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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零柒回 转世之前兑诺言 报恩未来查卷宗

    且说孙悟空智取了“纳秽貔貅”,捩为己有之后,匆匆离开九十九重天,经过八十一重天娲皇宫时,也绕道而行,他知道这女娲老姐和太阳老哥的关系很亲,一旦给这女娲老姐看出端倪,或是自已露出破绽,捅了漏子,往后的“小九九”就要被搅和,一旦棋逢乱局,命运的缰绳要是被捏在别人的手里,自是由人捏弄,遭人摆布,华亭几多鹤唳,曾几何失可复得?此后是五佰年的风雨人生,没点先见之明惟恐是不够的。

    孙悟空复往北斗宫,悄悄对北斗星君道:“老兄,把你那本《天罡玄秘》借老孙一用?”

    北斗星君笑着道:“大圣你未曾听过如来佛老渡人以智慧?”

    孙悟空自是聪慧之人,明白了北斗星君言外之音,低声道:“瞧一瞧,眼见多少算多少!”

    北斗星君道:“泄露天机,要遭剁刮,不可不可。”

    “这没外人。”孙悟空探头探脑,小声道:“老兄你翻书,俺管记,俺心中有个数,谁晓得俺记上哪些呢。”

    “也罢!仅此无二。”北斗星君从袖兜里拿出一本《天罡玄秘》,道:“大圣,这书你不能碰,我用一刻光景翻完,能不能记是你的事了,能记多少也算是你的能耐了。”

    “行!”孙悟空削尖脑袋,竖起耳朵,双目凝神,气浇丹田。

    北斗星君展开书,第一页第一面清晰无遗地展现在面前,眨眼间,第一页被二指头拈起,第二页被悠悠地覆过去,第三页和第四页也清晰地展示出来,而后书页“哗啦啦”地翻过,孙悟空的目光呆了,他贼精得很,他脑里反复记住了一二三页的内容,其余都置之不顾了,书页很快从北斗星君指间弹过,未了,北斗星君把书藏进袖兜里,轻逊斯文地拍拍袖兜。

    两双眼睛对视一下,会意地笑了:一个给了相会,一个领了人情,厚薄只心知。

    北斗星君含笑着试探道:“大圣,一页管仟年,你记上几页?”

    孙悟空笑而不答,此诡谲的笑靥疑存万年!

    北斗星君也不知道漏了多少天机,善哉!

    孙悟空别了北斗星君,回到洛阳,远远便看到牡丹仙子支着身子仰望天空,显然在等待着孙悟空的归来。

    孙悟空无言地走近牡丹仙子,他的过失已给师傅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不可逆转,更甚的是他也被卷了进去,福祸对他来说也是不可预知的了。

    “小孙头,你可是齐天大圣呀,怎么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呢!”牡丹仙子道,“你的人脉不是很广吗?玄奘法师的事为啥就不可理顺呢?天庭你不是都能疏通吗?”

    孙悟空无语地摇摇头,心想:疏通又怎样,画蛇添了足,奈何谁呢?眼下的一切他都不可奉告了:一怕泄漏天机,二怕师傅听见,置他成为不可饶恕的人,委实无奈。

    牡丹仙子长叹道:“从女儿国到灵山,从灵山辗转长安,又从长安转徙到洛阳,唉一一一路风雨,滞多顺少,最终在这白鹿原说没就没了,扎心啊!”

    孙悟空拉上牡丹仙子的手,道:“走吧,小孙头送你回娲皇宫,回神农宫也可以,这里可真不要呆了。”

    牡丹仙子甩开孙悟空的手,道:“小孙头,你师傅把你从五指山中救出,让你重生,你却不为师傅重生着想,心肠好狠啊!”

