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他

    这天清晨，郑主任从家里出来沿着泥路下去上班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辆挖掘机停在马路边，挖掘机旁蹲着一个看着手机的人。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皮肤黑黑的。

    今天应该就是动工日了，时间过得好快啊。郑主任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其他村里人也是。不需要几天，一条宽宽的水泥路就会一直延伸上去，从每个村里人的屋子前通过。

    他来到下面看了看挖掘机，驾驶员也抬起头看到了他。他看了看时间，然后走上前和驾驶员攀谈了起来。

    “这个马上就要挖吗？”郑主任问道。

    驾驶员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同时点了点头。

    “准备怎么挖？”他继续询问。

    驾驶员以自己的想法讲述了一下他准备从哪个位置开始动工。在说话的过程中，郑主任抽出一支烟递给他，他们一边抽着一边聊着。

    “但等一下还得看管事的他决定怎么挖。”驾驶员最后说道。

    郑主任点点头，注意着自己的时间。和驾驶员道别后，他沿着马路走去。期间遇到几个村里人时，他们问是不是要动工了，他点头说是。

    他在路上遇到了永丰，在他前面不远处。永丰拄着拐杖，走得很慢。郑主任很快赶上了他。

    “你上哪儿去？”郑主任询问。

    永丰对他笑了笑，和他打了打招呼。

    “房间的灯泡坏了，我去店里买一个。”永丰回答。

    “弟妹呢？小志呢？”

    “去下面看她妈了。”

    “亲婆身体好些没有？”

    永丰摇摇头。

    “一直在吃药。”

    “她那个低保现在还有吧？”郑主任询问。

    永丰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走到了村商店，便在那里分开了。

    这天，郑主任去了几个村里人的家中，也去了其他村，还去了镇上。接近下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感到精疲力竭，腿脚沉重酸软，但他心情舒畅，许多有利于村里人的事情都得到安排了。

    他傍晚时分来到泥路前的时候，只能绕道走了。工程已经进行了许多，泥路已经大变样了。有好几个村里人站在远处的田坎上张望动工的进程。

    郑主任走上田坎，现在他得绕一点远路才能回家。一块地里，赵婆婆正在劳作，郑主任走过时站在那里和她打了打招呼。

    他站在原地看向下面。夕阳下，挖掘机的玻璃反射着光芒。好几个人在下面忙碌着，挖掘声此起彼伏，为以往宁静的山村注入活力。

    马路很快就会有了，他在心里想到，并为此高兴不已。

    这几天的太阳特别大，郑主任非常清楚。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让孩子在中午时，修路的人在阴凉处休息的时候送壶茶下去，他们是在为村里工作，该感谢他们。孩子惊讶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

    “我不去！”孩子拒绝道。

    郑主任看着孩子，孩子毫不在意地吃着饭，情况陷入僵局。

    “我明天送下去。”妻子很快打破僵局。

    第二天她下去时，遇到了赵婆婆。得知她要去下面送茶，赵婆婆决定和她一起去。她们一位一位地帮他们倒茶，他们双手接过茶碗，脸上洋溢着感谢的神情。

    接下来的几天，郑主任去上班的时候都会看一会儿修路的进程，然后才沿着田坎下到马路去上班。下午时，他也会站在田坎上观看一会儿。

    一天休息时，路已经快修到他家的外面了。几天来，他和那几个施工人员聊过好几次，大家都互相混了个熟面。这天午饭过后，他亲自泡了一壶茶沿着泥路送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太阳稍阴时，他们停止聊天，开始起身工作起来。郑主任看了一会儿，一个想法从他脑中闪过。他看了看衣服，然后朝家里走去。

    他进屋换了身干活的衣服，出来时看到孩子在屋外玩手机。

    “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郑主任弯腰系紧鞋带。

    “干嘛？”

    “帮忙啊。”郑主任笑着做了几下劳作的姿势。

    “不去。”他摇摇头拒绝道。

    他下去协助了一下他们，但多数时候，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他对这种工作完全不懂，和他们相比，他只能是个学徒。通过观察和询问，他从中学到了许多。许多年前，他在外面的那份工作就是从学徒开始的，那份工作后来帮他养活了自己的家人，他一直都庆幸能拥有那份工作。现在他从事这份工作已经有几年了，但他依然怀念工作十多年的那份工作。

    工程正式竣工，是在几天后。

    郑主任第一次走在这条宽宽的水泥路上时，他回想着过去，发现自己似乎一下遗忘了曾经那条泥路的模样。那条泥路的存在，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甚至更早。岁月如梭，让他常常陷入惆怅。他想念他的家人，他们没能和他一起从那段苦难日子穿越过来，他们无法享受到现今的如此美好的生活。一切都匆匆向前发展，而他对过去的日子仍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