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重来一次
方圆觉得眼前的场景很荒诞。
像灭霸打了响指后，下一帧画面就变成灰太狼飞上高空叫嚷着：
‘我还会回来的’。
于是，它每一集都会回到羊村。
方圆很羡慕灰太狼，不是因为它锲而不舍地专研喜洋洋的一百种烹饪方式，而是因为它身为狼，从来抓不到羊，但却有老婆。
他有点崩溃。
几经周折才娶到老婆，他并不想回来。
脑中的上一幕还是驱车前往民政局的路上……
现在他应该和唐飞飞穿着情侣娤拿着结婚证奔向未来，即便刹车坏了，他也觉得自己该出现在病房，而不是教室。
身上这套蓝白校服好丑。
他闭上眼睛，眼珠用力转了转。
再睁开！
阳光洒在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皮肤粉白，垂在肩膀上不长的头发看起来很柔顺。
眼前这漂亮丫头有些眼熟。
白色桌布上是用圆珠笔画的赤木晴子；
旁边摆着一摞书，是各科教材和比新华字典还厚的盗版小说。
《紫川》……韩寒的《就这么漂来漂去》。
这么像自己的书桌呢？
他闻到了一股学校独有的味道，是书香混合着淡淡的香皂味；
听觉也一点点恢复过来，窗外的风声、翻书声、桌椅偶尔的碰撞声，还有漂亮丫头的轻呼声：
“方圆，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
他想要说话，喉咙却干涩无比，手指木木麻麻的，像鬼压床，不能动弹。
漂亮丫头的桌面上放着一张试卷：
【2006年东山市第五中学高二年级（上）期中考试数学试卷一】
红色的√和×，总分是手写出来飞扬飘逸的108分。
姓名栏中写着秀气的“刘苏”两个字。
他似乎明白了。
现在是梦？还是未来的十数年是梦？
这个残酷的哲思问题，自己也这样真实的遇到了。
可庄周不应该是一个骑着鲸鱼到处游走的辅助么？
高考、创业、破产、多年周折迎来的婚礼……
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涌现。
“想什么呢，老师过来了。”
刘苏蹙着好看的眉头，怼了怼他。
这一碰，像风筝线到了尽头，像篮球砸在地上狠狠反弹起来，像时空膨胀后乍然坍缩。
这一碰，未来十七年的画面像被一张大手死死地攥成一团，在时间的河面上被用力地逆向抛回。
他记得昨晚睡前给唐飞飞发了一条微信：媳妇，明天你就是合法的了。
却完全不记得上节课是什么。
真回来了？为什么呢？
是过程太痛苦太悲催，对她太亏欠了吗？
老天爷让自己给来时路填坑？
他晃晃脑袋，终于能动了，一道清丽的女声传进耳朵：
“方圆！你站……”
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猛然站了起来，眼角不自禁地流下泪。
一眼就能认出面前这高挑的、纤秾合度的女人。
是班主任陈婉，教数学的，如果是高二，她应该25岁，‘娇花榜’榜首，想想挺好笑。
她年底会结婚，丈夫是包工头，矮富挫，07年初醉酒开车闯校门，把在传达室跟打更大爷唠嗑的校长揍了。
记得，当时自己就在教室窗边看着陈婉往校门口边跑边抹眼泪，那一幕的印象很深。后来陈婉辞职了，再听说的时候，离婚当家教养孩子。
许多年后街头偶遇，岁月和苦难磨白了美人发，方圆差点没认出来。
这次，会变得不同么？
“你怎么了？”
陈婉皱着眉头。
方圆止住了莫名其妙的泪水：“我刚睡着了，您让我答哪道题？”
嗓子还是干痒，他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粉色保温杯喝了一口，浓浓的大枣味和红糖的香甜。
刘苏又惊又羞，一把夺了回去。
陈婉说：“填空第五道，你说下解题思路。”
方圆拿起自己的试卷，低头看了看，总分147，几近满分，这时自己成绩真的好，可是高三就堕落了。
填空第五道：【若x平方……】
方圆越看越皱眉头，这，是啥啊？
只能照着写出的正确答案念。
“X的绝对值等于1。”
心里却很忐忑，那两个竖杠是叫‘绝对值’吧？
“我是问你解题思路。”
“老师，我刚睡醒。”
陈婉歪歪脑袋，意为不解。
