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与狼共枕(全集) » 第12章 情殇

第12章 情殇

    韩芊芜的十九岁生日,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生日,她怎么都无法忘记。

    那天是个特别晴朗的日子,云白得透明,天蓝得洁净。

    韩濯晨送她到了钢琴老师的家门口,交代她说:“你上去好好学琴,我去公司看看,一会儿学完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庆祝你长大成人。”

    她羞怯地笑了笑,说:“知道了!”

    他忽然禁锢住她的身体:“你别弹钢琴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都约好了。”

    其实他再坚持一下她就会同意的。他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他接通:“风,什么事?”

    “你在哪儿?”安以风的声音有点急切,“和谁在一起?”

    “送芊芊学钢琴,有事吗?”

    “有,很重要的事情,见面谈!”

    “你在哪儿?”

    “在你家。”

    “好!”韩濯晨的表情马上变得紧张起来,“我马上回去!”

    她有点失落地下了车。

    车缓缓启动,他还在车窗里面跟她挥手:“早点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韩芊芜挥着手的时候,心中甜蜜,笑得合不拢嘴。

    韩濯晨的车驶进家门时,守在门前的保镖走到车前,向他汇报说安以风来了,样子好像很着急,现在正在客厅里等着他。韩濯晨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走进客厅,韩濯晨就看见安以风坐在沙发上,一脸阴云密布。韩濯晨问:“什么大不了的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有人要杀你!”

    “哦。”韩濯晨不疾不徐地走到沙发前,笑着说,“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这种小事。”

    “如果要杀你的人是韩芊芜呢?”

    韩濯晨的神色骤然一寒:“不可能。我是看着芊芊长大的,她绝对不会——”

    一沓资料被放在他面前,阻断了他后面的话。

    一节课韩芊芜完全不记得自己弹了什么曲子,心不在焉,不知所谓。一曲弹完后,她怯怯地看向钢琴老师,等着挨批评。

    “弹得不错!你的琴声里充满了甜蜜和期待,感情非常饱满。”表扬过后,老师的表情隐隐露出一丝沉重,“芊芊,你是不是恋爱了?”

    音乐的世界,根本无法掩饰情感。

    韩芊芜老实地点头。

    “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把爱情憧憬得太美好。”

    “哦!”她懂老师的意思。

    老师已经五十多岁,还是一个人生活。琴声总是容易让人感伤,老师一定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

    见她不以为意,老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以前我就有个学生,和你一样天真烂漫,把爱情憧憬得如诗如画。她总说如果她的爱人愿意带她去看一次彼岸花海,她为他死都甘心!”

    彼岸花海!

    是啊,绝美的花!

    她不知不觉沉浸在那美丽的约会期待中,翘起嘴角。

    “说起来挺巧的,她和你的名字一样,但她姓叶,叫叶芊芜。”

    韩芊芜嘴角的笑僵住了,叶芊芜,一个如诗如画的女孩儿,一个会弹钢琴的女孩儿。

    “叶芊芜?”

    “她很有天赋,我对她抱了很大的期望,以为她一定能成才。可惜,她刚二十岁就自杀了,听说就是为了一个男人……所以你一定不要轻易……”

    后面的话韩芊芜再没听进去,脑海中轰鸣着那个名字。

    她忽然想起那封遗书!

    那个女孩儿想听一句“我爱你”,想要一个浪漫的约会、一场电影,想看一片彼岸花,想他记住她的生日、她的名字。

    所以,他给她用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他那么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温柔地呵护着她;

    他在她十一岁时就开始让人教她弹钢琴,他总是喜欢看她弹钢琴的背影;

    他柔声唤她“芊芊”!

    原来他一直把她当成那个女孩儿,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让他延续欠下的感情,弥补他心中的遗憾!

    在她身上,那个女孩儿未了的心愿,他全都做到了!

    “不!不会的!”

    她在钢琴老师错愕的呼唤中跑下了楼……

    她要问问他,他爱的是她还是叶芊芜?他每次喊着“芊芊”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哪一个芊芊?!

    打车到了大门外,她连钱都没付,便以最快的速度跑过草坪,跑到门前。

    门关着,她听见安以风怒声说:“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

    “你想我说什么?”韩濯晨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说我有多笨、有多蠢,还是说我活该?”

