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伤别离

    陈飒这段时间，一直重点看护着一个重症老人。老太太七十多岁，满头银发，儿女都在国外。老伴也感染了，在轻症病房。因为老太太是重症，吃喝拉撒全都得靠医生和护士。陈飒和她接触多了，待老太太就和自己的亲人一样。老太太特别感谢陈飒的照顾，总是和陈飒说：“姑娘，你一定得先保护好自己。如果抢救我，也别靠得太近。实在不行就放弃了，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该去了。不能临了了，还搭上你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陈飒特别感动，心里也想着，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尽全力诊治老太太。

    陈飒接手的这么多天，老太太状态都非常不错。突然有一天下午，老太太开始呼吸困难，监护仪屏幕显示的血氧饱和度，骤然降至百分之六十几。陈飒急忙上呼吸机，发现老太太还是踹不过气来

    病人血氧饱和度骤降的可能性太多了：比如“肺栓塞”;也有可能是“肺心病”，这种疾病的病理更为复杂。新冠老年重症患者当中，罹患此两种“合并症”状况的很普遍。不少人去世都跟这个有关。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气胸。”林孟赶过来对陈飒说：“气胸的可能性也很大”。俩人交换意见，怀疑气胸的可能性最大。通常的应对之法，需在锁骨下方第二肋间做“穿刺”，插入管子把积聚的气体放出来。一个更大的不安从陈飒心底冒出来——也有可能是病人本身的新冠病情，不可逆转陡然加重。

    陈飒说：“让我来吧。”林孟嗯了一声。陈飒抽出15cm长的针管，举在眼前。她分开食指和中指，固定住病人的皮肤，捏紧针管尾部，将针眼瞄准腋中线的一个点，缓缓刺去。陈飒站着操作，腰弯成弓形。林孟退守到一米开外的空间。接下来是装引导线，抽气等一系列动作后。血氧饱和度一点一点往上攀爬，最终，定格在83%。比出事前的87%，还是降了不少。但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陈飒赶去医院值凌晨后半夜的班，交接的医生和她说，老太太还是走了，没有挺过来。陈飒呆愣当场，泪水喷涌而出。林孟刚好路过，看到陈飒的样子，知道她是在为老太太的离去而伤心。于是，试着抱了抱陈飒，轻拍她的肩膀。陈飒来到武汉后，对病人耐心、细心，好多人都很喜欢她。林孟也打心里佩服这个真实、不娇气、专业过硬的姑娘。一般的富家千金，哪能吃这个苦！

    俩人就这样，隔着厚厚的防护服，在静悄悄的走廊拥抱着，给彼此力量。留给陈飒伤心的时间并不多，她得抓紧去清理床位。陈飒架起紫外线灯管，对准病床照射半个小时。拆除枕套、被套、床单，装进橙色口袋，用2000mg/L的氯擦拭床、柜子、呼叫铃、墙壁，再用紫外线灯照射半个小时。完结后，重新套上消过毒的白色枕套、被套、床单。新冠时期的武汉，重症隔离区的一张床位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