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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宴无好宴(一)

    很快就到了八月二十六日,文瑾穿了一件雪青滚金色花边用滚针法沿轮廓线绣大红牡丹花的旗袍,下面是深紫色绣花边宽脚裤子,越发显得修长窈窕,玉洁郡主见了,十分满意。

    这还是文瑾让裁缝做的,她男装惯了,乍穿及脚踝的长裙,一忘形就容易绊倒,养父大婚那天,她见好些武将家眷的裙子并不长,才下膝盖,便给自己订做了一件葱绿滚鹅黄花边的旗袍,打算平日里在家穿穿。

    钱家的女人第一回见这个式样的衣服,都很新奇,嫣然忍不住也想要,玉洁郡主看出来了,她大手一挥,四个女人,每人定做了四套。

    文瑾一件粉色绣桃红色海棠花,一件葱绿绣鹅黄凤尾花,一件桃红绣粉色杏花,还有就是她今天穿的这件,是四件里面最华丽的,绣花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但因为只细细地绣了个轮廓,并没有一丝俗气,更加衬托她风姿绰约,容颜出尘。

    也是这件的花纹容易绣出来,裁缝铺才能赶制了出来,其它三件,都还在绣着花儿呢,说是要半个月才能拿回来。

    玉洁郡主穿着粉红小袄,外罩大红遍地金的褙子,梳了个飞云髻,正中插戴一朵黄金镶嵌红宝石的顶簪,整个簪子足有女子巴掌大,美轮美奂,连她的人都年轻了许多。

    或许,这几天,有钱先聪爱情的滋润,玉洁郡主心情舒畅,脸色便不是刚嫁来的时候那么苍白,两颊有了淡淡的红晕,再加上精神振奋,眼神明亮,看着年轻多了。

    文瑾对自己这个新发现兴奋不已,她很希望钱先聪和玉洁郡主琴瑟和鸣,这样,两个苦命的人,就会有个幸福的后半生了。

    见文瑾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也不眨,玉洁郡主微微有些慌神,她也说不清为何,本来心如死灰,嫁过来只是为了完成皇太后的懿旨,没想到几十天时间,她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钱先聪感动,这个世上,竟然有男人会把女人的一饮一啄一颦一笑当回事。

    钱文瑾是钱先聪的女儿,若是她也喜欢自己,那这个家,岂不更完美?

    没有希望,就没有惧怕,她越想得到更多的幸福,越是在乎丈夫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何况,文瑾对她,也是处处关心,尽最大努力,让她快乐,玉洁郡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地对文瑾也关爱起来。

    “我穿的有什么不妥吗?”玉洁郡主没有觉察,自己问话的声音,透出一丝惴惴不安。

    文瑾惊醒过来,连忙回道:“没有,没有,郡主娘娘,你穿这身衣服,实在很漂亮,简直,简直能年轻五岁,我刚才都看傻了眼呢。”

    玉洁郡主又惊又喜,说话的口气都忍不住带着一丝娇羞,轻声嗔道:“这孩子,尽乱说话,我,我都老了。”

    “哪有,郡主娘娘风华正茂,还正当时哩。”文瑾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我还想要个小弟弟呢。”

    玉洁郡主被文瑾胆大的言语说得脸上涌出红晕,她只低声嘟哝了一句:“这孩子——”就说不下去了,她何尝不想要个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延续自己的生命,慰藉自己孤寂苦难的心灵?

    过了一会儿,玉洁郡主才缓过神,仔细看了看文瑾,见无可挑剔,这才轻声下令:“走吧。”

    玉洁郡主不管原来的日子过得好坏,出门的行头可是一等一的奢华,两匹马拉的黑漆大马车,里面铺着软垫,因为天气尚热,上面还有藤席,她要文瑾与自己同坐,觉得身边有个人,心里都踏实些。

    文瑾也感到了玉洁郡主的变化,欣喜她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愿意把自己,当成家人。马车里虽然没有言语,但却荡漾着一股暖人的温情,令人心里都软软的。

    仁亲王府和钱府并不远,马车走了也就三刻钟吧,文瑾最初,还从车缝里往外看,一路的高墙大院,行人稀少,令她渐渐没有了兴趣。

    仁亲王府白墙灰瓦,朱红大门,远远看去,都比旁边的房屋更气势恢宏,正门旁边,开了一个宽敞的侧门,方嬷嬷递出请柬,连马车都直接从哪里进去,一直走到二门才停下。

    文瑾先下马车,和方嬷嬷扶着玉洁郡主下来,拾阶而上,走进雕刻得美轮美奂的垂花门。有几个婆子,站在这里迎接,玉洁郡主和文瑾上了清油小车,由一种身量很小的马拉着,一直走进了后面的花园里。

