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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哭泣

    苏江的视线一片黑暗,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令人不安,所以她一感到屋内温度有所下降就立刻添进新柴,反反复复,她需要克服不安,她需要思索如何同和赫尔曼完成配合。

    “天亮了吗?”

    “没有”

    风声在外面嘶吼,入骨的寒冷,即使看不见苏江也不敢合眼,她的思绪飞速的转动,她在想到底怎样才能走出这如同烈狱的地方,到底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天亮了吗?”

    “没有”

    距离刚刚的提问只过去五分钟,对于陷入黑暗的盲人来说五分钟相当于漫长的五小时,苏江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遍天亮了吗?赫尔曼能感受到苏江的不安和恐惧,他所能做的只有一遍一遍的告诉她没有天没有亮。

    “天亮了吗?”

    “没有,你想干什么吗?”

    “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这里没有食物,消耗在这里就是在等死”

    “我知道”

    苏江爬起来摸索着找到藏枪的地方:“还给你”

    赫尔曼迟疑的收回枪:“你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苏江盘算过自己对他的价值,她看明白了,在这个环境里,有价值的人生,无价值的人死,破烂战争,破烂年代,时时刻刻都在刷新着她对生命和人生的感悟。

    “现在是晚上,不方便也不安全”

    “对我来说白天还是黑夜,好像没有区别,你不必考虑我”

    苏江的荒野求生的技巧都是狄安娜教的,她曾和这具尸体朝夕相伴过,正因如此她更不想同她的尸体就这样共处一室,她的话说到这个地步,赫尔曼没有拒绝的理由,暴风雪一连下了好几天,门刚刚打开一口冷风便迎面吹来,饿了这么多天,赫尔曼轻了不少。

    “左转,直走两步,停,右转三步,右转,不是左转,你要去哪?撞栏杆吗?”

    苏江一边按照他的指使搬着雪橇,一边怕他故意指错路好让她摔一大跤:“到楼梯了吗?”

    “没有,注意Aron在你后面,别被绊倒”

    苏江摸着空气,阿诺主动蹭过来,她暂时承受不了阿诺的热情,她无法一边控制阿诺一边控制雪橇,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指一个方向让它先下去楼梯”

    “好了,它已经在下面等你,你什么时候教会了它这个?”

    “没有,不是我教的,是你们的士兵教的,阿诺一直很聪明,现在我们要下楼梯了吗?”

    “嗯”

    苏江小心翼翼的抬着雪橇,她的力气不大,下楼梯不小心颠簸了一下,她不确定这样的晃动会不会撕裂伤口:“你没事吧?”

    “没事!”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苏江继续下一步,她走下楼梯,外面积雪的厚度超出她对雪的想象,她一脚踩空失去平衡跌进雪里。赫尔曼本想伸手抓住她,奈何苏江坠落的速度太快,雪地里留下一个很大的人印。

    “你没事吧?”赫尔曼问。

    “没事,好厚的雪”苏江从雪地钻出来摸索着雪橇的锁套唤来阿诺套上:“我不知道往哪里走,我们是跟着阿诺?还是你带路?事先说好我们此行的目的是离开这里,走出斯大林格勒,你懂吗?”

    “我知道”赫尔曼不喜欢她的这个语调和语气。

    苏江听出他语气中的逆反进而补充:“现在回战场,我们两个谁也顾不上谁,就是两炮灰,我不管你想不想当炮灰,反正我不想,你懂吗?”

    赫尔曼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

    苏江肯定的回复:“走”

    二人一狗再一次出发,由于苏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导致她每一步都迈的很小,白茫茫的世界里风雪砸在人的脸上生疼,厚厚的积雪下阿诺必须要仰着头才能看清视线。

    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窟窿,他们就一直这样的走着,一直走。

    久到仿佛时间静止,赫尔曼很久没有给出任何提醒,苏江有些担心不安的叫他:“赫尔曼?赫尔曼?”

    没有得到没有回应,她的不安被扩大,苏江连续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她恐惧的停下步伐,回身摸向地上,幸好他还在,他在雪橇上,她没把他弄丢。

    “喂?你还好吧?”

    没有回应的赫尔曼让苏江感到不安,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苏江伸手探向他的脉搏,脉搏还在跳动,他没死,她松下口气,她不敢摇晃赫尔曼的身体怕撕裂他的伤口,她不断的拍打着他的脸颊,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黑暗中她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在雪地里行走了多久,她看不见人,也看不到药,她没有办法诊断,她的精神世界和目之所及都是黑暗,赫尔曼的体温冷如青石,他死了自己必然走不出这里,这该死的压抑感,直逼她的神经。

    “喂,你别死啊,别昏迷啊”

    苏江很清楚在这里她的命是同赫尔曼的命绑在一起的,没有他,仅凭阿诺她走不出去,除非凭空出现一个好心人将她拯救,可这里处都是炮火,难民营的生活区域只有那么一点,没人会闲得无聊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出现的要么是德军,要么是苏军,苏江一个都不想遇到,冬日的光照在她身上,她看不见光,她能感受到暖,可她感受不到赫尔曼的生命,没有什么比身处黑暗且只能看见黑暗更压抑一个人的情绪。

    “赫尔曼,你所信仰的德国在前方!如果你想忠诚于她,请你活下来!她需要你!她真的很需要你!她以后迫切的需要你去建设,你应该去建设萧瑟的柏林而不是死在这里,相信我!只要你活着!很快就不用再担忧下一秒被炮击,下一秒肠子被炸裂,下一秒脑袋开花,你不想看吗?”

    她慌恐的抱紧他,希望能给他温暖让他醒来,她的声线止不住的颤抖,就像在颤抖着她的命运,在这里她没有方向,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更不知道如何逃离,她就像海里无油的船,飘飘荡荡,无所依靠,随时翻船覆灭。

    “我没有见过战争,没有经历过死亡,没有挨过饥饿,没有在这样苦寒的地方挣扎过,我甚至从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亚尼,安德烈,比尔他们…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怕死,我是知道命运的,可我却不知道自己站在命运的哪一个分支,这根本不是我预料的人生,我想回家,我真的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