    “这种女人就该玩够了卖去夜总会!”

    她很少见安以风发这么大的火,也没心情深思,心心念念的就是一件事——韩濯晨爱的是她还是叶芊芜?

    她推开门,看见韩濯晨坐在沙发上,双手深埋在头发里,眉目低垂,紧咬着下唇,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

    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那么冷静内敛,再生气脸上都带着微笑,再痛苦都能够把情绪隐藏起来,从未露出过这样沉痛的表情……

    安以风看见她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韩濯晨。

    韩濯晨也听见了开门声,抬眼看见她,目光骤然透出冷意。

    他微启薄唇,却没有说话,眉宇间带着一种凝重的神色,像在考虑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不想在他心烦意乱时打扰他,可她实在没法压抑住对答案的渴望。在与他对视了足足半分钟后,她终于问了出来:“她叫叶芊芜,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牵动了一下嘴角,低头从茶几上拿了根烟点燃。

    这是他的习惯,一旦有事情让他犹豫不决,他便喜欢吸烟,让尼古丁帮他缓解情绪的波动。

    但今日与平时不同,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烟在他的指间都有些变形,可见他的内心在激烈交战。

    “你为什么给我起她的名字?!为什么教我弹钢琴?!你爱的人是她对不对?你喊着芊芊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她!彼岸花、难忘的生日、浪漫的约会……这都是你想要给她的!她的人死了,可她活在你心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对不对?”

    她等着他回答。

    他只要说一句不对,她就相信!

    韩濯晨沉默着抽完了整根烟,那漫长的沉默让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火热的心渐渐冰冷。

    最终长长的烟灰落在地上,摔成灰烬的是他们的爱……

    他未开口,她已经浑身无力到站不稳。因为从他漠然的眼神中,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用手指掐灭烟蒂,低下头不再看她:“是,她是叫叶芊芜!”

    “那你爱过我吗?”

    他猛然抬头,嘴角泛起一丝嘲笑,仿佛她问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单纯和善良,你说过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你还说过我离不开你,就像你离不开我一样!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的眼神更加寒气逼人,甚至透着恨意:“你把这些都忘了吧。”

    把这些都忘了?!

    这就是他分手的语言,淡漠得没有一丝情感,就连一点最起码的愧疚都没有!

    一小时之前他与她爱得难舍难分,现在他却说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放下最后的自尊走到他身边:“你真的没爱过我?八年了,你做的一切为的就是这个名字?我的人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你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我爱!”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韩芊芜,顺手拿起了外衣。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何表达她的感受,怎么去跟他吵闹。末了她干脆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你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更不值得我爱!”

    他拿着外衣的手越收越紧,衣领在他的手心里皱成一团。

    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她以为他会愤然给她一拳。可他没有,他笑着说:“你爱也好,不爱也好!我根本不在乎!”

    说完,他快步走向门口。

    “韩濯晨!”她仰起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这种人不值得她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他说:“谢谢你教会我‘禽兽不如’怎么解释!”

    他回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不复往常的温情,尽是轻蔑与讽刺。

    她想在他的眼睛里找到记忆中的缠绵,可是找不到,一点都找不到了。

    再争取亦是徒劳,她看清了这点,终于认了……他不爱她,从来就不爱。

    多可悲啊,她放下自己的仇恨去贪恋他的一点温暖,到最后却被告知这些温暖全是他要给别人的。

    她享受到的那些好,不过是在沾一个已死之人的光!

    安以风追出去问韩濯晨:“你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迟钝,一个女人的耳光都躲不过了?”

    “她喜欢打就让她打吧,反正也不疼。”

    “疼不死你。”

    而这些话,她全都没有听到。

    如果听到了,她可能就会追出去问韩濯晨为什么不躲。问了,说清楚了,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听见车子发动声,韩芊芜才如从噩梦里惊醒,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却没哭出声。

    她不是不想放声痛哭,而是没有力气了,连哭的力气都好像被他伤没了!哭出声又怎样?那个会为她擦去眼泪的男人已经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啊。

    八年了,那一点一滴的爱渗透进她的血液,那执着和浪漫融化了她的仇恨。可当她终于卸下全身防备时,那个男人却给了她致命一击。

    突然间一切都变成假的,一切都是虚幻,只有他如八年前一样残忍和冷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轻浅浅的一个微笑,就将她推向无边无际的深渊……

