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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双生

    自大周分崩离析,诸国并列互相攻伐,后又四帝自立,合纵连横,终成四国八属地的局面。

    而这样的局面,也不过才堪堪九十年的时间,在纪年上,这一年是春秋九十年。

    在地理环境上,东周和北越先天优渥,粮食产量丰足,西夏年年需从两国进购粮食,唐国虽然在粮食上能自给自足,但也仅止于此,若是民情安定,战事不起,人口再增的情况下,粮食问题也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隐患。

    相对于此,西夏的铜铁和唐国的金银产量更多,且西夏有更强横的军队,而唐国有超越各国的丝绸等纺织技术。

    基于此,四国之间互有往来,即互相戒备,又互相联姻。

    唐国将公主嫁到西夏是利益,西夏将公主嫁过来也是利益。

    利益下自然难以有真情,但出于对对方的重视程度,和亲的人选就必须慎重对待。

    嘉宁嫁到西夏,嫁的是皇子,那么西夏嫁公主过来,唐国在没有皇子的情况下,就须得是宗室或者皇亲。

    众所众知,唐国皇室子嗣单薄,宗室子弟也是没有的,因此只能从皇亲中选择。

    而在适龄的皇亲中,魏擎是太平大长公主长孙,姬坞隐是成华长公主独子,子尚的祖父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归晗的父亲则是先皇后的胞兄,归家是嘉宁公主的外家。

    这四人之中,陛下最中意的是子家,当年子婵落难,由惠王相救,如今惠王在西夏举步维艰,他的独女却被当做和亲公主,若是嫁到子家,就算是看在子婵的份上,也会对之多加照拂。

    嘉宁心中唏嘘,这都多少年了,即使父皇钟爱母后,但少年时期的惦念仍旧让他对淮安产生了恻隐之心。

    不过相比于子家,嘉宁更想让魏擎娶她。

    淮安虽然顶着西夏第一美人的名头,但环境原因,让她从小没什么朋友,社交少,自然心思就单纯,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大家族。

    而魏家父子皆为她所用,魏家的人少,是非也少,且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能多加照拂。毕竟,撇除西夏和亲公主的身份外,她还是沈靖的妹妹。

    只是这般直接的把名单拿出来让一个姑娘自己选择,让她羞赧又局促。

    云家姐妹却是在看到上面姬坞隐的名字时,眼睛双双亮起,又双双暗淡,对望了一眼后直接看向了淮安。

    俩人这异常的举动没瞒过嘉宁,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没点出两姐妹的异常。

    淮安早已在自己情绪里出不来,哪里顾得上边上,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不妥。”

    “什么不妥?”嘉宁将竹牌放在淮安手中,对方却像是拿了烫红的烙铁般扔到了桌子上,嘉宁不由好笑:“淮安,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淮安羞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好吧!你若是不选,那我就替你做主了,你看可好?”嘉宁不再强迫她,将竹牌塞进袖口,笑道:“好了,用膳吧!都快凉了。”

    可余下三人哪里还有用膳的心思,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点,云家姐妹便要告辞离开,岂料嘉宁着人拦下了二人请她们稍后,两人有些紧张,不知何故留人。

    嘉宁遣人送淮安回了自己的园子后便来到外厅,云家姐妹忙起身施礼。

    “不必客气,坐吧!”

    “殿下是有事要吩咐么?”云婴见嘉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有些难以下决断,便率先开口问道。

    “嗯——”嘉宁食指敲打着桌面,边想边问道:“你们可知道,云大人和惠王之间的事情?”

    两姐妹相视一眼,云嬊道:“略知一二,自从知道陛下要我二人陪伴淮安郡主游览长安始,父亲就粗粗讲了一些事情。他与惠王大概是十几年前在河源学府认识的,那时我们姐妹还很小,只有四五岁,只记得父亲从外归家后整个人都像年轻了许多岁,意气风发,豪情壮志。”

    “因为这件事,母亲一度怀疑父亲养了外室。”云婴说。

    云嬊接道:“是啊,所以我们幼年时还记得他们有一段时间冷战,很是可怕,成了我们姐妹的心头阴影。后来家里时常会收到来自西夏的特殊信件,母亲很害怕父亲会做出错事,所以威胁父亲要报官。”

    十几年前,西夏和唐国关系还没这么好,云夫人很怕夫君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有此担忧也属正常。

    “父亲没办法,这才和母亲坦诚了与西夏惠王来往过密的事情,但这件事把母亲吓坏了,为了安抚母亲,父亲决定进宫面见陛下,他把所有的信件都给了陛下看以表示自己的忠诚,所以陛下并未责怪父亲,反而还派了女官来安慰母亲。”

    嘉宁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父皇给她讲沈靖母亲事情时,并没有提时间,但如果根据云家姐妹的叙述推断,那么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十四年前左右。

    十四年前……

    嘉宁心中一痛,那一年,母后生了明元,却最后血崩而亡。

    原来那一年,沈靖也同样失去了母亲!