    孙悟空辩解道:“俺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卑鄙,师傅的事眼下只能搁下,你也只能回去。”

    “不回!”牡丹仙子犟起来也不是容易服软的,道:“不用你帮了,待重光之时,娘娘会来接我,让娘娘帮去!你想走就走吧。”

    孙悟空心中惜叹:世事难料,纵是慎之慎始,也难免差若毫厘,缪以千里,世事几曾由人拿捏?福祸不由人,悲喜顺滞难以驾驭了,而今俺自不保,安能顾及师傅,委实惭愧。

    孙悟空复而浅酌一下,觉得也只有女娲娘娘可以帮助师傅了。他只好一步一回首地离去,身后是一个纤弱的仙子守着一冢孤坟,他辛酸得不再回首,他割舍不了与师傅的知遇之情,但命途已由不得他作出任何的选择了。尤然想起师傅生前曾说过想见一面授三,而今成了永抉的遗憾,授三一家与师傅之交也可真深厚呀,授三还珠师傅,襟见授三是念叨着师傅的,而今师傅去了,能否为授三做点什么,不至于师傅的遗憾。即便想起前时与授三谋面时,授三希望后辈出位体面的文化人,不知授三是否有缘份,是否天庭会眷顾授三呢,待俺问问文昌星君,即便知晓。

    孙悟空来到文昌宫,时择隆冬大寒,却似阳春三月的气景,好不怡人。一边朝苦寒阁懋勤殿走去,一边呼喊道:“阁老星君,阁老星君!”

    从苦寒阁懋勤殿寻声出来的是文昌星君,拱手揖礼,唯唯诺诺道:“一听声音就知晓是大圣你呀,大圣你造访,寒阁甚幸!只是敝处简陋,恕难以体面招呼,见谅!”

    “阁老星君过歉了,俺就喜欢阁老星君文绉绉的尊容。”孙悟空不停地以礼相迎,恭敬有加,道:“俺是个粗人,对文化人可是另一条心,那是真诚!”

    “知道,知道!”文冒星君笑道,“大圣呀,你每走过老阁身边,都会瞟上一眼,那就是你怀柔的一面,老阁体会到你善意的尊重了,大圣里边请。

    孙悟空走进苦寒阁,掏出两朵硕大的灵芝,捧出二罐杨梅酒,道:“礼薄不成敬意。”

    “大圣,你让老阁消受不起呀!”文昌星君忙摆手道,“大圣是甚用意,别让老阁犯糊。”

    “这世道繁杂,想听听磨砚声,想闻闻墨水清香,想看看订针承线,想翻翻成文辑册,俺想度个小文墨呢!”孙悟空笑着道,“进门没过礼子儿,叫俺脸那里搁?”

    “大圣无事不登苦寒阁,大忙人抽空来看望老阁?”文昌星君笑着道,“求舍都可以,只是成文定局,恕不改撰。”

    “不篡文,也不改撰,俺更无心编章。”孙悟空显得有点无奈,轻声道:“俺师傅玄奘法师曾与授三有缘,今师傅己鹤去,俺替师傅圆授三一个心愿,只是授三的心愿是否亦合天意?”话一下搁住,当然孙悟空在揣心察色。

    “大凡成就进士易,成就文章难。进士名利双收,一载一秋的福荫,而文章千古殊荣,可未见得章成遂福祉啊。大圣有甚但说无妨。”文昌星君招一下手,一童子端上二杯香茶,文昌星君道:“大圣,请用茶!”

    “授三臆想求一文嗣,自求文章甲世,利益就歪管他了。恭请阁老查找可否有天缘?何等兼顾?”孙悟空道。

    文昌星君左手一合掌,道:“没有!“

    孙悟空道:“不急在当下。”

    文昌星君方才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翻开名册,默默地摇摇头,道:“可真没有。”

    孙悟空伸去三根指头,道:“三十代,如何?”

    “没有!”

    孙悟空翅起母指,伸出小指,道:“再三十,六十代,如何?”

    “也没有!”

    孙悟空伸长脖子,问道:“复三十,九十代,如何?”