“脑袋有点不清醒……”
被陈婉盯了四五秒，就见她摆摆手转身走回讲台：
“你坐下吧，好好听讲。刘苏，你起来说一下。”
小丫头也快哭了：“老师，这道题，我…我答错了的。”
……
看来，想办法保住成绩才是最重要的，第一什么的就不想了，只要能过一本线，就把志愿改为滨海大学，能比上一世早七年见到飞飞。
方圆想想就斗志满满。
课堂还在继续，远的近的同学都频频看向这边，偷偷摸摸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
他知道这时的自己什么德行，绝对不像是能考到第一的好学生，而且远不如名字这样有规矩。
家里没人管，打架斗殴逃晚课、抽烟喝酒看小说，打得一手好拳皇。
时不时，摆完摊还去任逍遥包宿，玩累了就在网吧睡。
可谓斗天斗地，谁都不服，身边有玩闹的伙伴，却没有亲人。
和普通学生相比，他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这一掉眼泪，可能真给大伙吓着了，但他不在乎，臭弟弟臭妹妹们没办法体会自己的心路历程。
不管是一场春秋大梦，还是老天爷突然上班给自己发了福利，他觉得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似真似幻的‘再来一次’。
如果是梦，那他在梦里有了全新的感悟，总不会比之前还差；
如果不是梦，那么先知往往是殉道者，更要小心翼翼些。
他在课桌里摸了摸，果然，掏出一个白色手机，四四方方，三星陶瓷翻盖款。
他依稀记得，这是05年末买的二手机。
这时候的手机使用的还是电阻屏，彩色屏幕上显示着时间：
2006年4月29日，11：15AM。
中间的‘冒号’一跳一跳，时间在正常流逝。
刘苏悄悄从胳膊下顺着桌面递过来一个笔记本，翻开的页面上有行字：
【你怎么了？】
方圆侧过头，看着她低着脑袋装模作样地看题，并没有看自己。
这时节，男生大多喜欢长发飘飘的清纯女孩，刘苏不是长发，但也是校内很多人的白月光，班里唯一荣登‘娇花榜’的女学生。
她平时清清冷冷的，没有交好的男生或女生，游离在班里各个圈子的边缘。
方圆记得，他俩后来有一段。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他突然对这姑娘来感觉了，白白的瓜子脸，眼睛清澈，翘鼻子小嘴唇，关键身材真好！
高中临毕业到大一，他狠追了一阵子，那时他去了滨海念一本，刘苏留在老家念了个二本，异地……
最好的女孩子都在校园里，最坏的男孩子也都在校园里。
那时，方圆难得遵守一次规矩，规规矩矩地移情别恋了。
此后经年，再没联络。
这一世…
青涩的小丫头，对不起了，我不能再渣你一次。
拿过纸条，看着上面秀气的小字，在下面写道：
【睡懵了，没缓过来。】
【睡了二十分钟就缓不过来？】
【梦里过了很久。】
【多久？】
方圆看着纸条怔了怔，写道：
【十七年。】
刘苏瞥过来，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想笑：
【那是很久，我们才十七岁，十七年像是一生了。】
【是啊，像一生。】
【你的字怎么变得好看了？昨天还不是。】
【字迹里也带着一生走过的路。】
刘苏没懂，还要写什么，中午放学的铃声就响了。
陈婉在讲台上整理着教材，说道：
“五月末要二次会考，九月升高三后，我们文科班就会大幅度减少三个理科的课时，这次会考是很重要的一次转折，如果还有想调整文理方向的，可以参考这次会考的成绩。
好了，下课吧。
方圆，你跟我来一下。”
他站起身，看到刘苏卷子下面压着的年级大榜，顺手抽了出来。
五中是区重点，每个年级十四个班，千八百人。
第一行第一名：方圆。
他满腹苦涩，看着自己在这个榜单上清北随便挑、重点懒得瞅的成绩，如果不用点心，恐怕连滨海大学都会成为奢望。
首当其冲，还是成绩保卫战啊。
“老师叫你去办公室。用不用我给你带饭回来？你吃什么？”刘苏说。
方圆停下，在记忆里翻了翻食谱，掏出五块钱递给她：
“牛筋面多麻酱，两串炸鸡排，多辣。算了，不要辣。”
