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

    李嫣在内监侍从的引路下，第一次踏足了大牢这片地方，也就是摄政王被革职羁押的所在。

    尽管大牢的看守在一盏茶前就接到了风声，手忙脚乱地给大牢通风换气，里里外外粗略打扫一遍，也依旧掩饰不住整个牢房的潮湿霉气。

    凌允睿被关在这里一个月，大牢不比摄政王府，即使看守不敢有意为难，这里的伙食也是不堪入目。

    再加上凌允睿从战场回来负伤不愈，本就是病弱的身子雪上加霜，亏损的已是骨瘦嶙峋。

    “义父。”

    李嫣隔着牢房围栏轻轻地叫他，却是等了半响也不见角落里蜷成一团的人有所回应。

    看守的拿来钥匙将牢门上的铁链打开，李嫣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

    触手滚烫，凌允睿发着高热紧闭双目蜷缩在墙角，单薄的囚衣已经被冷汗汩湿，人也气力不支迷迷糊糊晕着。

    李嫣心猛地揪疼了一下。

    再顾不上什么，李嫣语速飞快地朝身边的内监吩咐“速召御医去凤栖殿”，然后也等不及看守拿担架来，直接将昏迷的人拦腰抱起，踏着轻功一路飞回了寝殿。

    将人放到龙榻上后，李嫣又一刻不停地催促宫人给他换干净衣物，吩咐宫人烧热水，准备驱寒的参汤。

    御医匆匆赶来，又是搭脉又是开方，一剂熬得浓浓的药汁灌进去，烧的滚烫的人才算了稍稍退了些温度。

    到了夜里，凌允睿病势又反复起来，浑身烧的烫的像火炉一样，李嫣一步不敢离开床榻，换布巾喂水，一遍遍探人的额头。

    早些年凌允睿征战在外时，胸口曾被一支箭矢射穿过，伤了肺脉，即使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也落下了心悸咳喘的毛病。

    平日里好生将养着倒也无事，可足足一月的牢狱无妄之灾，再加上从前凌允睿小伤小病隐忍惯了，这次竟伴着高烧齐齐发作出来，大有排山倒海狂风暴雨终摧折之意。

    李嫣望着虚弱的没了骨头一样的凌允睿，瞧着他眼下的乌浓倦意和泛青的胡茬，眼泪又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知道发烧的人很难受，就像她十一岁那年，跟义父赌气，一个人冒着大雨躲在人迹罕至的冷宫，被凌允睿找到时，她就已经发起了低烧。

    究竟为了何事赌气她已经忘了，只记住了烧的迷迷糊糊，浑身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的疼，疼的她恨不得剐下一层皮肉来。

    神志稍稍恢复清醒一点儿的时候，她记得义父手足无措地抱着她，笨拙地喂她吃药，帮她揩着眼泪轻声哄着。

    现在想起来，义父也只仅仅是比她大十二岁而已，当年父皇将责任托付给他时，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两个人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相依为命，艰难地前行着，解决了天灾人祸，经历了诸侯发动政变，打退了蛮夷入侵，还山河一片海晏。

    为何到了最后，自己仅仅是因为几句谗言，就猪油蒙了心，害他如斯。

    李嫣平生第一次反思了自己，她这般作为肯定令义父失望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