    文昌星君不语,只管埋头翻阅履历,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左手合掌反复掐着指节,唇齿翕动沉吟。

    此时,懋勤殿都静了下来,以至整个苦寒阁也变得宁静起来,童子们都搁下手上的活儿,看着文昌星君,也睨视着桌上的礼物。

    “哦,授三第八十一代时,有个空缺,可排点。”文昌星君沉吟道,“要其文章赫世,文价昭著,此可望如同移山矣,黼黼文章者,世无凡人,且这是清苦之差,谁愿往呢?百代文宗,文可标榜,誉树于世。只可惜平生跌宕,生活清苦,命运多舛,泪患一生,孤寂而终呀!”

    孙悟空瞧瞧在阁童子,不敢货然点卯,怕搅和了。

    文昌星君抬头道:“一仟六百六十六天后,已是下界授三第八十一代,谁愿下界作授三子嗣!”

    童子们听到了文昌星君和孙悟空的谈话,赶忙埋头干活,若无其事的样子。良久,一个童子抱着手,款款走过来,默默地跪下,道:“杏儿愿去!”

    “五沃之土,其木而杏!”孙悟空赞道,“有志气!”

    “杏儿呀,做事的基准就是吃苦耐劳,而后有骥骛之气,鸿鹄之志,坚不可摧,有谕乎人心者——诚也!”文昌星君道,“杏儿你这一去,成就一代文宗,千古留名。”

    “师傅毋要牵挂杏儿,杏儿就当当磨墨订册,处身乐事,心自乐。”杏儿道,“师傅放心,杏儿不会辜负师傅的寄望,杏儿会完美而归!”

    孙悟空满脸舒缓,道:“俺恳请观音菩萨保佑杏儿,没个大灾。”

    “唔!”文昌星君点点头,立即吩咐使者们作起典礼来,并躬亲玉册立典,封以青坭。

    杏儿受命烁炼去了。

    众童子脸上一抹忧戚,泛起无忧的笑容。

    孙悟空从兜里掏出一包丹丸,道:“俺替师傅谢阁老,也代授三谢阁老了,这些益目清心的丹丸俺也用不上了。”

    文昌星君不解问道:“大圣,怎样了?”

    孙悟空抑制着沮丧的神情,道:“俺也要下界了,五佰年!阁老你保重!”

    文昌星君握上孙悟空的手,道:“大圣,你更要保重呀!”

    至此,孙悟空了却了一桩心事,释怀了,油生无憾之情。

    而后,孙悟空奔南海而去,逐级走上落伽山,善财童子出迎道:“大圣,菩萨候你多时。”

    孙悟空高兴道:“好,菩萨惦记着俺呢!”

    说着便到了大厅,但见观音菩萨侧着脸,缓婉地挥了袖子,大堂内的童子们陆续退出。

    “弟子孙悟空拜见菩萨!”孙悟空上前作揖,叩头道:“久不拜谒菩萨,心生愧疚。”

    “免礼!”观音菩萨缓缓转过脸,道:“来了便好!”

    “菩萨何故愁容满面?”孙悟空道,“佛法无边,没有啥菩萨不能先知晓的,再没有啥菩萨不能理顺的,更没有啥菩萨不能把持的,又何必愁郁呢?”

    “悟空,你这是哄耳朵的话,耐听!”观音菩萨浅笑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福祸,纵是先知先觉,风雨之时江河浊,风雨过后天自清,而福祸过后人混沌,通常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孙悟空奉承道:“菩萨讲的经才耐听!

    观音菩萨又微微侧过脸,轻声道:“没事了,回府吧!”

    孙悟空方才想起事儿,忙道:“菩萨行行好!保佑授三第八十一代后裔文昌弟子吧。”

    观音菩萨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孙悟空来到观音菩萨的跟前,重复一遍道:“授三第八十一代子嗣乃文昌星君弟子杏儿托生,请观音菩萨保佑,此乃老孙一件心事。”

    “没事了,回府吧!”观音菩萨轻柔道。

    孙悟空欲言又止,他想若是菩萨回脸看他,就是在意他,如果不正脸于他,己经不在意他了,背着背有真话吗?

