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春蚕到死丝方尽

    苍梧郡内，楚府门前。

    程散木焦急地先行赶往长赢书院去，云念生与季夏留在原地，静静看着楚图南走进楚府内去。

    云念生率先向着西边郁林郡方向走去，季夏本想要开口，却还是脚下步子先踏了出去追上，云念生也仍任由季夏就这么跟着自己，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三两里路。

    “你先天体内自带的蛊虫，楚图南透露给我说叫厄蛊，之所以他要设局算计你，也是因为厄蛊寄于人身之内，一旦大成，轻则殃及一城一地，重则祸及一郡一州，不过楚老头还有柳先生将计就计，顺着楚图南还有老蛊王的野心布了一局大棋，到最后你反倒成最大的赢家了。”

    嘴中话语堪堪出口，云念生恍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猛然间回头看着身后少女，季夏没有半点异样，只是眼帘低敛，双手捧着那片珍藏槐叶。

    云念生向季夏走去，将少女抱在怀中，季夏将那片槐叶紧紧握在胸口，哽咽问道：“所以我娘亲也是因为我害死的，对不对？”

    云念生闻言一滞，真相有时能够救人，自然也能杀人，他不愿说出那个堂而皇之的答案，只是轻轻拍打着季夏的后背，柔声说道：“哪有娘亲不希望孩子好好活着的呢。”

    季夏眼眶红润，主动挣脱了他的怀抱，眼眶之中晶莹泪珠被生生憋回，一口气说出一大串话语，“这槐叶我看着真心喜欢，你游历天下的时候，记得帮我找个画框装裱起来，记住啊要裱得漂漂亮亮的，回来的时候要是让我不满意，就把你打成猪头！”

    云念生收好那片槐叶，笑着摸了摸季夏的小脑袋，“知道了知道了。”

    季夏恼火地甩开云念生手掌，佯怒道：“摸头该长不高了！”随后季夏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爹给你吃的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本就细若蚊蝇声的声响在少女愧疚神色中愈发不可闻了。

    云念生听得不真切，便再问了一句，“什么？”

    季夏索性一巴掌轻拍在云念生肩膀上，转身赌气说着：“我说我饿了，要回去吃东西了。耳聋就去掏一掏耳朵！”

    云念生微微眯上双眼，只是笑望着那道背影，最后说道：“好好活着。”随后青年转身向身后招了招手。

    少女此时仍旧赌气着，不久后才憋出一句，“听不见，下次回来再与我说一遍。”等到少女堪堪转头，只见到那只招了许久的手刚刚放下。

    云念生望着远处郁林郡的方向，大步走去。傻丫头，就当是留个念想吧，季仲明发誓是真，喂药是真，爱你也是真，至于这药真不真？云念生笑了笑，重要吗？其实那天楚中丘说错了一句话，闾覆也自信了一次，那日下在他体内的蛊早就在于江水边醒来时就解了。

    青年云念生不需要，但是少女季夏很需要，至少让遗世之人活着多留一个念想，他毕竟她父亲临终托付的人嘛。

    傻丫头，此间事了，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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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府内，楚图南寻着大半个楚府也未见到楚中丘半个身影，等到他匆匆出了一间屋子，却见到一道温柔身影，以往习武学兵法多于母子相聚的楚图南此刻郑重其事地给眼前温婉妇人行了一顿稽首礼，身形娇小的妇人赶忙上前扶起儿子，已是泪眼婆娑地说着，“儿子受苦了，儿子受苦了。”等到两人颤颤而起，楚中丘蓦然出现，给了楚图南一个颜色，楚图南望了望母亲，只见面前妇人只顾着擦拭着儿子滑落泪痕，泣声说着“去吧，好好听你爹的话。”

    楚图南随之跟着楚中丘一同出去，内堂里，楚中丘又坐回那把老旧椅子上，“长赢书院那些君子儒士我已经全部放了出来，该怎么做你自己定夺。”

    楚图南小心翼翼地望向蜷缩在椅子中的老人，眼神询问。楚中丘威严怒视着楚图南，讥笑着“怎么，儿子拉得屎要老子来擦屁股？”楚图南一听到这话，头摇得像拨浪鼓般，直否认着。等到底下儿子再抬头时，却是细细鼾声先传进耳中。

    夏时多盹，老人已然进入梦乡之中，也是这时楚图南才悟得想起自己的爹已经有半百之数，小时他给自己讲他早年的英勇事迹明明还历历在目，怎的这般就老了，自己就长这么大？

    午间艳阳穿过内堂的窗牖，父子二人身上俱是暖洋洋的，无数尘粒跳跃其中，时光在其中穿梭而过，只有那根根光柱说明了它曾来过。给楚中丘披上一件薄毯，楚图南静悄悄地将门关上，提着步子向外走去。

    骄阳刺入眼帘之中，刚刚闯下大祸的楚图南没由来想到自己已是二十岁了，该及冠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夏时悠然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