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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章 我儿慕容复竟有()之资?!

    “大丈夫立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

    听到少爷的这一段话,大管家直接一个问号浮上心头,他的学识自然比不过从小饱读诗书的老爷,但是,也要比满腹草莽的少爷要强上一点……一想到此处,大管家不由地在心中暗暗比出一个指尖宇宙的手势。

    ……嗯,就强上亿点。

    正因如此,心头浮起的问号,它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直接。

    且不论,少爷的文化水平巅峰之作,是他这几天念的《咏雪》:“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这首诗落入老爷耳朵里时,一生自诩儒将的老爷登时老泪纵横,呜呜咽咽道:

    “至少……有韵脚……”

    一生要强的老爷,对少爷的诗赋要求也就这样,只求押韵。

    就是这样学识浅薄的少爷,竟说出了刚刚那段豪气冲天的话?

    这些都暂且按下不表。

    就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翻译翻译,什么()叫()郁郁久居人下?

    这是您家啊少爷,哪来的久居人下,何况这几日您向账房伸手要到钱去怡红院时,挺开心的不是吗,回来时,见您满面春色,好不自在,娇娇小姐都暗暗咬牙直跺脚,何来的郁郁之说?

    不对劲……

    大管事一边暗自思忖,一边走到老爷的书房门前静候。

    “进。”

    房内传来老爷浑重的声音,大管家领命推门而入,便见屋内灯火通明,自家老爷慕容司徒正矗立窗前,灼灼目光凝视某处方位。

    大管家只是扫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低头盯起脚尖前的地面,老爷盯的那个方位大管家熟,便是这几日少爷常去怡红院的方位。

    慕容司徒冷眼静看,感受那个方位的两道气息,一道暴虐横行,一道隐忍克制,不过高手过招,电光火石,很快就平息了,慕容司徒也便不再关注。

    而后,慕容司徒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大管家后,徐徐地落座,捧起适才放下的兵书,边读,边云淡风轻道:

    “说。”

    “少爷刚刚骑马出门,走的方向是城门。”

    大管家言简意赅。

    “什么?!那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拦下他!”慕容司徒瞪大了眼,霍地起身,指着大管家就破口大骂,不复刚刚的处之泰然。

    大管家暗暗苦笑,他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拦下骑马急行的慕容复,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老爷秉性如此,大管家只好又道:“少爷走时给我留了口信……”

    “还不他娘的速速道来,少他奶奶的学臭学说书的卖关子!”

    慕容司徒平生最讨厌两类人,一类是像说书一样卖关子的人,另一类就是满口脏话的人,他奶奶的!

    大管家赶紧急急道出:“大丈夫立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原汁原味,大管家特地将语气模仿得很像。

    ?

    慕容司徒直接一个问号浮上心头,他发迹于卒伍,为人粗莽,但真材实料的学识还是有的,这段话内含的英雄气概,可谓是壮志凌云,深得他心。

    而这段话竟是我儿所言?!

    慕容司徒虎躯一震,张大了嘴巴,惊得说不出话了,良久后,忽地,慕容司徒哈哈大笑不止,震得整个书房嗡嗡作响,一会儿,在他连道几个好字之后,笑声暂歇,书房方才止住了坍塌的势头。

    “我儿慕容复竟有……”慕容司徒朗声自语,忽然记起房内还有旁人在,便掐断了话头,只留一半落入大管家耳中。

    这不是吊我胃口吗……大管家抽了抽嘴角,

    老爷不是最讨厌这一类人吗……

    “吩咐下去,少爷外出历练,要断掉所有家族资源支持,自立自强。”慕容司徒交代大管家道,大管家领命退下,悄悄掩上门。

    待大管家走远,慕容司徒也看不进书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以平复心中的激荡心绪。

    他慕容家乃是燕国皇族之后,代代苦望兴复燕室,他“慕容司徒”一名,实乃慕容思图,取自“思兴图复”之意,他也不曾负慕容家族厚望,在镇北王覆灭之后,他靠着赫赫战功,顶上了这个位置,但是,还想再进一步,难矣!

    镇北王府之覆辙,慕容家族不可重蹈。

    位居于此,慕容司徒也觉得到头了,兴复燕室之宏图也只能暗自藏在心里,虽取“复”字为慕容复的名,只不过是族里老家伙们的一厢情愿,慕容司徒深知无望,也便骄纵慕容复当个纨绔子弟,富贵一生。

    我慕容司徒打了一辈子的仗,就不能好好骄纵骄纵我儿慕容复了吗?!

    复儿,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料,如日中天的先帝中道崩殂,子嗣只留长公主一人,昔日皇后,现今的太后垂帘听政,牝鸡司晨,此楚国亡国之兆也……

    北有妖族蠢蠢欲动,南有蛮族战事不断,西有番夷虎视眈眈……一时间,楚国局势云谲波诡,无数的野心家暗中窥视,伺机而动。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谁都想从楚国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以肥己而霸天下!

    一想到这,慕容司徒沉寂已久的野望也随之苏醒,在此之前,他也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是每每见到慕容复这混账东西,想了想,觉得得此犬子,败家有余,成事不足,即使他兢兢业业打下天下,慕容复也坐不久这个位子,反倒招来杀身之祸。

    德不配位啊……他内心熊熊的野望之火一下也就被浇灭了,他就这一个宝贵疙瘩,舍不得他落得如此下场。

    “大丈夫立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慕容司徒细细品味这句话,他了解,慕容复对他的纨绔生活一直满足,何来的“郁郁久居人下”,而只有他们慕容家郁郁久居天子之下!

    他慕容司徒可从未向慕容复透露过他的野望,但是,虎父无犬子,慕容复受够了酒池肉林,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想大展宏图,有一番作为,可如今他们慕容家位高权重,那还有慕容复实现他宏图大志的余地。

    就在今晚,慕容复,他悟了,他老爹慕容司徒处庙堂之高,他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达到慕容司徒的地步,而他该把目光放在江湖上,搏出一个好名声,为他们慕容家日后登上正统造势,一想通此关节,慕容复一刻都不想等,迫不及待要去做。

    “不愧是我儿……”

    慕容司徒抚须,大为欣慰。

    至于慕容复之前混账行事,慕容司徒司徒这样理解的,一方面是他慕容司徒骄纵的结果,另一方面是……

    “藏拙……哈哈,小兔崽子,连我都糊弄过去了,还好你爹我目光如炬,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的城府,好事!”

    慕容司徒今儿兴高采烈,自言自语的话不由多了起来,自从慕容复前几日被人抬回来,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如今想来,是他大彻大悟了——

    有野望,想为他们慕容家更进一步,兴复燕室;有见识,对时局的理解入木三分,知慕容家的未来在于民心,处江湖之远的民心;有城府,有意藏拙,做一纨绔,瞒天过海……

    此乃枭雄也!

    最后,感慨良多的慕容司徒沉思一番后,郑重道:

    “我儿慕容复有枭雄之资!”

    “既然你有意自己干一番事业,自立自强,那为父就随了你的愿吧!”

    慕容司徒听见信鸽舞翅扑棱的细微声响,目光幽幽……

    而他自己对他的这些推测,可谓是深信不疑,因为——

    我,慕容司徒,我儿,慕容复,有枭雄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