    一向不多事的管家李嫂拿了热毛巾过来帮她擦脸:“别哭了,先生今天可能心情不好。”

    “李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唉!我也不知道,他们进来就让我回避一下。不过我觉得,先生那么疼你,等气消了一定会哄你的。”李嫂指指桌上的蛋糕对她说,“你看,今天先生一大早亲自去买的生日蛋糕,还说要给你个惊喜。”

    韩芊芜用热毛巾擦干眼泪,才看清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她轻轻拆开金色的丝带,几乎被那唯美的蛋糕震惊得忘记伤痛。

    金色的蛋糕上全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好似在风中摇摆,一对恋人依偎着坐在中间……

    离他们最近的一朵花在金色的映衬下,闪耀着璀璨的七彩光芒。她小心地拿出那花心,竟是一枚戒指,彼岸花形状的铂金里镶嵌着一颗彩色钻石。

    这一定是他打算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份永恒的承诺!

    假如今天她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他是不是会把这枚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说他对她的爱是不会凋零的?而她是不是会心满意足地躺在他怀里,跟他一起享受人生最美妙的一刻……

    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只是自己骗自己。

    她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吃着蛋糕,想起曾经分吃一块蛋糕的情景。八年来度过的每一天,就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眼泪便忽地涌出来。她也不去擦,和着蛋糕一起吃到嘴里,香甜的奶油浸满咸涩的味道……

    爱,没尝试过时以为全是甜蜜,等经历过才明白它的苦涩,却偏偏让人欲罢不能!

    她将整个生日蛋糕吃得一口不剩,感觉胃痛得痉挛。

    她按着胃站起来,才看见站在门口的韩濯晨。那一刻世界顿时变得好渺小,他的肩膀像是撑得起天地,让她有种想去依偎和拥抱的冲动,可此时她已经没了往前走的勇气。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她闻到了他身上刺鼻的酒气,那味道很烈,不是他最爱的红酒。

    她仰头望着他。他的脸色很差,眼底写满矛盾和压抑的情绪,却仍能清晰照见她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可怜样。

    “收起你的愧疚和自责,我……”她的话还没说完,胃里一阵翻滚,她忙冲去卫生间吐得肝肠寸断。

    如果可以,她真想连那颗碎了的心都吐出去,让它不要再折磨她,可惜……不可以!

    平静下来后,她扶着身边的墙艰难地站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包括站在她身边的他……

    她刚要出去,手突然被他抓住:“你爱过我吗?”

    她抽出手,冷笑道:“你在乎吗?”

    她扶着墙勉强走了两步,听见他喊:“芊芊。”

    听见这两个字,她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控制,回头对他大吼:“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

    接着一阵眩晕,她再也撑不下去。

    她倒下时,大理石地面居然是软的,还有温度……

    也许是伤心过度,昏迷中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他不停地吻她的唇、她的脸、她的发……他甚至拉开她的衣服,吻她的胸口、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梦境里,她四肢酸软地抗拒时,还听见他含混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是为了杀我?”

    她苦笑,大概是因为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吧。

    “你说得对,我离不开你!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二天清晨醒来,韩芊芜忙拉开被子看自己的衣服,它整整齐齐地穿在她身上,看来真是幻觉,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她换好衣服下楼,韩濯晨正在餐桌边看报纸。他用冰冷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后,快速收回视线,继续看报纸。她坐在他对面,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看到视线模糊,只希望能与他视线相遇,再看一眼记忆中的深情目光,让她相信他是爱过她的,而他再没抬过头。

    他一顿早餐由始至终在看报纸,即使看广告栏,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吃完早餐,他们一起出门,却在门口背道而驰。

    晚上她放学到家,他还没回来。她无心吃晚饭,就坐在窗前等他回来。到了深夜,他回来了,她从窗台上跳下来,以为他还会搂着她的肩送她回房睡觉,可他对她根本视而不见,一个人快步上楼。

    那天后,韩芊芜再没等过他,很早就回房躺下,尽管根本睡不着。她多次对自己说:结束了就结束了,继续走你的路,做你该做的事。可是她一看见他就什么理智都抛诸脑后。就像任何陷入爱情的小女孩一样,她总想去寻找他的视线,想确定他还爱她,和以前一样。