    仁亲王妃的宴席,就设在花园中间的花厅里。

    仁亲王妃听到下人报告,起身迎接,玉洁郡主已经带着文瑾,来到花厅门口了。

    “见过王妃娘娘!”玉洁郡主行敛衽礼,文瑾却要蹲下行福礼,若是正式场合,她就得跪拜了。

    “洁儿来了,快快请起!”仁亲王妃虚扶一下,显得特别热情。

    文瑾跟着郡主,走进花厅,已经有人先到了,一片莺声燕语,给玉洁郡主行礼,文瑾等声音过后,才走了进去,迎面碰上三个漂亮的丽装少女。

    看到玉洁郡主给自己打了个手势,文瑾赶紧行礼:“见过郡主!”这三个竟然是仁亲王三个未出阁的女儿。

    文瑾想起玉洁郡主的话来:“亲王府的几位小郡主,个个都国色天香,容貌出众,嘻嘻,不过,瑾儿你也不要怕,都比不过你去。”

    现在见了面,文瑾明白了玉洁郡主的意思。

    仁亲王妃长相特别魅惑,白皙如玉的皮肤,悬胆鼻樱桃嘴,一双丹凤眼,眼尾弯弯上挑,她最喜欢略有些侧视的瞧人,就那么一眼,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尽在其中。

    亲王妃生有两个女儿,都和母亲比较像,连那个样子看人,也有几分神似。这样柔媚近乎妖异的女人,在男人跟前很具有杀伤力,但却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审美观,作为当家的主妇,不够大气,上不了台面。

    还有一个女子,虽然长得鸭蛋脸柳叶眉,菱角红唇,神情却有些恹恹的,看人的眼神也有些闪烁,文瑾便猜测这是仁亲王侧妃王侧妃所生的钱银凤。

    难怪玉洁郡主说,她们都比不过文瑾。

    仁亲王妃见到文瑾时,大大吃了一惊,她虽然听说钱先聪的女儿长得好,却没想到会好到这个程度,真是貌如良玉,质比精金,宝贵如明珠在胎,光彩如华月升岫,把亲王府一众老老少少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仁亲王妃自负美貌,连堂姐刘贵妃都不放在眼里,此刻,嫉妒就像一条毒蛇,噬咬得她心里发疼。

    早早到来的萧绮云,躲在几个姑娘身后,直往钱文瑾身上射眼刀子了。仁亲王妃眼看到这一幕,心里又高兴起来,这萧绮云年纪小,还不懂掩饰,其他几个女孩,表面微笑,内心岂不更是嫉妒?

    钱文瑾,今天能有好日子过吗?仁亲王妃十分期待:“来,来,来,姑娘们,请大家去花厅坐吧。”

    仁亲王妃城府很深的,笑眯眯一脸亲热,文瑾愣是没有从她脸上,发现一丝丝的恶意,难怪能把仁亲王哄得团团转了。

    文瑾安静坐在玉洁郡主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女孩聊天,仁亲王不乐意了:“钱小姐,你们年轻人去那边玩去,让我们老婆子在一起说闲话啦。”

    玉洁郡主帮文瑾阻挡:“什么老婆子,王妃娘娘比我看着都年轻呢,你和雅儿站一起,谁不说是两姐妹呀。”

    “哎哟,玉洁,你现在也伶牙俐齿了?钱侍郎给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不成?”

    玉洁郡主脸色一红,强撑着道:“我说的是实话的,谁不说娘娘是京城第一美人,永远年轻呀。”

    明知道是奉承话,仁亲王妃还是挺得意的,不过,看到文瑾在一边,还是不依不饶地想把她赶开。

    “娘娘,钱小姐能和我们一起玩吗?”一个穿着粉红袄裙,外罩浅紫底色鹅黄凤尾花织锦褙子的女孩走过来,笑盈盈地行礼问话。

    “去吧,去吧。”

    文瑾没办法,起身和那女子见礼,那女孩自我介绍:“我姓郑,祖父就是礼部尚书——”

    “郑小姐好!”文瑾道。

    “钱小姐,咱们一起去看菊花去,这里有两株绝世珍品呢。”

    “是绿菊吗?”

    郑丽媛一愣,忍不住问文瑾:“你说是绿色的菊花?”

    “嗯呀!”

    郑丽媛很受打击,他听说文瑾来自乡下,以为她是个没见识的山妞,没想人家知道的,自己听都没听过。

    不过,郑丽媛是个坚强的孩子,这点打击,根本不算什么。

    仁亲王妃邀请的人家,全都是有女待聘的高官显贵,这些女孩都以为是要在她们中间给钱隽挑媳妇的,刚才文瑾还没到,那些女孩已经在一起拼起来了,等文瑾一到,几个女子顿时心灰意冷,这样的样貌,就是进宫选美,也肯定能拔得头筹,几个女子,也是一向自负认为自己有过人之处的,到了此刻,才明白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该扔,原来这世上,竟然真有没有瑕疵的完美无缺既魅惑还端庄的人儿。

    几个人沮丧了一会儿,便弄清楚文瑾乃是玉洁郡主的继女,是从山里来的,她们的信心又大起来。

    郑丽媛去邀请文瑾,不过是想把她叫过来,摸摸底细,并且,显示一下自己的优势,让这个山里妹子自惭形秽,早早退出竞争。。

    文瑾知道她们没有善意,心里也是凝神戒备。

    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见礼,郑丽媛好意地为文瑾介绍:“这是武威侯府的乔姑娘乔兰芳,这是首辅杨府的姑娘香梅……”

