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

    马路修好没多久，我的暑假也快接近尾声了。有一天，一辆挖掘机开到了我家门前，就停在马路边。马路修得真的很宽。看着挖掘机，想到这几日爸妈商量的事，我知道自己很快就得和这座老房子告别了。自从几年前和爸妈一起回到家乡，我们就在老房子住到了现在。我对它已经有感情了，但一定没有爸妈对它的感情深，特别是爸爸。

    开工后，老房子先是被拆成断壁残垣，然后被彻底清空，最后挖掘机就可以大显身手了。就一天的功夫，就看不出那地方曾经伫立着一座木质房屋了。爸爸下午工作回来时，看到老房子被拆毁时的样子，他的表情我有些明白，但也并不全懂。爸妈在旁边的几块巨石边搭了个简易的住宿，只要熬到建好房子就好了，那得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啊，好在离我开学的时间不远了。

    挖掘机没几天就完成了工作，然后就没它的事了，其他的就都是需要人力的工作。爸爸请了个老师傅，村里好多新房子都是他建出来的。爸爸还请了好几个村里人来帮忙，我也被算在其中，只是我拿不到一点工钱。我们需要挖地基，提废泥，搬砖块……

    我爸爸每天都要上班，所以只有我和妈妈在家里忙活。我妈妈帮不上忙，其实我也差不多。她时不时给他们送水，然后到点煮饭，赵婆婆偶尔也会上来帮忙，而我几乎总是站在原地给他们递一下砖块。

    听爸爸说建这个房子我们不需要出太多钱，政府有蛮多的补助，这真是一件好事。

    在挖掘机还没有开来，爸妈还在商量建房子的那段时间。一天夜里，爸爸请了永丰叔一家来家里做客。在饭桌上，八岁的小志坐在我旁边，表叔娘一直在不停地吃，爸爸和永丰叔聊着天，妈妈注意着饭菜。

    我听到了他们聊的所有话。爸爸的意思是这样的：现在马路已经通到了原来那条泥路周边的许多家门口，最后自然也会通到永丰叔家。现在建房子有补助，而且大家都陆陆续续建起了房子，爸爸建议永丰叔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不为别的，也该为孩子。爸爸不想让任何一个村里人落到了后面。

    永丰叔摇着头，连连叹息。

    我们都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我想点办法。”最后爸爸跟永丰叔说。

    我注视着爸爸，他沉着冷静、处事不惊。就像中考结束返家那天我们坐在那块巨石上时，他讲的那些话一样，他真的在努力地让想法变成现实。他心里有一条轨道，而他无时无刻不走在这条轨道上。

    没多久，一辆挖掘机就开到了永丰叔家门外，这时，我家新房子的第一层已经快要完工了。看来，我爸爸成功了。

    之后的一天夜里，吃过晚饭后，爸爸让我和他一起去赵婆婆家。我们到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吃饭。房间里有些暗，即使开着灯。我们在屋里互相打了打招呼，赵婆婆要我们坐下一起吃点，我们解释说是吃过才下来的，但她还是要我们随便吃几口。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赵婆婆终于放弃了。我们都坐了下来。赵婆婆继续吃饭，我和爸爸看着她。

         爸爸先开口解释他下来的原因，然后他们聊了起来，我听着。

    爸爸问她有没有想建个房子，赵婆婆看向我们，摇摇头笑了起来。她解释说自己够老了，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她已经对这座房子有感情了，而且她的儿子看来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强调说这件事爸爸是清楚的。

    爸爸点点头。

    我和爸爸对视了一眼，我也明白赵婆婆话中的意思。

          没多久我们就出来了。在门口，赵婆婆端着碗让我们再坐一下，爸爸说下次再过来，我跟赵婆婆道了别。我们离开后，我想到那屋子里就只有赵婆婆一个人了，她一定会孤单吧。

    我们还去了另外的几家，爸爸坐下，说明了来的原因，他们其中有想的，也有不想的。不管后来结果如何，他们似乎都对爸爸的造访充满了热情。

    我们出来后沿着马路朝家里走去，滚圆明亮的圆月高挂天空。凉爽的夏风不停地吹拂着，路边的草丛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们不想建怎么办？”我问。

    “没什么怎么办的。”爸爸脱口而出。

    爸爸又说，现在建与不建都没关系，他不想让任何一个村里人落到后面，是指生活条件，而房子不过是外物罢了。现在大家的生活显然好太多了，从碗里盛的食物就能看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再把生活过得更好后，再谈建房子的事也不迟。一步一个脚印，终会有到达那一天的时候。

      夜色中，村里每户人家的窗户都亮着灯，加点幻想的话，它们就像天空中的颗颗星星。它们如此的相同，却又那么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