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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处置

    或许是都出去看热闹了,秋桐发现繁花阁姑娘们的住所变得挺安静。

    艳俗的房间内。

    元瑾玄坐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圆桌边,目光一寸一寸划过房间内所有的一切,这个品味和他认知相去甚远。靖元王府丫鬟的厢房,她的房间,他有幸踏足两次,总体印象简约却也淡雅。他的那个思行阁在她不过住过几日后,彻底掉了个儿。她是个极懂得享受,也极懂得打理自己的一个人,便是再普通的东西,她也能倒腾出一片新花样。

    除了元瑾玄,房间内还有两条黑色人影,不过,他们却是在房间内敲敲打打,翻翻找找,正是在寻找某样收藏隐蔽的东西的样子。

    找了一阵,一个黑色人影回转到元瑾玄身边回禀道,“王爷,没有!”

    又过了片刻,那个在衣柜处,床榻等处翻找的黑色人影也回转到元瑾玄身边,其声音较先前黑色人影更为尖细,细听之下竟然有些似女子的声音,“王爷,属下这也没有。”

    轻巧而虚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元瑾玄坐着没动,他看了眼眼前两个并立的人,道,“你们先回去。”

    元瑾玄话落,两个黑色人影一拱手,朝着窗户的位置,如鹞子翻身般一纵身便不见了人影。恰那时,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推开门,秋桐便觉得,房间内有异常的气息。

    “回来了!”

    一屡清音入耳,秋桐心下一松同时又瞬间火起,这声音她认得。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这里是他的靖元王府么,说来就来!

    秋桐踏步而入,发现坐在桌子边的人不是那位靖元王爷又是哪位!

    “你来这里干什么!”秋桐不悦质问,她不是都已经说了后会无期了么!

    所谓贵人多忘事,元瑾玄身份贵重,所以果然是将此前两人的不愉快忘了,他看着有些气呼呼的秋桐如是回答道,“本王过来看看自己的爱妃过的如何,又有何不可?”

    “谁是你——”秋桐话说一半,发现自己房间里面的东西有被翻动的迹象,更是火起,“你翻我的房间!”

    这么说着,秋桐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梳妆台检查自己的梳妆匣。梳妆匣里面是她所有的身家,谁又能不急。

    元瑾玄只是淡淡看了下显出慌色的秋桐,自己从桌面倒了还残留余温的白开水。白开水淡而无味。好似,她就一直只喝白开水。

    秋桐陆续打开几个隔层,首饰,银票都统统在。什么都没有少!秋桐暗暗松口气,将匣子的各层各归各位,没好气看向元瑾玄,恨不得将元瑾玄握在手上的茶杯夺下。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吗!”秋桐俏脸的不悦显露无疑。

    “首先,你是本王的爱妃,不算在别人之列,”对秋桐的冷声冷语,元瑾玄不以为意,他放下手中普通的白瓷茶杯,对于淡而无味的开水没有特别的喜好,“再次,本王看看本王爱妃是否缺少头面首饰,省的人家说本王冷落了爱妃你。”

    秋桐一把将自己蒙在脸上的面纱摘下,将带着伤疤的脸对着元瑾玄,“你的爱妃在你的王府里头,我可是青楼花魁紫罗姑娘,不是你的爱妃。”

    她就不信,追求完美,喜欢清丽出尘绝色美人的他不膈应,想当初,在王府里头,她见过他寝殿里头便是扫地的丫头都清清净净如水仙般清雅秀丽。

    元瑾玄视线在秋桐脸颊上的伤疤划过,落到她的眼睛中,沉声道,“该玩的,差不多就行了。莫要乐此不疲,迷途深陷。”

    迷途深陷?这是将她那次说的“迷途不知返回”回怼给她?秋桐闷声不语。

    元瑾玄如今可不想和秋桐再玩那冷战的游戏,况且,他的时间也不多,实在不能陪着她在这里瞎耗,“你是聪明人,越陷越深的道理,你应该懂。这繁花阁对于男人而言是迷障,对于女子而言便是泥潭了。”

    秋桐似乎能够听到元瑾玄话语中的几不可闻的叹息。可是,他叹息什么?怜悯她?惋惜她?她如今的处境不就是他乐意见到的。什么叫做兔死狐悲,这个就是!什么是鳄鱼的眼泪,这个就是!

