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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案发

    内务司管理宫内各等事物,作为掌司,其权利不算大,但面子上,连一般三品大员都要恭维两句。

    从前内务司的掌司是何其轲,但在嘉宁中毒时,文帝震怒之下将之投入牢狱。何其轲管了一辈子内务,身为阉人虽然不能享齐人之福,却也收了个养子,权当享个天伦之乐。

    这养子名作何崇,二十余岁,因受着养父的好处,不由有些不学无术,但又专会拍马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和氏族雷家有了首位。

    那时雷盈还活着,他便鞍前马后随着雷盈,倒也不顾及其他,不过雷盈到底没帮上他的忙,没把何其轲从牢里救出来,反而自己一命呜呼了。

    何其轲虽说才五十余岁,但毕竟是宫中老人,身体又不如那些健全的,便吃不了酷刑,苦苦的熬了几个月,终于是十月初没再熬下去,咽了气。

    何崇虽然孽障,但从小被何其轲养大,心中还是有几分恩情在,便打算敛了养父尸身,回养父老家去。

    毕竟这繁华长安,养父没了,就等于靠山没了。何况雷盈已死,雷芳恨他当街抬尸,没当场弄死他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

    但他想的虽好,天却不如人愿。

    从前徐峄知在长安的时候,嘉宁手下的情报组织由徐峄知管着。后来徐被遣出长安随着尹洛离开,这方面的事务便都到了蓝画手中。

    别看蓝画不过二十四岁,却是嘉宁身边八大女官中心思最缜密的人。

    联想到嘉宁中毒前后,正是何崇和雷盈关系最亲密之时,蓝画立刻对他产生了怀疑,在何崇将要离开长安之前,将他押解到了狱中。

    这一审问便是一串隐秘,蓝画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带着何崇来到了公主府,亲自来面对嘉宁供罪。

    “不必,你简单说说就行。”嘉宁揉着酸胀的手腕放下鹅毛笔,觉得毛笔是时候该出现了。

    时代已经要改变了,连科考制度都提前这么多年,毛笔也必须出现了。

    “殿下,何崇怕死,一共供出了十六条罪名,其中两条罪名,微臣不敢擅自决定,因此才将他带来的。”蓝画将手中竹简递了上去。

    嘉宁没看竹简,反而是向后一靠,由苍竹给她按摩眼睛。

    “哪两条?”

    蓝画见嘉宁随意,于是便道:“第一条,何崇曾经帮过雷家偷窃宫中财物,臣根据其描述,认为那些物品多是先皇后遗物。第二条,何崇曾经帮雷盈向明元太子传过书信,并且将不属于宫中的物品带入宫中,您上次中毒,就是雷盈策划,何崇动手的。”

    “不过……”蓝画顿了顿,“何崇说他并不知道那些书信上写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带进去的是什么,后来知道明元太子薨逝,您后来又中毒,他才猜到这些可能都和自己做过的事情有关,因此更加畏惧,加上何其轲被下狱,他便渐渐的疏远了雷家。”

    嘉宁睁开了眼,眸色阴冷,没问自己中毒之事,反而问道:“当初蛊惑明元杀韩沉以及后来挑唆他与我反目的幕后人,是雷家?”

    “这个目前不能确定。”蓝画冷静道:“据何崇所说,雷家向先太子传递书信的时间从四年前便已经开始,那时先太子不过才十岁左右,但书信都是单方面的,直到两年前的秋天,先太子才第一次给雷家回信。而且,将信件递给何崇的人虽然是雷盈,但据他观察,写信的却另有其人。”

    “而且当初在您离开唐国前往夏国的那段时间,是先太子与雷家联系最密切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一天一信的程度,直到韩将军死,先太子才减缓了交流的次数。”

    “雷家!”嘉宁眼神阴鹜,有毫不掩饰的杀意喷薄而出。

    若雷家真是在背后蛊惑明元的人,那一个雷盈之死,就太便宜他们了!

    “殿下!”绿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十月的天气已经冷了,但她仍旧跑出了满头大汗。

    “殿下!府外有个男人,他说他是前来投案的!”

    苍竹给她倒了杯水,口中却嗔怪道:“没看见殿下正在和蓝画商讨正事么?什么投案的人?叫他去外守司投案去!公主府可不是投案的地方!”

    “不是!咳咳!”绿棋喝水喝的急,呛了两下,有些着急地看着嘉宁哑声道:“不是的,他,他来咱们府中投案就是对的!他说他是逼杀程挚的人!”

    “谁?”

    嘉宁忽的抬头,手中竹简险些没捏住。

    “那个男人,看着很壮实,他说他虽是身不由己,但毕竟程挚死在他面前,他日夜愧悔难当,良心难安,因此安顿了家人后便来投案,希望可以让程先生瞑目。”

    “带他进来!”嘉宁站起来,感觉有些头晕,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好像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喊着:天道!天道!

    自来投案的男人脸色黢黑,是个有着糟乱大胡子的中年壮汉。

    比起当时客栈中的他,此时他显得憔悴无比,双眼中的红血丝遍布,像是许久不曾休息过。

    见到嘉宁,他双膝下跪,整个人匍匐在地,而后竟然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一个大男人,一个魁梧的大男人,竟然哭的如此痛苦,如此绝望。

    嘉宁只冷冷地看着他,心中的杀意几乎冲破理智,若她现在手上有一柄枪,她就敢刺穿这男人的胸膛!

    这是唐兵!

    是正儿八经的,唐国编军内的兵!

    他身上的那把剑,是在唐国有正式编制且是百夫长及以上的官吏才有资格佩戴,而这样的人,竟然与氏族勾连,逼杀一位唐国内小有声名的学士!

    “你是,哪支编军的?”嘉宁死死克制住内心中的愤恨和凄凉,冷声问道。

    男人抹了把脸,额头渗血道:“小的是凉山大营左翼军百夫长虺烸。”

    “你姓虺?”嘉宁吃了一惊,轻轻盖住了自己的情绪。

    虺姓在唐国仅仅一家,便是祭司虺家。

    但虺家的人少,基本都在神明的注视下侍奉,怎么会有一个虺家的去当了兵?

    虺烸再次以头杵地,愧悔难当,“小的自幼被逐出家门,但受雷家接济之恩才未饿死街头,从此便为雷家卖命。但是,小的从前从未杀过不该杀的人,只有程公子……”

    “小的自知自己一条贱命,不配给程公子一命赔一命,只愿小的一条命,叫程公子能早出轮回,少受苦楚!”

    说罢,便是一头又一头,仿佛要将自己撞死在公主府。

    “你若今日死在我这里,也不算给程挚赔命!”嘉宁望着他寻死,并未阻拦。

    虺烸动作一滞,愕然抬起头来,已经有些浑浑噩噩地问:“请公主赐下,如何算得上赔命?”

    嘉宁神色冰冷,仿佛又看到魏源侃侃而谈,仿佛又看到程挚的温文儒雅,她凝视着虺烸,一字一句说道:“杀!人!偿!命!”

    她俯下身,盯着虺烸的眼睛,“谁叫你杀的人,谁叫你害死的程挚,我就叫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