    有时候她甚至会冲动地想,只要让她再拥有那么幸福的日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曾经她以为思念是最痛苦的,现在知道比思念更痛苦的叫失恋!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过了一万年,再过一天就会疯掉。

    有天晚上九点多,她实在忍受不了空荡荡的房间,跑去找小秋。

    “芊芊?”小秋托着她的下颌,看看她苍白而瘦削的脸,“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要我了!他就这么不要我了。”

    小秋好像并不惊讶,苦涩地一笑:“你太天真了!他这种千帆过尽的男人,怎么可能爱一个女人到天荒地老?!拥有过你就满足吧。”

    “他不爱我没关系,他不应该骗我!不应该让我爱上他之后,就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弃!”

    “这不叫骗!男人啊,得不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人,得到你了就觉得任何女人都比你有吸引力……唉!没事,第一次都是这么痛苦,以后就没感觉了!”

    原来韩濯晨所谓的爱情是这么玩的!

    看来她受伤是咎由自取,要怪也只能怪她不懂得游戏规则。

    小秋点了一打啤酒:“来,姐姐陪你喝酒,大醉一场,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韩芊芜第一次喝酒,酒的味道像极了眼泪,苦中带涩。

    可她不觉得难喝,因为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

    她刚喝到第三杯,韩濯晨优雅的身影仿佛从眼前闪过。她自嘲地笑笑,才喝了三杯就醉了。

    喝了两瓶之后,她真的醉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摇摆不定,她总是很想笑,不管想起什么事都觉得好笑。

    尤其是想起韩濯晨所做的一切,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蠢,蠢得以为魔鬼会是仁慈、善良的,蠢得以为可以和仇人轰轰烈烈地相爱,爱到永生永世。可当她终于从那虚幻的幸福里醒来,才发现真爱上了,便是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她从落地的玻璃窗望着星空,就像看见爸爸妈妈无奈的凝视,似乎在说:这回你该清醒了吧?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心里承认自己错了,可她真的不甘心……

    韩芊芜去洗手间洗了下脸,在冷水的刺激下,脑子总算清醒点。可身体还是被酒精麻醉得有点瘫软,站在门外等小秋时,她几乎站不稳,只好靠在埋着暗红色灯光的玻璃墙壁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七彩斑斓的射灯。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不知道他回家了没有,是不是知道她没回去?

    他是否会在意?

    对面的门被拉开,一个衣装体面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她的视线穿过徐徐合上的门缝,刚好看见韩濯晨坐在里面,他身边坐着一个特别清纯的女孩儿。女孩儿望着他笑,带着羞怯的爱慕,两人之间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有着恰到好处的暧昧……

    门即将关闭的短短瞬间,她看见他也笑了,却是对着那个女孩儿笑的……

    “芊芊,看什么呢?”小秋推了推她。

    “我禽兽不如的叔叔!”

    小秋丝毫不觉讶异,淡淡地开口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他最近几乎每天都来……看上了一个新来的……”

    “很清纯,我看见了!”

    如果之前她还有点难以割舍、心有不甘,这一刻什么都没了。

    她的心彻底碎了,爱彻底灭了……

    “别看了,一会儿姐姐给你介绍个帅哥!”

    “秋姐!”韩芊芜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短裙,问,“你能不能把你的衣服借给我?”

    “唉!对一个已经不爱你的男人,苦苦纠缠又何必呢?”

    “我为什么要纠缠他?这世界上又不是就他一个男人!我是讨厌自己的这种打扮,非常讨厌!”

    “你呀,真是走火入魔了!”小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你想换就换吧。”

    在化妆间,韩芊芜换上了小秋的黑色抹胸超短裙。她的肩和腰比小秋瘦了点,其他地方差不多,所以裙子穿上后没有紧贴在身上,线条显得更加流畅。

    略带醉意的小秋伸手搂了搂她的腰:“哟!平时穿校服没看出来,原来你身材这么好!”

    “秋姐,平时看不出来,你其实挺清纯的!”

    是女人都可以用衣服包装出清纯和洁净,这不是她独有的!

    今天她才明白这个道理,可太迟了!

