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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月和香茗三人饮

    楚度前世今生都未感觉如此美好。

    皓月当空,秋风飒冷,三人静静互相望着,一时间默然无语,最终一声乌啼打破寂静。

    小鹿轻起笑靥,拉着藺暖霞之手问道:“藺姐姐你的身体可有好些?我知你来此必是为了瞧一瞧这冷冰冰的身子,大夫是如何说的?”

    藺暖霞微微摇了摇头柔声道:“连谷梁老神医都未有什么法子,那些大夫能瞧出什么来呢?我现今只欲等得三日之后由五大神医联手看是否能一解我这缠身之疾了。”

    楚度一向见不得这般凄苦悲清,无可奈何,话意一转便道:“藺姑娘,相逢即使有缘,不知可否在你这小苑内月下摆座,红炉煮茗,邀月互饮,畅谈一二?”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掉书袋子。

    果然藺暖霞清眉微皱道:“小公子,古文没学好,咱们还是不要学那腐儒书生那般言语为好。”复而展眉淡淡笑道:“如此也好,正愁无聊,幸好你们来了,便陪陪我饮饮茶说说话吧!赶巧我这次带了一些上好香茶,两位若不嫌夜深扰寐,便一同共饮吧。”

    楚度连说不会,与小鹿捧了绣墩,起炉生火,藺暖霞则取了香茶,洗净茶具,由小鹿帮着将茶煮上,不一会儿,小亭里便茶香馥郁,白汽蒸腾,夜寒稍退。

    待小鹿用茶舀初洗茶盏,再洗茶涩,三洗茶香后,三人面前便摆了三杯初茶待饮。

    楚度取了茶盏,细看那茶,茶色红墨相间,茶叶欲浮而沉,茶香浓而暖脾,细细一品,别有滋味萦绕唇齿之间,久久不能散去,甚是陶醉。

    藺暖霞也将茶浅浅饮过之后,说道:“鹿儿的茶艺不输我楼中茶师呢!小公子,请你来品鉴这茶如何?”

    小鹿嘻嘻笑了起来,对藺暖霞道:“我家小少爷一向爱牛嚼牡丹,只怕辜负了姐姐心意呢!”

    楚度也赧然笑道:“还是小鹿姐姐不懂我,原来藺姑娘与我一般都喜欢这红茶。我只观这茶色虽艳却透,墨边卷红玉,如胶似漆,茶香凝于鼻下,缠着肺腑,浑身舒畅,茶味郁郁如蜜,微涩其中,复又回甘,至于这茶底么,”思索片刻才又道:“茶底有些奇怪,这茶叶煮于茶瓮时宽而肥厚,宛若芦荟,饮茶过后脱水内卷,细如绣针,不挂茶壁,排列竟似爻卦,隐有深意,不知这是何茶竟这般奇特?”

    小鹿在旁又嘻嘻笑了起来:“我家小公子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这番话能唬得了外行人,在我和藺姐姐面前还是别卖弄了吧?”

    藺暖霞凤眼中也有了一丝笑意:“贵乎一片真诚,小公子这鉴词虽略有不妥,但是很有新意,只是脸皮稍厚了一些·····妾身这茶名为‘红颜’,是我自己栽培之茶。”说罢又清唱道:

    “莲红消断太匆匆,红颜萏藕,薄情终成空。

    试语花魂留艳骨,怜此秋残,无情掩泪枯。”

    小鹿在一旁附和而唱:

    “云中飞过迁迁雁,浣花软笺,绝情人不见。

    错把旧盟当海誓,恨字锁心,伤情绝相思。”

    楚度讪讪一噎,半天才拼出一首定场词:

    “镜花情,水月恩,痴痴误了风流,独泣悲亭。葬花无须吟,潇洒淡休姻,无妨涤尽铅华一身轻,等那前世注定!”

    小鹿继续笑了起来(楚度心里贼不爽,小丫头总坏好事!):“我家小少爷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勉勉强强总算过关啦!嘻嘻!”

    反观藺暖霞,却似被那最后一句醍醐点醒,口中轻吟“涤尽铅华一身轻,等那前世注定······”魔怔一般念念不停,半晌方对楚度福了福敬道:“不想公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看淡风花雪月,了却前路红尘,妾身感激不尽,如此以茶代酒,稍表谢意。”

    说罢,款款起身为楚度与自己续了茶,以茶代酒,和着月光,伴了旧情,一饮而尽。楚度连声歪打正着,小鹿也忙拉了其坐下,至此众人敞开心扉,放下心累,笑谈风生,一时其乐融融。

    这时小鹿忽然记起了方才之景,担忧问道:“藺姐姐为何将琴抛于湖中啊?吓得我以为姐姐要随琴而去呢!幸亏小少爷带我出来闲逛呢,若是姐姐去了,鹿儿是要伤心一辈子呢!”

    楚度在旁也说道:“藺姑娘极明事理,怎会做出这般糊涂之事呢?要不我与小鹿搬来你这小苑住吧?老实说,我们对你不放心!”

    藺暖霞似笑非笑看了楚度一眼,却只见一双如月清眸,极为真挚,暗语荒谬才道:“多谢小公子和鹿儿的美意,只是妾身惯于独处,实是有些不便,至于方才之事两位不必放在心上。确实方才已有死志,不过妾身既已放下,便再不会做出此等之事,只是可惜了这鹊尾琴,琴身沾水,素来不祥,五音又损,唉······”

    楚度忙道:“左右不过是一琴罢了,人安好才是重要的。我定会为姑娘寻来更好之琴!”

    藺暖霞幽幽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只是捧着茶杯缓缓喝着,一直喝着,却像是要将今生苦楚饮尽,期盼余生了无牵挂。

    楚度二人不明所以,陪着饮了几杯,终于小鹿忍不住问道:“姐姐似乎是北边之人吧?我好像听你说起过的,你来西疆,是否有特殊目的?这琴造构外粗犷内细腻,看样子似乎是北罕所造,且是为女子所造,左右无事,姐姐可否告知一二,我与我家小公子能否帮忙?”

    藺暖霞续叹了一口气道:“说来真够惨的,听了徒乱人意,还是不说它吧!”

    楚度又道:“你的事,就是我······与小鹿姐姐的事,不瞒姐姐,今夜虽然初谈,却有相逢恨晚之感,小鹿姐姐看得出来也是极喜欢姑娘的,天大的事,我们也愿倾听,如有需要也尽力会为你周全,你还顾虑个什么呢?”

    藺暖霞停杯不语,眼圈儿早已通红,想了一想,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藺暖霞本系云朝北野之人,她家藺姓,在北野三州一带姓的人特别多,潜势力也特别大,她的祖父名藺瑜鹤,是一半道茶商,虽善经营家产,家中富足之余,常为济世利人之举,怀悲天悯人之念,慕道维谨,韧志心坚,终得一得道真人感诚,将其子即藺暖霞之父藺弈道收为不记名弟子,传了天人养炁的道家法门一十二载。其父天资极高,短短十余载便将此无上法门修得真意,却因家室无法弃家侍道,那真人临去之时,将一奇遇得来之寒晶青牛玉像赠送给了弟子,劝他好生保管,可做传家镇宅之物,莫要显于人前,徒惹觊觎,只是真人一片好心,却非能卜善卦之辈,幼时藺暖霞无知贪顽,偷偷携了玉像显于市集,被有心人知晓,终是为她藺家带来了灭顶横祸,欲知详情,且看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