    人活着,就是争一口气,秋桐觉得自己心头的那口气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这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秋桐说着往床榻处重重落坐,凭什么她要站着于他说话。

    “真的不必么,”即便是秋桐冷着脸,元瑾玄依旧声音清润,笑容和煦如风一般,吹得人渐渐微熏,“你以往如何,我从未介意。”

    你以往如何,我从未介意!这是多么动听的情话!

    但凡是女子听了如此的话都会动心吧!

    怔怔看着元瑾玄俊美的容颜,温柔迷人的笑容,似乎都揉入蜜色的双眸,秋桐声音细微飘忽起来,“你信我吗?”

    元瑾玄看入她眼底的迷茫,稍微顿了下,再出声的时候,他的言语更加柔和了,似水绵密似乎能够渗透近任何一处坚硬的心房,“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

    秋桐眸光微动,刨根问底,语若轻风,近乎空灵,“为什么呀?”

    “你说为什么。”元瑾玄目不转睛且温柔如水般看着秋桐,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情意绵绵,宛如她就是他此生最珍爱宝贝。

    秋桐眼中星光闪亮,良久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元瑾玄敛了眸中的蜜色,静静看着笑不可遏的秋桐。

    他漠漠神色似悬挂于天际的清晖冷月,不畏周遭风云变幻,仍然那样清冷华贵。刚刚的绵绵旖旎似乎就是幻觉。他恨不得扼杀了她,如何会有绵绵情意,他的绵绵情意都给了那个既是妹妹,恐怕也是挚爱的二郡主了。

    演戏么,谁不会呀。他会,她也可以!秋桐拿了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湿润,略略止了笑,捏着嗓子,柔意绵绵,似无限羞涩,“王爷大人,真是承蒙您美意,只是,小女子一介风尘女子,残花败柳之躯,真的不值得您如此费心呀。”

    元瑾玄漠漠看着拿腔捏调秋桐,似乎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本王带你走。”

    秋桐失落似地摇摇头,幽幽叹道,“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元瑾玄敛气,就见秋桐似乎幽幽看着他,为什么是似乎呢,因为元瑾玄见秋桐一张脸仍然是皎皎如花,明眸灿烂,却努力想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秋桐确实是想做出一副幽怨无奈的样子,只是,平时没怎么练过,事到临头就显得有些演技生疏,眨巴几下眼睛,怎么也流不出垂珠泪。别说什么垂珠泪了,就是含眸泪,凝睫泪都没有。

    别人这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秋桐这儿就变成泪到用时方恨少。无声胜有声的场景设计失败,只能转变策略,引用前人名句。秋桐拿着帕子做出拭泪的样子,幽幽念道,“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正是所谓的,演技不够,诗歌来凑,诗歌不够,道具来凑。秋桐心中不无惋惜,那颗在靖元王府送出去的夜明珠在这里就好了,起码,她能拿来当个道具用用。

    “名动天下的花魁还不过瘾,还想做个名角。”元瑾玄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一鼓作气将这个女人掐死算了。

    “王爷大人,您可真太看得起奴家啦。”秋桐朝着元瑾玄灿烂一笑,恰如烟花的烂漫,“奴家会好好努力的,到时候您可要多多捧场呀!”

    深深看着清雅女子展现出的妩媚妖娆,元瑾玄眼底清冷,眸光所到处宛若月射寒江。

    她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情,比之于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撩人心扉。便是知道,她明明是装的,就是有人能够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她能够短时间内成为艳名远播的紫罗姑娘,靠的绝非偶然的运气,也不完全就是精妙歌舞。

    终究,两人还是不欢而散。

    元瑾玄离去后,秋桐一个人静坐了许久。

    “你信我吗?”