    文瑾在心里默记:乔兰芳,萧绮云,卢玉莲、杨香梅,果然都是高门贵女。钱先聪的职位虽然不低,但自己是抱养的,和人家亲生的,差别就差太多了,文瑾并不自卑,她在这个世界,并不是非要靠某个哪个男人才能活下去,有钱先聪庇护,已经是很幸运了,还有钱先诚一家对她视若亲生,也让她不觉得这个世界冰冷难耐。

    虽然她希望能和钱隽携手一生,但她知道,越是患得患失,这个时候的脊梁就越是挺不起来,她一旦猥琐卑微,某些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文瑾微笑着,和几个姑娘见礼,神情自然、落落大方,仁亲王夫人在远处看到,心里十分恼火,她不明白一个乡下妹子,为何不一副井底之蛙没见过大天的模样,也为何不胆战心惊缩手缩脚。

    “姐妹们,咱们好容易见一次,玩个什么游戏好呢?”郑丽媛提议。

    “赛诗好不好?”萧绮云似乎对这个比较有把握。

    卢玉莲微微笑了一下:“我怎么都行。”几个女孩,她长相最差,皮肤微黄,又是单眼皮,好在鼻子挺直,嘴巴小巧,配上尖下颌的心形小脸,勉强能归到清秀一族里面去。这个时代宽大的衣服,遮去了卢玉莲有些平板的身材,让她的自信增加了不少。

    比诗文,正是她的强项。

    郑丽媛的眼睛也闪了一下,显然也是有准备的。

    杨香梅十分好心地问文瑾道:“钱小姐,你觉得面对如此美景,是不是也觉得没有了诗词,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文瑾笑了一下:“欣赏不过是感悟于心,有诗没诗的,要紧吗?”她越是这么说,几个女孩越是想要赛诗,她们容貌上比不过文瑾,现在要表现自己的内秀了。

    “钱小姐,听说你的家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想必你也是出口成章的吧?咱们又不是考科举,也就是胡诌几句玩玩的。”郑丽媛道。

    “就是,就是,这么好的菊花,不写诗咏叹,实在对不起王妃娘娘的美意了呢。”萧绮云撺掇。

    文瑾越是不说话,几个女孩越是用话激她,最后文瑾也没点头,但小丫鬟们,已经送上了纸笔。

    文瑾的字,虽然前世也有去过书法班,这一世为了记账,也曾经练习过一段时间,但和这些无所事事的贵女们,肯定没法比,她也不想比,打算实在逼急了,就写那首:“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花丛皆不见”,觉得这比较符合自己没读多少书的身份,最后看那几个女子,不停地投过来得意、骄傲的眼神,文瑾又不想这么放过她们了。

    几个女孩,早有准备,提笔略略假装思索了一下,便一挥而就,文瑾在记住的几首诗里挑选半天,结果最后一个写出来,为了遮丑,她写了隶书,笔画粗细一致,横平竖直,字体方正,不好,也不算太难看。

    郑丽媛的是:“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径绝尘埃。”

    杨香梅写:“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卢玉莲:“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萧绮云:“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

    五个女孩互相读诗,装某做样品评了一番,这才来看文瑾写的,第一眼见到字体,先偷偷笑了一下,及至看了两眼诗句,一个个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一点也不比她们的差,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心里万分不甘,也不敢说一句不好的话来。

    “不如,咱们把菊花画出来吧,虽然上京爱菊人家多,可毕竟也是一年只能看这一季的。”杨香梅又出馊主意。

    文瑾自忖画画,她绝不会输了这些人,便假意推脱:“咱们这是做什么?又是写诗又是画画的,难道是才子们开诗会的么?”

    “哎哟钱小姐,那你说咱们在一起,有什么好耍呢?”郑丽媛挑眉,微微地笑着。

    萧绮云也帮腔:“也不光是玩耍,真如李小姐说的,这花季短暂,画出来,才能永留倩影的呀。”

    卢玉莲最后问文瑾:“钱小姐,我们几个想画一画,你若不愿意,就帮我们当当评判吧?”

    “当评判?”该说谁的好呢?到时候,她们肯定非要自己分高下,岂不得罪一大片?这个卢玉莲,还真不敢轻视呢。

    文瑾拍拍手:“算了,算了,我还是画画吧。”

    这一回费时反而更短,因为尺幅小,几个女孩,在家又练习好久,一个个提起笔一挥而就,根本就和眼前的景物不相符。

    只有文瑾对着一株宽瓣白菊慢慢描摹。几个女子等了会儿,有些不耐烦,萧绮云先走过来,见文瑾一笔一笔,慢慢地画着叶子,菊花还没影儿呢,不高兴地低声抱怨:“钱小姐这画菊花呢,还是画叶子呢?”

    文瑾也不抬头,只幽幽说道:“红花还得绿叶扶,这一株宽瓣白,可不止好看在花朵上。”

    旁边伺候的婆子,有个嘴长的,小心翼翼地接嘴道:“钱小姐说的是,这株宽瓣白,娘娘最喜欢,是她亲自剪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