    小秋帮她化了个淡妆。她的头发没有烫过,太柔顺,没法做什么性感造型,小秋干脆给她弄成了半湿。

    她看着头发有点像好久没洗过,小秋却说这叫妩媚!

    在化妆间熬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脚步不稳地踩着高跟鞋走到吧台,学着别人用手指敲了敲水晶石的台面:“给我拿瓶XO!”

    服务员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身边的另一个服务员。

    “你怕我没钱?!”她是没钱,转念想了想又道,“记你们老板账上,他是我叔叔,不信你……”

    “我知道,可是……”

    “你认识我?”

    “刚才经理交代过,说要我们留心您,不要让您喝太多酒。”

    “我请朋友喝行不行?!”

    “是!”服务员马上恭恭敬敬地拿出一瓶给她。

    她醉得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过隐隐约约觉得这种交代的用词不像是经理该用的态度,倒像是韩濯晨的风格……

    拿着酒和酒杯,她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了韩濯晨的包房。

    里面的人不多,穿着都很体面,看起来都是他生意上往来的朋友。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看,除了低头倒酒的韩濯晨。

    她大致扫了一眼房间里的男人,看得不是很清楚,感觉都是四五十岁,脑满肠肥看着就让人恶心。

    有一个例外。

    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几岁,一身西方文化熏陶的绅士感觉,模模糊糊看着还算顺眼。

    她向他走过去,对他眨了眨眼,展露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甜笑。

    不知道是因为小秋的高跟鞋不合脚,还是酒精的作用,她脚下一软,整个人跌了出去,那个男人反应超乎常人地敏捷,快速上前扶住了她。

    “谢谢!”离得近了韩芊芜总算看清他的样子,长得相当不错,白皙的皮肤、清澈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薄唇,一身天之骄子的风采。

    简单地说,他是一个典型的白马王子型帅哥!

    她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眼睛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艳色彩。

    他自持有礼,风度翩翩地放开了搂着她的腰的手。

    “小姐,你可能走错房间了。”

    “没有啊。”她的视线绕过他的脸看向他身后的韩濯晨,不知道为什么,她看韩濯晨的时候能看清楚。

    这一次她还是没有与他的目光相遇,只看见他酒杯里的酒在激烈地颤动,所以她心情特别好,声音也变得轻柔:“我一个人喝酒好无聊!你能不能陪我?”

    “很抱歉,我还有事……”

    她不等他说完,直接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学着对面的性感美女摆了一样的姿势……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等你!”

    一个老男人用色色的眼神将她从上看到下,特别在她纤细的双腿上流连一阵,笑着说:“男人长得年轻俊俏就是有艳福,美女都主动对你示好。”

    “她可能有点醉了!”帅哥修养不错,从容地在她身边坐下,没赶她走,仅仅是对她视而不见罢了。

    他们开始接着聊天,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经济和政策。

    没人理她,她揉揉剧痛的头,自己倒上酒,一口气喝了进去。

    同样是酒,差距怎么这么大?

    这XO跟啤酒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喝下去就像刀子一样从口腔划到胃里,喉咙里火烧一样痛。

    她掩口剧烈地咳着,完全没了形象。

    正和别人谈得投机的帅哥忽然将手伸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巾,继续跟别人聊天。

    她连谢谢都说不出来,只想找杯水,可看了看桌上,都是各式各样的酒……

    “去拿杯冰水!”是韩濯晨冷淡的声音,他身后的保镖应了一声便快步出去。

    冰水很快拿来,她喝了一口,总算压下咳嗽。

    捧着冰冷的水,她又想起他说过的话:“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就能明白你需要什么。”

    鼻子里泛起酸楚,碎了的心开始凝聚。

    韩芊芜抬头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儿,心又散了。

    “新找的代替品?恭喜啊!”尽管头有点昏沉,声音有点含混不清,她还是在努力保持着笑容,“玩之前先讲好规则,别欺骗人家的感情。”

    女孩儿有点委屈地看向韩濯晨,好像想听他解释一下,说一声“你不是,我爱的是你”。

    可韩濯晨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地说:“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没醉,我不回去。”韩芊芜挽着帅哥的手臂,身子靠在他的肩上,“今晚我要陪他。”