    此刻,观音菩萨依然若无其事似的脸面它方,孙悟空把跷在舌尖的话咽回腹中。

    观音菩萨的淡漠,孙悟空知道被人撩到一边——凉掉了,再费心机也枉然了,只好无奈地抽身了,他一边抓头挠腮,一边退出大殿,一步一回首,心酸酸的,灌铅的步伐愈走愈沉,而后逐级走下台阶,每迈下一步,腿发麻,腰酥软,眼迷糊,心惘然。

    一阵风吹来,浇醒了孙悟空的疑虑:下界五百年,看来是给装套了,他不知道的东西人家都知道了,有意无意地疏离你,不再想涉扯是非,必不肯与之交流了,唉一一先前的五百年过去了,往事如烟,尚未飘散,而今的五百年就在眼前,是坎坷是坦途不得而知,想问个究竟却连门都没有。

    孙悟空离开落伽山,离开南海,自此之后也别了观音菩萨。

    孙悟空尚有一件心事搁在心坎上:怎样把如意金箍棒藏匿起来,而不至于让其遗落它人之手?他兜肚连肠地斟酌可否,总觉得这也不保,那也有漏洞,总是存在着粗疏之处,连天庭都找不到的地方何其容易找到?

    孙悟空从云开山转徒到招摇山,从梁渠山寻觅到湖灌山,从澧水河辗转到滑河,从大壑跋涉到大漠,仍然抬头一片天,他不无明白:天一一耳聪目明,一览无余,几曾放过谁,作茧者几无侥幸。

    孙悟空忧戚重重,滞念抑郁,无精打采地躺在梧桐树下,“啁啁一一”、“哳哳一一”、的落叶飘落在他的脸上,他左手捏着一片叶子盖上一只眼睛,右手又捏着一片叶子盖上另一只眼睛,自言自语道:“一叶蔽目,不见苍天;两豆塞耳,不闻雷霆。何不一叶遮天,屏蔽天眼呢,要是这样藏舍可藏,嘻嘻一一还盗舍可盗呢!唉一一世上有渣人,山中有歪树!”

    “天下之大,广袤无极,藏个金箍棒却那么难,纠结呀!”孙悟空叹道,“金箍棒呀金箍棒,俺靠你立身于世,没你俺什么都不是,有你俺成就了齐天大圣,成就了佛缘,成就了鼎天立地的形象,而今俺要舍你而去,可真是一万个不舍呢!”

    刹那,孙悟空倏然坐起来,咀嚼着心中的头诸:耶一一在哪际遇过这份人脉,它告诉俺“字迹都是隐蔽着的,不懂打开步骤,是什么都看不到一个字的”,确凿遇过这么一个小仙,在哪遇到了它呢?让俺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孙悟空站起来,来回渡步,脑海里几乎是屏蔽着的,但眼有再迷茫,始信遇到过这么一位小仙,到底是在哪,啵一一还送俺三朵灵芝,有这回事,俺还走了生门出来,生门就正对着日升呢!啊一一六合界!

    孙悟空来到六合界己是正午时分,自然找不到生门,他认准是在六合界际偶那位小仙的,只有等到第二天的旭日初升,生门自开,方才便利。

    这也邪门得蹊跷:每天早上朝阳升起时,总有那么一抹云彩不依不饶地挡着太阳,只见四射的金光,不见通红的太阳,临午时分那云彩又悄然散去,可真是捣人了。

    孙悟空自然想到他的行踪已被监视了,只好若无其事地玩起来,以待瞒天过海,一劳永逸。他记得当时竖上一根秆子,画上一圈,而后才有后面的际遇,他找到似曾是原来的位置,似从前一样直竖上一杆,用金箍棒绕杆画地一圈,无聊得坐在圈旁瞌睡着了,并打起呼噜来。

    一觉醒来,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天边,把山川大地都染红了,天边没有一丝云彩,红太阳似乎是裸着的,孙悟空逼不及待地跑到太阳正对的那面,犹生不确之感,回首再定准方位,方才看到太阳已落到遥远的山峰上,纵即却步长叹:“把夕阳看成朝阳,好眼力,好眼力!”