像灭霸打了响指后，下一帧画面就变成灰太狼飞上高空叫嚷着：
‘我还会回来的’。
于是，它每一集都会回到羊村。
方圆很羡慕灰太狼，不是因为它锲而不舍地专研喜洋洋的一百种烹饪方式，而是因为它身为狼，从来抓不到羊，但却有老婆。
他有点崩溃。
几经周折才娶到老婆，他并不想回来。
脑中的上一幕还是驱车前往民政局的路上……
现在他应该和唐飞飞穿着情侣娤拿着结婚证奔向未来，即便刹车坏了，他也觉得自己该出现在病房，而不是教室。
身上这套蓝白校服好丑。
他闭上眼睛，眼珠用力转了转。
再睁开！
阳光洒在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皮肤粉白，垂在肩膀上不长的头发看起来很柔顺。
眼前这漂亮丫头有些眼熟。
白色桌布上是用圆珠笔画的赤木晴子；
旁边摆着一摞书，是各科教材和比新华字典还厚的盗版小说。
《紫川》……韩寒的《就这么漂来漂去》。
这么像自己的书桌呢？
他闻到了一股学校独有的味道，是书香混合着淡淡的香皂味；
听觉也一点点恢复过来，窗外的风声、翻书声、桌椅偶尔的碰撞声，还有漂亮丫头的轻呼声：
“方圆，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
他想要说话，喉咙却干涩无比，手指木木麻麻的，像鬼压床，不能动弹。
漂亮丫头的桌面上放着一张试卷：
【2006年东山市第五中学高二年级（上）期中考试数学试卷一】
红色的√和×，总分是手写出来飞扬飘逸的108分。
姓名栏中写着秀气的“刘苏”两个字。
他似乎明白了。
现在是梦？还是未来的十数年是梦？
这个残酷的哲思问题，自己也这样真实的遇到了。
可庄周不应该是一个骑着鲸鱼到处游走的辅助么？
高考、创业、破产、多年周折迎来的婚礼……
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涌现。
“想什么呢，老师过来了。”
刘苏蹙着好看的眉头，怼了怼他。
这一碰，像风筝线到了尽头，像篮球砸在地上狠狠反弹起来，像时空膨胀后乍然坍缩。
这一碰，未来十七年的画面像被一张大手死死地攥成一团，在时间的河面上被用力地逆向抛回。
他记得昨晚睡前给唐飞飞发了一条微信：媳妇，明天你就是合法的了。
却完全不记得上节课是什么。
真回来了？为什么呢？
是过程太痛苦太悲催，对她太亏欠了吗？
老天爷让自己给来时路填坑？
他晃晃脑袋，终于能动了，一道清丽的女声传进耳朵：
“方圆！你站……”
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猛然站了起来，眼角不自禁地流下泪。
一眼就能认出面前这高挑的、纤秾合度的女人。
是班主任陈婉，教数学的，如果是高二，她应该25岁，‘娇花榜’榜首，想想挺好笑。
她年底会结婚，丈夫是包工头，矮富挫，07年初醉酒开车闯校门，把在传达室跟打更大爷唠嗑的校长揍了。
记得，当时自己就在教室窗边看着陈婉往校门口边跑边抹眼泪，那一幕的印象很深。后来陈婉辞职了，再听说的时候，离婚当家教养孩子。
许多年后街头偶遇，岁月和苦难磨白了美人发，方圆差点没认出来。
这次，会变得不同么？
“你怎么了？”
陈婉皱着眉头。
方圆止住了莫名其妙的泪水：“我刚睡着了，您让我答哪道题？”
嗓子还是干痒，他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粉色保温杯喝了一口，浓浓的大枣味和红糖的香甜。
刘苏又惊又羞，一把夺了回去。
陈婉说：“填空第五道，你说下解题思路。”
方圆拿起自己的试卷，低头看了看，总分147，几近满分，这时自己成绩真的好，可是高三就堕落了。
填空第五道：【若x平方……】
方圆越看越皱眉头，这，是啥啊？
只能照着写出的正确答案念。
“X的绝对值等于1。”
心里却很忐忑，那两个竖杠是叫‘绝对值’吧？
“我是问你解题思路。”
“老师，我刚睡醒。”
陈婉歪歪脑袋，意为不解。
“脑袋有点不清醒……”
被陈婉盯了四五秒，就见她摆摆手转身走回讲台：
“你坐下吧，好好听讲。刘苏，你起来说一下。”
小丫头也快哭了：“老师，这道题，我…我答错了的。”
