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碗粥入腹，凌允睿觉得周身生暖。

    李嫣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盏，又端来一杯清水递给他漱口，凌允睿低眉接过，杯盏触手温热，蓦然生出一种光阴无忧的感觉。

    殿外风雪已停，夜更深沉。

    李嫣捱着床沿坐了，瞧见凌允睿抿紧了唇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试图与她保持一些距离，不觉好笑，遂问道：“义父现在感觉好些没有？”

    凌允睿垂落眼帘，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嫣也不急，歪着头盯着凌允睿好看的侧颜，眉目专注越发温柔，直把人看的耳尖见红。

    凌允睿有些撑不住，故作神情寡淡，强自镇定地转开话题，“陛下还没说，将臣放出来，明天上朝预备怎么办？”

    李嫣笑的温柔无害：“那不如义父告诉朕，你想怎么办？”

    “按律法办。”

    “你不希望我徇私？”

    “陛下不能徇私，也不应徇私。”凌允睿一本正经。

    “那义父跟我说说，你在左相府都搜了些什么？”李嫣不由失笑，伸手撩开他额边碍事的碎发。

    “臣……”凌允睿被李嫣没来由的动作弄得僵住一瞬，耳根更烧，有些紧张的正欲开口。

    李嫣却截断他的话，有些纳闷：“义父犹豫了。”

    凌允睿头垂的更低，不置可否。

    李嫣觉察出他的异样，笑了笑，话里有话，“郭淮在朝廷待了大半辈子，他的府邸无论搜出什么都不稀奇。义父现在不想说，那就只能说明，时机未到？”

    话锋一转，李嫣又接着说道：“入夜前陆池宴进宫来跟我告状，诉你在他身上下毒一事。义父一向行事果决，这次为了我，没有直接要他的命，还得多谢你。”

    “他……是陛下欢喜之人，臣自然不敢擅自处决。”凌允睿心中发涩，幽幽道。

    李嫣旋即皱了皱眉，盯着他忽而笑的暧昧不明，揶揄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朕欢喜之人？”

    凌允睿噎住，确实，李嫣从未在他面前亲口承认。

    “义父想知道陆池宴跟我提议，怎么处置这件事吗？”李嫣嘴角勾着微笑，盯着凌允睿的眼睛呵气如兰，“他跟朕建议，废黜摄政王的武功……”

    凌允睿放在锦被上的手捏成拳头，眼底尽是苦涩，却仍咬牙淡淡说道：“也好。”

    闻言李嫣仿佛也赞同一般连连点头，开口道：“即使没有眼前这桩事，朕曾经在那么一刹那间，确实想废了义父的武功，将你变成普通人。这样一来，朕就再不用烦恼你会不会抗拒，直接上手绑了扔到龙榻上生米煮饭，第二天就封你做虞国君后，多好，又省心又省力气！”

    李嫣笑了笑从床沿起身，一身墨色镶蓝裳随动作而摆动，乌黑长发仅用一根龙形金簪盘起一些，其余的倾斜在玲珑有致的身上，整个人散发出独特遗世的张狂贵气。

    凌允睿被吓了一跳，琉璃色的眼眸震惊地睁大。

    面前的这个女人，曾是这片江山选定的继承人，也是他年少时陪君伴驾，耗尽心血栽培呵护的小女孩，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一步步成为沉稳优秀的帝王，他曾甚感欣慰，觉得自己当年的坚持和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