    夜色沉寂,山风呼啸,树叶沙啦,虎啸猿啼,夜莺啼饥号寒,夜阑幽深,山野邻廊与天同齐,群星闪烁,滑过流星痕迹如贴在交壤之间。

    孙悟空深深感慨:晋天下无家慕有家,有家恐失家,俺是有家,却似无家,与山麓间飞蛾走兽没甚区别。

    晨鸟一阵“吱喳”报晓,晨曦旋即而来,东方发白,一缕阳光撩开夜的帷幕,渐渐露出一张通红柔和的脸庞,掀掉所有的掩饰,红颜艳面,笑眯眯的升起来。

    “耶一一待得夜尽逢旭日,天助俺也!”孙悟空大喜,对着彤彤而生的旭日,果真看到了生门,径入六合界,走对了一一是房日兔这条道口,是八门八道的罗经山了。

    孙悟空四顾无人,轻呼:“土地山神出来吧!”

    “大圣因何而来?”从头顶传来回应,孙悟空回过头,但见土地山神从身后走过来,道:“前回大圣莽撞进来,这回是择门而来,可见此来时必使一番心机!”

    “说对了,俺经过这里,尤然想起贵地神奇玄妙,诸方扑朔迷离,觉得天底下还有这三不管的地方,想问个究竟,各方生门在哪?”孙悟空笑着道:“劳君指教,俺诚心恭听。”

    山神土地无奈道:“前回已给大圣讲解了,先贤仅限一次,隔壁有耳,恕不重复!”

    “麻烦了!”孙悟空暗中迭迭叫苦,但还是奈着性子道,“让俺用残全的记忆感悟感悟,可以吗?”

    山神土地极不情愿卸下背上的乾坤龛,打开盖子,拿出那幅神奇的黄绸缎,“先东而西继北后南,再东南而西北,接着西南最后东北”一瓣瓣展开,每瓣并不重叠,但又能掩盖住实质的面貌,孙悟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记得山神土地曾经告诫:错开任何一个步骤,任何字都是看不到的。

    罗经山图展现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却如同发亮一般,非常清晰,孙悟空那有甚心思来反刍那是死门这是生门,他故作潜心研磨,待山神土地不在意时掏出金箍棒先藏在指甲里,就这样,罗经山图在孙悟空手中转来挪去,他的目光也在山神土地之间溜转,又不时地抓头挠腮,捏耳捋须,久了,山神土地打起哈欠,孙悟空趁机把金箍棒定型成针状,嵌入罗经山图中间,并用万年锁锁上,念了咒语,按了封符,一切完备,故作打起瞌睡来。

    山神土地打起精神来,看到孙悟空已瞌睡,轻轻地移开孙悟空压在罗经山图上的手,哎一一山神土地眼尖也发现了图中的那根小针,用指甲捏,孙悟空故作睡倒,用头叩在罗经图上,“霍“的叩响,孙悟空故作醒来,迷迷糊糊似的道:“都睡着了,呀一一刚才看到哪里了?”

    山神土地赶忙叠起罗经图,孙悟空细看与展开时是倒着的“八方阵”,金箍捧就被包裹在罗经图中了,道:“下回再看吧!”

    “啥时让老孙再看?”孙悟空故意问道。

    山神土地把罗经图放到乾坤龛中,并背回驼背上,道:“大圣,你说吧。”

    孙悟空故作无奈道:“象你这等守道循规,俺五百年后能来就不错了。”

    山神土地亦无奈似的道:“先贤挚训不可不遵呢。”

    一阵客套之后,孙悟空离开六合界,直奔天庭,来到凌霄殿,向玉帝讨了下界旨令,领了旨便返回齐天府,吩咐安静宁神两司大办宴席,大张其鼓地请起客来,该请的都请了,不该请的也请了!梳理好心情准备迎客,列席布宴。

    齐天府大摆宴席,已置一千九百九十九桌,都摆上了佳肴珍品,上等酒水,开宴时辰已到,敞开的府门没见半个仙踪神迹,孙悟空往外探头,但见罗雀散落在道上,不惊不慌地觅食,叹道:“不该请客时不要请客,请得起人家吃不起,唉——又怎么知道人家吃得起时,方才方便请客呢?”