    咔!一声清脆的响声,韩濯晨的酒杯在手里碎了,玻璃碎片扎在掌心里,红酒伴着鲜血滴在桌上。

    他身边的女孩儿惊慌失措地帮他擦着手上的血,有意无意地用恶毒的目光瞪了韩芊芜一眼。

    别人都还沉浸在酒色的诱惑里,韩芊芜身边的帅哥很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低头看看靠在他肩头的她,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韩濯晨,悄悄抽出了手臂。

    “帅哥,”她固执地又搂住他,笑着对他眨了眨眼,“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姓穆,叫穆景。”

    “哦,名字很好听……”

    韩芊芜随口奉承了一句,刚要端酒杯,被酒精麻醉的脑细胞猛然被唤醒,头再也不晕了。

    “你说什么?你叫穆景?”

    穆景!是她的小景哥哥?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韩濯晨,想从他的表情里确定她的猜想。

    韩濯晨看着她,手再次握紧……握紧那残留在手心里的玻璃杯的碎片:“送小姐回去。”

    看见保镖快步向她走过来,她忙抓住穆景的手:“小景哥哥,是我……”

    保镖扯着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她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手,喊着穆景:“小景哥哥,我是孤儿院的小女孩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你照顾了我两年。”

    “芊芊?”穆景总算从十几秒钟的呆愣里觉醒过来,冲过来拉住她的另一只手臂,“你是芊芊?”

    全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估计这个情景他们一定是联想到沦落风尘身世飘零的女子遇到了久别的心上人……

    见她点头,穆景即刻扣住保镖的手腕:“放开她!”

    保镖看了一眼韩濯晨,将手放开,退到后面。

    “芊芊?”穆景摸摸她半湿的发,摸摸她满是泪水的脸,这一次他的眼里不是惊艳,是自责,“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孤独无助、身心俱疲的韩芊芜像是找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扑到他的怀里,低声抽泣:“小景哥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不好。”他紧紧地抱住她,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我回来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听到这样温柔的话,她再也压抑不住八年等待的苦楚、多日的心碎神伤,把眼泪都流在他温暖的胸口处:“你终于回来了。”

    八年过去了,他没有变,还是像记忆中那么温柔,全心保护着她,在她最受伤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可以依靠。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过得很好。”

    “我……”她不知该怎么解释。

    韩濯晨突然将她从穆景的怀抱中拖了出来:“亲热够了吗?亲热够了就跟我回家,明天还要去上学。”

    “你放开我!”她打他,他还是狠狠地捏着她的手臂,丝毫没有放松,“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咬牙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不想别人以为我把你卖来夜总会陪客……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跟我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听了韩濯晨的话,穆景释然地松了口气,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很晚了,你回去吧,我明天去找你!”

    “那我等你……”

    韩濯晨将她塞进他的车里,就没再说一句话,她也不想说话。狭小的空间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看见他点了根烟,她才留意到他的手心已经血肉模糊,伤口里残留着很多玻璃碎片,而且上面还染着红酒。

    想起在伤口上涂酒精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心,钻心地疼!

    她想从口袋里拿纸巾给他,发现穿的是小秋的衣服,只好说:“你的手……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

    “那我帮你把玻璃碎片弄出来。”

    “不用!”

    她被他冷淡的态度弄生气了,干脆转过头不想理他。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控制不住又瞄了一眼他的手心,小声说:“会感染的,我帮你弄一下吧。”

    见他没有说话,她坐过去一点,让司机打开车里的灯,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几块大点的玻璃碎片拔了出来。

    还有些小的,她试了几次都没法弄出来,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他,紧张得额头渗出了汗滴。

    后来一急,她干脆把嘴凑到他的掌心里,想要帮他吸出来。谁知她刚要吸,他突然把手抽出去,自己吸了几口鲜血吐出窗外,便不再说话。

    飞速掠过的街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照着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和他手指间那早已扭曲变形的香烟。

    能让他连烟都不想抽,可见他的心情极度不好。

    过了好久,他将手里的烟扔掉,用嘲笑的语气说:“很感人的久别重逢。”

    “那也感动不了你冷血无情的铁石心肠!”

    他转头看着她,嘲笑的意味更浓:“景要是知道你半个月前还想跟我上床,不知道会不会被这种场面感动……”

    她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他仍在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