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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不追究?

    她原来把屋里堆放得乱七八糟,看着并不温馨的房屋,现在重新收拾,白是白青是青,处处井井有条,整洁舒爽,让她越看心里越难过。

    这本是她的。

    “二弟媳妇,现在住着我的砖瓦大屋,你舒服了吧?畅意了吧?”

    韦氏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我家的地,我的房子,你说拿就拿了,现在收了大米,也不说送我们些,你怎么这么小气呢?”

    韦氏还是不说话。

    钱串串又气又痛心,后悔地哭起来:“呜呜,这本来是我的呀,命苦呀,碰上个黑心的弟媳妇——”

    看她眼泪下来,韦氏有些发急。

    焦氏狠狠地瞪着韦氏瑟缩的身影:“你个黑心肝的,把他姑气哭了,这就高兴了?”她正想拔高声音,大声闹腾,配合钱串串的哭,以达到最好的音像效果,却看到钱文瑾走过来。

    “大姑,给你个东西。”

    钱串串一听有东西拿,哭都顾不得了,立刻抬起头。

    文瑾拿的是一张纸:“大姑,这是你自愿和我们交换的凭据,不是我们强迫的,你还哭呢,有二伯母哭得多吗?背着我们,让大伯偷偷换地,良心都让狗吃了。”

    钱串串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说谁呢?”

    韦氏急忙过来,想把文瑾拉走。

    “二伯母!”文瑾提高了声音。“你有没想过,换的那些地,还有我的份儿?”

    韦氏本来一直觉得对不起文瑾,闻听立刻便松了手,在一边抹起眼泪来,虽然搬过来日子比以前好过,但那曾经被深深伤害的心,怎能轻易便忘记疼痛?

    “大姑,你要是那么说,不如我把林津镇的镇长耆老都请来,评个理。”

    焦氏没想到还没闹腾,就被文瑾来个下马威。

    谁能想到二房竟然把水泡地变成摇钱树了呀,早知道,年前无论如何也不能签了那合约。就在焦氏眼珠子咕噜咕噜想主意时,钱串串却哭起来:“我本来不愿意换的,我才不想住茅草屋呢,都是你大伯,说镇上的地好,过去了有好收成,我才换的。”

    “大姑,今年风调雨顺,你收成不好吗?”

    “老大说不好,一共分给我九百斤麦子,能吃多久呀。”

    “哦,大姑,大伯家也没吃的了?他把你叫到镇上的,就该负责你家生活,怎的你跑我们这里闹腾了?难不成,出坏主意的是我吗?”

    对啊,钱串串把头扭过去。

    “钱文瑾!”焦氏急了,钱串串的两个半大傻小子,饭量不是一般的大,一家四口,一个月竟然吃了将近二百斤麦子,这是她们始料未及的,害怕到时候杨家人祸害她们,老焦氏授意她挑唆钱串串来二房打秋风,没想到文瑾一下子就把战火烧到她这边。

    “叫我做什么?大姑家有困难,等大伯母给个说辞呢,难不成让我一个小孩子想办法?再说了,分家的清单上怎么写的?大姑家没吃的,是二房供养呢,还是大房负责?大姑的姑娘田,是我家种着吗?”

    分家时,老焦氏为了多留些地在自己手里,竟然提出分十亩的姑娘田给钱串串。

    给出嫁姑娘分田在林津镇是普遍现象。这地,钱串串不能带走,必须委托一个娘家兄弟来种,这样,她回娘家时,在那个种地的兄弟家吃饭就是理直气壮的,是吃自己的。

    “哦,姑娘田?真有姑娘田?”钱串串满眼希冀。

    “是呀,分家清单写着呢。”

    焦氏骗钱串串没这回事,听文瑾说出来,恨不能撕了她的嘴。

    钱串串还是很怕老焦氏的,连带也不敢怎么和焦氏胡闹,但既然有这回事,她就是有理的,老大家必须养活她。

    看到大姑子擦干眼泪咧嘴笑起来,焦氏只觉得头大如斗,这可怎么办呀?她恨恨地咬咬牙:“韦氏,你收的大米呢?”

    “在隔壁家的小打麦场晒着呢。”

    “哼,我是问你,收了大米,也不说给我们送些。”

    “送了呀,前两天他爹回来,不是去送了中秋节礼吗?”

    焦氏大怒,只有不到十斤呀,她的胃口,岂止是这点就能满足的?

    “就那点米,还不够扎牙缝呢,还好意思说出来,我都替你脸红呢。”

    “大伯母!”文翰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小忍惯了,能让他破功,那是把怒火积攒到相当程度了。

    “大伯母,我父亲送的礼物少,可也没有空手到你家吧?见过收礼不还礼的吗?咱林津镇,大概就只有你了吧?自从分家,你什么时候给我爹娘还过礼?到底该谁替谁脸红?你和大姑来我家,两手空空,嫌弃这个,勒索那个,你要脸不要?”

    焦氏恼羞成怒:“小屁孩子,敢顶撞大人,我撕烂你的嘴!”

    文瑾挡在文翰前面:“撕!来,你过来撕,今天敢动我哥哥一指头,咱就到镇长家,讨个说辞!”

