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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等待

    入夜后的海滩上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那是成千上万等待撤退的士兵在抽烟,烟头一明一暗的闪光形成了这诡异的场面!

    那些士兵没有她在电影上看到的那么的光鲜亮丽,这里没有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在这里只有恐惧,空中的一点声响便足以撩拨他们敏感的神经,这片海港距离他们的本土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听见有人在盘算撤退的航线,她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军衔,她一直没关注过军衔的等级区分,毕竟和她没有关系,军衔没有关系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十分重要,她默默的在一旁听着。

    “现在唯一还可以供船只停泊的只有一条不足1200米长由木桩木板打起来的简易东堤”一个头发凌乱不堪军装不齐的人不安道。

    顺着他的话苏江看向那堤岸它的周围有一些木桩,堤岸的宽度最多只能8个人同时并排通行。

    另一个人也看向那边:“那里水流较急,船只停靠时会有一定危险,相信长官他们会找到办法克服的”

    “军用船只和我们在这里不过只是德国佬的活靶子,活靶子,你懂吗?”

    “混蛋空军他们难道不懂的转移德国佬的火力吗?”

    “他们已经做到最好了,只是来的太少,首相需要保留更多的有生力量保卫大英”

    “好了孩子们收起你们的抱怨,英国人民不会遗忘我们,看到对岸的灯塔了吗?那是家的方向”一个军官试图鼓舞衰落的士气,所有人望着对岸的的灯塔久久无语,那片海是死亡海,那片空是死亡之空,在没有抵达对岸之前他们也不能被称之为活人。

    “迪伦,她不是英国人”长官提醒他。

    “但她是个医生,医术很好的医生”

    “但迪伦她不是我们的士兵,也不是我们的医生,看看这片海滩,看看被滞留在这里的40万同袍,就连你我也不知道是否能登船离开”

    “但她医治了我们很多的士兵”

    “法国人为我们抗住了火线”

    面对迪伦和他长官的争执,她说不出不愿意带我走就算了的话,这种时候她只能跟着英军,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证这场有史以来最复杂、最危险的海上撤退。

    迪伦回来递给了她水:“喝一点吧”

    “你要走了?”苏江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

    “这附近的海岸线没有港口设施,也没有防波堤,但离海岸不远处有一条与岸平行的深水航道和敦刻尔克港区航道相连,那条航道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航行有危险”迪伦没有正面回复她的问题。

    关于敦刻尔克到英国的航线,她已经听过太多士兵的推测,有人认为Z航线航程最短,仅40海里,但处在德军炮火封锁下;有人认为X航线距离稍长,55海里,但英军已在航线上布设了多个水雷区,短时期里难以清除;有人认为可以走航程最远的Y航线,90海里驶完全程几乎要六小时,这样虽然没有德军炮火威胁,但德军飞机空中威胁的危险却大大增加。

    “迪伦,我…”

    空中凄厉尖锐的呼啸声引起海浪的呼应,恐惧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死亡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轰炸降落在周围,士兵们立刻做出战术反应找到最近的掩体趴下,一望无际的浩然海滩哪里有掩体。

    什么是活靶子?这就是活靶子。

    所有人在轰炸的第一时间选择原地趴下,死神的吐息声盘桓在每个人的头上,苏江闭着眼紧悟着耳朵,尘沙漫天被溅起的飞沙掩埋了她的小半个身子,她却不敢有所动作。

    时间变得格外的漫长,轰炸就在身边就在耳旁,海里掀起巨浪刚刚出海的军舰顷刻被击翻。

    面对空中德机的大举出动,英国空军的战斗机再次从本土起飞,竭尽全力掩护海滩上的登船点和执行运输任务的船只,海滩上混乱一片,大海中漂浮着同袍的尸体,飞行员见此惨状能做的就只有驾机追击德机。

    炮火声渐渐平息,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有的人重新站了起来,有的人彻底倒在海滩上再也不能站起来,哗哗的海潮冲上堤岸将那些人卷入怀抱。

    苏江见迪伦趴在海滩没有动静想要走进摇晃他,却发现他的后脑被流弹击中鲜血染透了黄沙,她诧异的跌倒后退,她很快缓过神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活下去,她找了个地方掩埋了迪伦的尸体。

    敦刻尔克在战火中被夷为平地,她再一次举目无亲,她上不了英国的船,再一次没有任何的方向,与此同时原本被希特勒勒令停止前进的装甲部队再度投入战斗,对英法联军来说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消息更坏。

    苏江知道会有30万人被撤退出去来完成日后的诺曼底登陆,与东线的苏联一起夹击**德国,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她现在又是一个人,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战术,只能抱头鼠窜在硝烟四起的海滩上,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她一路茫然的跑回了街区。

    魔鬼般的夜晚终于过去,清晨太阳却没有升起,敦刻尔克地区大雾弥漫,由于能见度太低德军没有浪费自己的炮火,所以外面安静了一个上午,她不敢置信,想要伸出脚出去看看,又怕不小心被谁的子弹打中。

    她脱下白大褂朝外面晃了晃,刚露出手,一阵子弹扫射过来,她立刻收回手,止不住的颤抖,不是害怕,也是害怕,她的手背被子弹擦过,平时切菜切到手都能让她叫上半天,现在手背豁开了一大道口子,她疼的龇牙咧嘴,可是她不敢出声。

    她身上的医药箱里面还有一些药品,逃跑的时候她一直嫌背着它重,想过丢弃药箱,但又怕自己遇上无药可用的情况,现在她有药可是她不敢上药,她对着外面用自己的破烂英语外加生涩法语交替大喊:“我是个医生,医生”

    枪声停止了,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正在清理自己手背的时候头上被顶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颤抖的举起手。

    来人是一队法国士兵,检查了她身上没有危险物品,确实是个医生就带在了身边,她摸着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疼痛使她龇牙咧嘴,样貌丑陋。

    陆地上,大批法军和法国百姓退入敦刻尔克防御圈。

    下午,天气开始转晴,德军攻势越来越猛烈,英法联军控制地区日益缩小,公路被各种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这一法国小队收到了撤退的命令,见苏江是个医生将她一路又带回了海滩,她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船。

    转晴的午后,德军地面的炮火已经打到海滩、东堤和航道,空军再一次大举出击,一副要把几天的损失补回来的架势,他们疯狂的以大型船只为目标进行集中攻击。

    她在港口很快也变得和那些士兵一样,像个拾荒的难民。

    模糊中有人还能看清她泥污下的白大褂,请求她救救自己,她有些后悔自己一路跑一路扔了不少的药物减负,当给一个断了腿的伤兵用完最后一只镇定剂的时候,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没有药,她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