愿不愿意。因为,他是长生大殿的殿主,水蓓夫人的嫡长子。

    他挂念她的时候,总以为她会是开心地,没有他的责难与处罚。却没有想过,那般幼小的她,会不适,会想家,会依恋自己。他也不曾给她任何允诺,不曾替她考虑,远在百花洲的熙宁,遇到不开心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她将如何遣怀安慰自己。

    他以应该想象她的生活,安排了她的生活。正因为自己与她的关系,把她送入虎口推进深渊。而他,完全放松了警惕,没给她半点依靠支援。

    看着那单薄的一缕元神,每念及如此,他就不再是那个不怒而威的高高在上的长生大帝,似乎那个离家在外求艺的孤单小孩在他身体沉睡那么多年突然苏醒。那么多年不曾转圜的往事,却如解冻的春水在他心底泛滥。他竟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年幼的小童从频婆果树捧起那团刚化形的小绒球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她并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缩在他的掌心里。后来,这便是她长久的状态,默默地伴随他那么多年。

    他不知道是不是伏羲石对自己的影响力减弱了,还是大荒帝力的强力俱增了,抑或是重新回归的残碎灵魂刺激了他。他常常不自觉地沉湎于这样的回忆。可这回忆触及成长而消殒的熙宁,让他更加内疚和自责。这种落寞像一把锋利的刀,用尖利的刃一刀刀地切割着他的心。

    那个孤单的小孩和年幼的叶熙宁顽皮的笑脸不停变换着,当他突然想到,他可能要永远失去她的时候,那种疼痛他便再也难以承受,身体里涌出一股热潮,他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