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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婚宴(二)

    不消片刻,丫鬟就唤他一起出行,老祖宗那边也拾掇完毕了。如今老祖宗不过天命年华,本应该风韵尚在,然而祖母潜心修道久已,并不喜华贵繁杂,近几年穿着尤为素雅,但是久在苍家握权,浑然一体的气质和魄力还是让他感到除亲切外的庄严来,不敢随意造次。

    “缳儿,你今儿好好认识一下你的诸位兄长姐妹,如今你也入学堂十余年,再过一二年也要参与了解族内事务,切不可惹是生非,给家人带来麻烦。”老祖宗说话如今是简洁清明,说罢又闭了眼小憩,可能也是为接下来的喜宴应酬养精蓄锐。往来庆贺的贵人贵客应是不少,祖母还是得出面往来,这才不算失了大户体统。

    “缳儿知道,祖母您再休息片刻,稍后缳儿唤您。”苍缳恭恭敬敬帮祖母金氏放下轿帘,告诫轿夫轻巧些。自己和环滁就谨慎跟在一旁缓行。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厅堂,喜宴上宾客已陆陆续续坐定,赵管家和大丫鬟们都忙前忙后招呼,将喜仪交给迎宾的管家后,他就随金氏进屋了,搀扶着金氏刚坐下,嫡母严氏身旁的大丫鬟慌乱地找到环滁,耳语了一二,苍缳有些好奇,但是不确定是什么事,只见丫鬟神色并不喜庆,莫非婚礼准备出了意外?

    环滁听完丫鬟耳语,也是眉目紧蹙,指示那丫鬟去做什么之后,就回来跟老祖宗金氏私语。环滁本也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听起来,是他的三妹出了问题。

    “三妹不见了?”苍缳听后眼睛不由得皱了皱。苍蓉艳比他小不过几月,他们俩同一年入了书院,他对她印象不浅,毕竟模样可爱玲珑,又不疏远他,怎么会在丫鬟仆人的保护里不见了?

    “嗯,听刚刚那丫头说,从未时许就不见了,东厢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头绪,这会儿宾客都来了,咱这边实在是不好大肆张扬,所以还请老祖宗这边安排。”

    “那帮奴仆是吃什么用的,怎么连个十岁的女娃娃都看不住,环滁你扶我去丫头院子里,缳儿你切莫轻举妄动。规矩等候喜宴开席。”金氏吩咐完,就甩了甩衣摆往后院去了。

    苍缳这边虽然也是很想去帮忙,不过祖母吩咐在前,他毕竟是南院的,不适合去东院的后厢,那里多是女眷住地,他擅自前往不合规矩,虽然他不过十四年岁,可身量实在不具有说服力。

    着急归着急,他还是听安排,乖乖坐定在自己的席位上,偶尔有上来寒暄问询的,认识的回应招呼一下,不认识的便恭敬敬茶回笑,暗暗记住那些不认识的宾客,避免下次再迷糊。

    而后不久,他二哥苍墨便也入了席。

    苍墨如今比他大约两三岁,比大哥就小了一二年华,可是二哥钟情山水,气质文弱俊秀,和大哥相比,少了些魄力气势,可是他偏偏喜欢二哥一身书墨香气,自从入了书院,他和二哥稍微亲近了些许,二哥也是温润亲和,每逢他有疑惑,也会不推辞地指导他一二,但也仅限于书院,在府里他们私下并没什么往来。

    二哥是被称为缘京城学识最为渊博的少年公子的,这可是极大的赞誉。

    苍缳恭敬地对二哥行了礼,苍墨也是温润一笑,带着些苍缳看不懂的笑意。苍缳一看,有些暖心,但是又看不懂苍墨何意,眼睛里的凝重困惑仿佛取悦了苍墨。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喝,老夫人和他亲父嫡母,带着一个钟灵毓秀的小公子进了门,一同进来,矮嫡母半步的还有二娘和长姐,只是不知为何,二姐居然穿着她向来不屑的罗裙,却没有跟在嫡母身边,而是紧紧追着长姐的步子,一齐往厅堂走。