    焦氏硬生生刹住了脚,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最后,往草墩子是一坐:“呜呜,欺负人呀,小小孩子,竟然敢骂大人——”

    韦氏还想走过去劝她,被文瑾一把拉住了:“哥,你去把村上的里正叫来,还有耆老,让他们来参观参观,什么叫泼皮无赖。”

    “就是,还有女泼皮呢。”文翰怒气冲冲,抬脚就往外走,焦氏顾不得哭了,踢了钱串串一脚。

    在一边乐呵呵看热闹的钱串串猛然醒悟,想起谁是她的同盟军来,赶紧跑过去拦在文翰前面:“别去,别去,你还嫌不丢人?”

    “有人不嫌丢人,大喊大叫,是她丢丑,又不是我丢丑。”

    “好啦,好啦,别去。”

    文瑾看这么闹腾也不是事儿,便走上前也帮着把文翰往回劝,钱串串见状,对文瑾咧嘴笑了一下:“这才像话嘛。”

    文瑾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得转移阵地,让大房和钱串串撕扯:“大姑,听说你们今年在玉米田里种豆子,长势很好呀。”

    “是的,成天摘豆子,把我脸皮都让玉米叶子划拉粗了。”钱串串抱怨。

    “那,收了不少了吧?大姑最爱吃红豆陷包子,有没做个呀?”

    钱串串幽怨地看了一眼焦氏:“你伯祖母说,卖了给我盖房子呢。”

    “哦~”文瑾故意拉长声调,“大姑,今年冬天,你就可以搬进新房子啦,还稀罕这个旧院子吗?”

    钱串串立刻咧嘴笑起来。

    “大姑,凡事拧不过道理去,你该住大屋就得住,该吃饱就得吃,但要看清对象,到底该谁负责你家生活。乱闹腾,最后吃亏的是自己,还落个没脸。”文瑾一副为了你好的口气,低声道。

    “嗯,嗯,我知道了。”

    韦氏趁这当儿,去打麦场拿回些稻米:“大姐,大嫂,你们拿回去熬稀饭吧。”

    看着韦氏手里的小口袋,里面最多不过五六斤米,焦氏的脸拉了下来:“你打发叫花子呢?”

    “嘻嘻,大伯母,不给礼物,是不是就不算打发叫花子?”

    “钱文瑾!”

    “你走亲戚都可以两手空空,还嫌弃我们回礼太少,真是,不知道礼字怎么讲的吧?”

    这是,赤、裸、裸指责她不懂礼了,焦氏又气又怒。可是,她和文瑾对仗,就占不到便宜,看着今天实在没法达到目的,焦氏气哼哼地站起来。

    钱串串却高高兴兴把米袋子拿在手里,她没啥远大抱负,今后不愁没饭吃,神情立刻便愉悦了。

    “韦氏,你收了那么多大米,怎么也得给大娘送些去吧?老人年纪大了,和小米粥拉嗓子。”焦氏负隅顽抗,她还不放弃最后一点希望,以前,这一句可是百试百灵的。

    文瑾先接话:“大伯母,我们家人不怕拉嗓子,你有多少小米只管送过来吧。”

    “滚!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焦氏暴跳着力喝。

    “哼!还敢口称大人,做了大人该做的事情吗?”文瑾藐视地瞧着焦氏,文翰在一边,也是一副鄙夷不屑。

    焦氏又气又恨,扭脸看见韦氏,看她眯着眼,嘴角稍稍撇着,这表情,是从心里瞧不起啊,焦氏气得,什么时候,曾经看不上的人,竟然敢藐视她,焦氏胸部起伏,看看到文瑾文翰,又知道今日不可能达到目的,多少还有些沮丧和不甘。

    “走吧嫂子,回家吧。”钱串串不知想起什么了,拉着焦氏往外走。

    焦氏气哼哼的,最后终于走了。

    一年最美的季节,秋天又到了,山村人家,一个个喜上眉梢,相约着上山采摘。鸭棚有史大爷照看,养猪交给韦氏,文瑾和文翰又天天起五更睡半夜地忙碌个不停。今年和去年不同,不必等米下锅,两人的心态变了,可丰收带来的愉快,却并没什么不同。

    疲惫里,满是喜悦,文瑾渐渐忘了戒备大房,可人家并没有忘了觊觎这边,早就虎视眈眈的等机会呢。

    这天傍晚,文瑾回到家,看到韦氏的脸上有些不对劲:“二伯母,你这脸怎么了?”

    “没事,好着呢。”韦氏神情有刹那的慌乱,还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嘴角立刻不自然地抽搐。

    油灯的小火苗,飘飘忽忽,看不真切,文瑾本来只是随口一问,韦氏这表情,却让她立刻怀疑上了。

    “到底怎么了?娘,是谁欺负你。”文翰急了。

    “没,没。”韦氏越是不说,文翰和文瑾越是担忧。

    “二伯母,你不说,我向邻居打听去。”文瑾作势往外走,韦氏要面子,断然不会让她去惊动邻家。

    “文瑾!”韦氏急忙叫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追究,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