……
看来，想办法保住成绩才是最重要的，第一什么的就不想了，只要能过一本线，就把志愿改为滨海大学，能比上一世早七年见到飞飞。
方圆想想就斗志满满。
课堂还在继续，远的近的同学都频频看向这边，偷偷摸摸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
他知道这时的自己什么德行，绝对不像是能考到第一的好学生，而且远不如名字这样有规矩。
家里没人管，打架斗殴逃晚课、抽烟喝酒看小说，打得一手好拳皇。
时不时，摆完摊还去任逍遥包宿，玩累了就在网吧睡。
可谓斗天斗地，谁都不服，身边有玩闹的伙伴，却没有亲人。
和普通学生相比，他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这一掉眼泪，可能真给大伙吓着了，但他不在乎，臭弟弟臭妹妹们没办法体会自己的心路历程。
不管是一场春秋大梦，还是老天爷突然上班给自己发了福利，他觉得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似真似幻的‘再来一次’。
如果是梦，那他在梦里有了全新的感悟，总不会比之前还差；
如果不是梦，那么先知往往是殉道者，更要小心翼翼些。
他在课桌里摸了摸，果然，掏出一个白色手机，四四方方，三星陶瓷翻盖款。
他依稀记得，这是05年末买的二手机。
这时候的手机使用的还是电阻屏，彩色屏幕上显示着时间：
2006年4月29日，11：15AM。
中间的‘冒号’一跳一跳，时间在正常流逝。
刘苏悄悄从胳膊下顺着桌面递过来一个笔记本，翻开的页面上有行字：
【你怎么了？】
方圆侧过头，看着她低着脑袋装模作样地看题，并没有看自己。
这时节，男生大多喜欢长发飘飘的清纯女孩，刘苏不是长发，但也是校内很多人的白月光，班里唯一荣登‘娇花榜’的女学生。
她平时清清冷冷的，没有交好的男生或女生，游离在班里各个圈子的边缘。
方圆记得，他俩后来有一段。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他突然对这姑娘来感觉了，白白的瓜子脸，眼睛清澈，翘鼻子小嘴唇，关键身材真好！
高中临毕业到大一，他狠追了一阵子，那时他去了滨海念一本，刘苏留在老家念了个二本，异地……
最好的女孩子都在校园里，最坏的男孩子也都在校园里。
那时，方圆难得遵守一次规矩，规规矩矩地移情别恋了。
此后经年，再没联络。
这一世…
青涩的小丫头，对不起了，我不能再渣你一次。
拿过纸条，看着上面秀气的小字，在下面写道：
【睡懵了，没缓过来。】
【睡了二十分钟就缓不过来？】
【梦里过了很久。】
【多久？】
方圆看着纸条怔了怔，写道：
【十七年。】
刘苏瞥过来，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想笑：
【那是很久，我们才十七岁，十七年像是一生了。】
【是啊，像一生。】
【你的字怎么变得好看了？昨天还不是。】
【字迹里也带着一生走过的路。】
刘苏没懂，还要写什么，中午放学的铃声就响了。
陈婉在讲台上整理着教材，说道：
“五月末要二次会考，九月升高三后，我们文科班就会大幅度减少三个理科的课时，这次会考是很重要的一次转折，如果还有想调整文理方向的，可以参考这次会考的成绩。
好了，下课吧。
方圆，你跟我来一下。”
他站起身，看到刘苏卷子下面压着的年级大榜，顺手抽了出来。
五中是区重点，每个年级十四个班，千八百人。
第一行第一名：方圆。
他满腹苦涩，看着自己在这个榜单上清北随便挑、重点懒得瞅的成绩，如果不用点心，恐怕连滨海大学都会成为奢望。
首当其冲，还是成绩保卫战啊。
“老师叫你去办公室。用不用我给你带饭回来？你吃什么？”刘苏说。
方圆停下，在记忆里翻了翻食谱，掏出五块钱递给她：
“牛筋面多麻酱，两串炸鸡排，多辣。算了，不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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