    祖母坐定一旁的席位后,父亲和嫡母也紧挨着坐下,一旁那个漂亮的娃娃也一同坐下来。长姐二姐坐在后一排的几案旁,周围还有几位少女,应当也是某些家的千金贵女。

    苍缳本来坐在苍墨对面,也就是刚才,苍墨招呼他坐到自己这边,而这时,祖母斜睨了几眼,原本他的位置应当是坐二娘的,不过二娘见他在那处坐着了,就紧挨着嫡母附近的几案坐下,轻浅柔情地微笑了一下,苍缳被二娘的温柔素雅的笑容安抚了,微微抱臂行礼,示意还望二娘不怪,而二娘的笑容,跟苍墨刚刚给予他的仿佛一般无二。二娘见他这般礼貌,也是掩了袖子遮住半脸回礼,依旧温和地回笑着。苍缳脸立马又微红起来。

    苍墨见到他和自己母亲的互动,也是勾唇浅笑了一下,这个三弟,有点招人稀罕。

    司仪已经开始咏唱祝词了,不多时,他们都起立等候,新娘在喜婆的指引下由大哥牵着喜绸进了厅堂。

    今天大哥苍术的模样是他见过的最潇洒倜傥的一次,一袭红袍,加冠后的青丝妥帖地束起来,步履轻盈,比往常出行处理宗务时轻快了不少。

    新嫂身形不高,和长姐二姐相比,纤弱了不止一星半点,虽然垂着盖头,但是苍缳大概能想象得到,这位长嫂应该就是那种楚楚动人,纤细娇弱又坚韧的女子。庸家嫡出的小姐,和大姐不相上下的才华,定然也是位奇女子。

    礼毕,父亲不见丝毫忧愁地往来寒暄贵客,想来还不知道三妹出了事,大哥跟在一旁一起敬酒行礼,而祖母却和嫡母严氏却连带着那个漂亮精致的男娃娃一同不见了。

    “二哥,三妹她……”苍缳还是有些担心,虽然苍府几个门房守卫都没有看到三小姐身影,可毕竟苍府不小,就怕三妹有意外,那么可爱的妹妹。

    “别担心了,找到人了,不然嫡母怎么还会和父亲一同出席宴会,祖母神色也不算太差,看起来人没有事,可能稍微有些意外吧,不过想来也是有惊无险的。稍后你再去问祖母身旁的大丫鬟,想必她也会乐得跟你说明一二。”苍墨说着,就给苍缳夹了一筷子橘色萝卜,这是外域传进来的,生吃甘甜,颜色鲜艳,经常放在菜肴里当装饰,可是不知哪天起开始上了炒菜,苍墨不甚喜欢,但又不愿意表现,便总是放在一旁不吃,而今,不知在想什么,便直接交给苍缳,却不曾想对方也没多嫌弃,只听他说:

    “二哥哥,挑食不可……”苍缳看着一碗碟的黄色萝卜,眉头皱了下,还是不多说了,便乖乖解决了。

    因为二哥盛名,在父亲和大哥穿行宾客敬酒之时,到他们这边席间往来劝酒敬酒的贵宾佳客不少。只是不知为何,让苍缳觉得有那么几个男宾,总是三五成群地围在二哥附近,用他觉得不舒服的眼神,边敬酒给二哥,边上下扫视二哥。就仿佛,就仿佛在打量什么贵重器物一般,这让苍缳心中惊疑心升起。

    回头瞅瞅他二哥,也只是浅浅笑着回应这些敬酒,一杯接一杯的,一点儿也不推辞,甚至自己推杯回敬。苍缳心中升腾起来的担心越过怀疑也越来越多。

    “二哥,你,不要喝太多。”间隙里,他悄悄提醒。

    苍墨抓了抓他的衣袖,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又是一巡敬酒,眼看苍墨脸颊红霞越来越重,眼神光华也逐渐涣散,苍缳终究是没忍住,抢过敬来的酒杯,一口饮下,这个举动非常不妥,就只听敬酒的某位权贵说:

    “这是三公子?某也听闻三公子身世,果然不是名门大家闺阁所出,这教养怕是拖累贵府了吧?”眼神里的指责和不满倾泄无疑,苍缳一听,心中自然火起,可是知道今天千万不能给家族惹来非议,只得咬了咬后槽牙,忍着对方讽刺。而苍墨,他二哥,一耳光就扇到他脸上,并把他推开到自己身后。

    “蠢东西,房员外赏赐给我的酒,你什么身份也敢抢夺?”苍墨的表现仿佛真是被抢了珍贵之物般,薄怒微起,眉头紧皱。苍缳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些,他刚刚行为的确失了分寸,不似平常谨小慎微的自己,这下,怕是给二哥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怎么了,这边如此喧闹?”苍幽夜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便嘱咐了苍术几句,往苍墨这边走来。

    “父亲,无碍,只是三弟年幼,冲撞了贵客房之行员外,儿子正在赔礼道歉。房员外大度,儿子深感钦佩,正准备再回敬员外一二薄酒,不想动静大了些,是儿子不是。”苍墨立马向苍幽夜行礼,苍缳见状,也是赶忙跟着行礼鞠躬,而一旁的房员外显然不想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太过引人注目,也顺着苍墨的台阶,笑得憨实,仿佛真得到了苍墨大行钦敬之礼,连忙摆手“哎,哪里的话,老苍你这儿子教的甚是优秀啊,如若真合公子所言,老夫定然扫榻相迎,尽心传授某之全部所学。”说着,还不忘拍拍苍墨肩膀,更是捏了捏他的肩头。

    苍缳虽然低着头,但是将房之行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也看清楚苍墨微蹙的眉头,心中躁闷却不敢再给二哥惹事。

    “嗬,原来是这样,房员外太客气了,犬子不才,苍某心生惭愧,是吾教子无方,不过至于送墨儿去贵府上学习一事,待在下好好教导之后,再送往贵处学习,墨儿,还不赶紧谢过员外好意?”苍幽夜看了眼苍缳,再眯了眯眼,扯了下嘴角,压着严肃的语调说着。

    苍墨一听苍幽夜发话,自然不敢忤逆,立刻再次行礼,对房员外方向一众叔伯年龄的男宾告谢赔礼。而此刻,苍幽夜对身边的小厮嘱咐了几句,只见小厮一听完就赶紧转身离开,苍幽夜看着那几位员外老头,笑着说:“犬子无德,吾先好生教导,这厢先安排几位惊才绝艳学子佳女叨扰诸位贤客,多多指导,待吾儿学舍结业,学子贤女们获益归来,某必令吾儿勤心学习几位贤德之才,再行求教诸位,才不费诸位之才,不知某这番请求,诸位可否答应?”苍幽夜说得委婉动听,房员外几个听得清楚,他们自然不是真的敢强买强卖,这般处理显然苍幽夜也给足了他们面子,自然是满口答应,眯眼笑着再看了苍墨和一旁低头许久的苍缳,便终于撤开了步子,往自己席位散去。苍墨心中暗自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自己上学处乃是官家办的书院,而刚刚听闻几个员外意思,难道家里也是办了私塾,想要二哥哥去他们塾上读书?这里头是有什么迫切打算么?

    苍墨知晓父亲算是帮他平了此事,只得连连称歉,将原委也诉诸而出。

    “哼,那几个混账的图谋,为父难道不知?你作为我苍幽夜儿子,这般事情都要为父摆平,看来的确是松懈了不少。此番事了之后,好好思过半年,期间学业功课若有半分不足,也别怪父亲不讲父子亲情。”说罢,甩了袖子就带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