    在沈靖九岁生辰的前一晚,子婵自戕……嘉宁忽得一怔,她突然想到她刚搬出公主府的时候,那天是三月十八,那天,沈靖就那么突然地来到了公主府,那么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原来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他……

    嘉宁不可避免的心中再次一痛,为了那时克制而隐忍的沈靖。

    “去吧!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将云家姐妹送走,嘉宁长吁一口气,望着如钩弯月,在静谧春夜中,悲伤上涌。

    母后……

    嘉宁仰着头,却闭上了眼,她偶尔能看到林嘉宁的记忆,在那些记忆中,医术已经很发达,至少女人不会因为血崩而亡。在那些记忆中,社会形态也很完善,至少不会有兄霸弟妻再夺其子这样的腌臜事。

    这个时代啊……

    若她从未被林嘉宁附身过该多好,若她从未看到过那些记忆该多好!

    这样她就不会为愚昧和落后而感到焦虑,就不会为皇权和专制而感到揪心,而更揪心的是,她没有办法让唐国变成那种理想国,她只能顺应历史潮流,把混乱的制度推向皇权专制,把奴隶社会,推向封建社会。

    而那些属于林嘉宁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个时代的残忍和落后。

    冰冷的月光洒在昏暗的大地上,影影绰绰的建筑勾勒的如同鬼域。

    嘉宁沉浸在孤独和落寞中,心境沉寂。

    忽而,她听到了背后有轻微的声音传来,而后感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环抱在怀。她没有睁眼,鼻尖处萦绕着一缕清冷淡香,男人安静地环抱着她,将下巴抵到她的额头,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嘉宁渐渐回过神来。

    无论她的哀痛和悲切如何沉重,都只是她一个人,她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混乱的时代。除非,她是王,她是皇,她是万万人之上的时候,去制定规则,改天换地!

    幸好,父皇始终都在贯彻铲除氏族的目标,与她心中那个目的在前期都是相同的,父皇支持她,鼓励她,是她在这个黑暗的时代最大的支柱。

    而且,她还有那么多愿意追随她的人,他们以为她的目的是推翻氏族,使天下寒民有一条出路,却并不知道,这只是目的中的一站。

    可这一站,就已经耗费了她六七年的时光了,若是这般拖着,再来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

    父皇的身体不好,她必须在父皇还健康的时候就拔出氏族根基,无论是和平过渡还是战场兵戎,此事已不许时间再拖了。

    想至此,嘉宁猛地睁开了眼睛。

    而后便看到沈靖微微低着头,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温柔,深邃。

    嘉宁转了个身,十分自然地环住了沈靖的脖子,回望着他,再也不肯退缩。

    她此前从不肯正面看他,似乎总是躲闪着他的直白和情愫,但自从知道了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和那晚他的突然出现,嘉宁心中一直压抑的情感和障碍轰然倒塌。

    这个沈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一个活在现在,和她有夫妻之实并生育了孩子的夫君。而不是那个林嘉宁记忆中的丈夫,不是那个虚幻的和沈靖长相一样的人。

    他是他,他是林嘉宁的。

    而沈靖是沈靖,是一个真实存在,有自己生命轨迹并与她林诗月交互的真实的人!

    想通了其中困惑的嘉宁,不再闪避和逃离,她或许从前是因为和亲所以与对方结合,但从现在开始,她想为自己与对方在一起。

    比好感更多,但尚不足‘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深情,但是,她不想再让沈靖自己努力了。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双向奔赴的爱情。

    这一定是林嘉宁那边的话,嘉宁不由露出了笑容。

    沈靖被突然大胆的嘉宁惊了一下,旋即一股喜悦冲上心头。

    手臂逐渐收紧,将女子身躯完全纳入怀中,温香软玉,心猿意马。但沈靖很好地克制了自己,让嘉宁敢于主动面对自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他不能操之过急吓着她。

    虽说二人早已有夫妻之实,但沈靖却并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占有她,况且,他若真的用强,怕是此生再难见到她了。因此他只想让嘉宁感受他的心,感受他的情义,感受他在率性而为到悔恨到情愫萌发再到为君折服情根深种的心路历程。

    “淮安的婚事,你有什么看法么?”

    沈靖低头,用眉头靠着她的眉头低声道:“你安排就好,两国邦交,不容我这个面首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