    孙悟空不失绅士风范,每桌喝上一杯酒,以示敬过未来之嘉宾。

    天庭时限已尽,孙悟空走出齐天府,但听一阵鼓响锣喧,炮竹烟花齐呜,他知道显然是为他送行的,洒脱地与仙友们惜别,细看关系密切的来了,交情淡薄来了,知心的来了,附和的也来了,隔阂的也来了,甚是平素作梗使诈的也来了,甚是素昧平生的也凑人情来了——都是些该来的和不该来的全齐来了……

    “大圣,保重!”久违的太白金星方才探出脑袋,依旧嘻嘻作笑道:“大圣,老夫随大流了。”

    孙悟空笑而不语,只管赶路。

    蓦然,孙悟空看到山花处一个妇人在转悠,搔首踟蹰,瞻前顾后,好生稔熟的举止,细看她打扮粉饰,淳朴高雅,仪态纯真敦厚,端庄秀丽而不华奢,心中念叨:此人好生惹眼?啊——甄九娘,嫂子!脑海里闪现牛兄音容笑貌,愁郁闷躁,磨难后卸掉积滞,释怀前嫌。顿生疑问:牛兄今已脱羁押,自是扬眉吐气,甄九娘也逢了幸运,待俺问知一二,以告心中挂念,以藉平生之疚愧。

    “嫂嫂,别来无恙?”孙悟空靠近行礼道,“叔叔见过嫂嫂!”

    甄九娘邂逅不惊,屈身敛衽,道:“叔叔莫要重就,损煞嫂嫂了。”

    孙悟空笑道:“恭喜嫂嫂与牛兄阖堂团聚,以承旧欢!”

    甄九娘笑道:“谢叔叔给婢下一个盼头!”

    孙悟空方知甄九娘尚未与牛兄团聚,不便多问,只得说奉承的话,道:“寿星翁心遂事成,嫂子功成行满,苍天自行庇佑。”

    “无祈所图,亦无奢望。嫂子眼下是即过且过,图个遇安趋祥罢了。”甄九娘意味深长道,“叔叔心中有嫂嫂,幸矣!”

    孙悟空道:“嫂嫂,际遇会随缘而至,耐心且待!”

    甄九娘抽了一颦笑脸,道:“思你的会来找你寻你,忘却你的会离你弃你远去,累心之念,郁闷离愁,何曾如愿?无之则心宽,有之则心怨,顺缘顺圆吧!”

    孙悟空咀嚼甄九娘的话,悟出:人生本如此!

    孙悟空默默离去,没曾看到甄九娘举头目送的脸孔。

    孙悟空眼看就要入俗,顿生留恋天庭之心,暮地回首,竟看到西方五方揭谛各持家伙在尾随着他,他心中庆幸:俺留一手,甚幸!

    孙悟空悄悄拢拢头髻,掏出“纳秽貔貅”,套在掌中,朝身后五方揭谛一挥,道:“请客你不来,送客你才来,俺不给你脸面可真过意不去呢,来而不往非礼也!”

    但见五方揭谛手中法宝纷纷飞向“纳秽貔貅”,孙悟空适时摆弄一下子“纳秽貔貅”,又一阵念叨,复唤“纳秽貔貅”,但见“貔貅”屁股放出一股青烟,五方揭谛见状,纷纷逃窜。

    时辰己到,天空飘过一朵白云,遮着阳光,滤出五光十色,大地却抹上薄薄如纱的色彩斑斓的阴霾,孙悟空俯首一看“刘家庄”,心想随缘吧!即便乘机投胎刘家庄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