    “信啊!”

    “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我的宝贝!”

    “那我说,我会在一个小时后出现在你眼前,你信吗?”

    “信啊!”

    “等等,宝贝,你现在在哪里?”

    “我,马上就要在蓝天白云上了——”

    他们的对话,其实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他不是他!那个喊她宝贝的人是谁?

    “紫罗姑娘,你回来了。”巧儿进门后,随手关上门,发现秋桐一个人静静坐在床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桐暗暗甩甩头,将脑中朦朦胧胧的东西都甩出去,越是想,脑袋越是糨糊一般。

    “巧儿,你回来了。”秋桐从床榻处站起身,将桌椅整了整,特别还拿了手绢往元瑾玄做过的椅子擦了擦。

    “是啊,刚刚回来。”巧儿看秋桐似乎兴致不是很高,想着自己是不是将看到的事情说出来,或许紫罗姑娘会重新开心起来说不定。“紫罗姑娘,今日白玫瑰又出事了——”

    秋桐看着擦过椅子的手绢,觉得更加烫手了,淡淡应了巧儿一声,又拿了手绢到铜盆处又洗了洗。

    “紫罗姑娘,你没有看到,于妈妈上窜下跳的样子有多好笑,她一会安抚这个,一会儿安抚那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巧儿说着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声了,连忙放低声音,可是说到兴奋处声音又高了起来,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才把主楼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将浸湿的手绢拧干,挂在架子上,秋桐觉得自己还是要转移注意力,遂问巧儿,“白玫瑰她怎么样了?”

    自己的话题得到听众的回应,巧儿兴致更高了,“不知道呢,于妈妈答应了,白玫瑰任由他们两家人处置。”

    秋桐心里为白玫瑰叹了口气,希望那个重伤的贺公子和那个赵公子没事。可是,也知道,即便他们两个人痊愈了,白玫瑰以后的日子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于妈妈可能容易应付,可是,繁花阁的幕后主人陈三爷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然,第二日,白玫瑰就被禁止出门,据说便是有客人邀约白玫瑰出门一起游玩也被于妈妈推了。据说,于妈妈也禁止白玫瑰任何上台演出,于妈妈的说法是,反正白玫瑰跳舞也不成,唱歌也不会,诗词更是没有,还不如在房间里头安心接客就成。后来,繁花阁就在传,白玫瑰傻了,整日总是言语无状,不过也没有什么人在意这个,毕竟平日里白玫瑰都是疯言疯语,行为怪异。

    后来,有一日,秋桐偶然间碰到白玫瑰,发现白玫瑰过的真的非常不好,明明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竟然变得形容枯槁。

    一个人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容颜迅速凋零,行尸走肉。秋桐无法想象,白玫瑰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玫瑰这样子真是可怜!”看着白玫瑰嘴里念念有词经过,繁花阁的女子不免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是啊,她张狂的时候就盼着她倒霉,现在看着她疯傻了,又有些不忍。”红芍也不嗑瓜子了,言语中有种兔死狐悲的悲伤。

    “谁能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丝丝也叹道,她也曾经存着看笑话的。

    “白玫瑰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些什么啊?”粉黛争着大眼睛,仍然是一脸天真无邪。

    “好像是,我是女主角。”

    “她是想唱戏吗?不然说什么女主角。”

    “好像还说了,我是来当将军夫人,侯夫人,王妃,贵妃,皇后,太后,我是女主——”

    “她是真的疯了——”不然,怎么做着这种青天大白梦呢。

    “也不知道她那是真疯还是假疯。”

    “这还能假疯,连人都认不得了——”

    “我还听说,于妈妈囔囔着要把她关到下等窑去——”

    “哈——”

    至那以后,秋桐就越来越少听到白玫瑰的消息了,便是有心人打听,繁花阁的人大多也摇头说不知道。

    白玫瑰,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