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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西陵之战—陆抗的担忧

    九月,步阐接到晋武帝回信,接受大晋任命,率全城军民投降。

    陆抗得到步阐举城投降的消息时,正在他的封地江陵。

    望着一马平川的江陵地图,陆抗思索了片刻,道:“即刻传令:在江陵城外的平原地带挖数道壕沟,在路面抛洒铁蒺藜(铁刺)。命江陵水军督留虑兴建水坝,把水引到壕沟及路面。”

    陆抗安排好江陵事宜,匆忙调集兵马万余急赴西陵,驻扎在西陵附近的宝城。也不着急攻城,一边命行军司马陆晏,到山里以重金招募山越人,并许诺山越人:每斩获晋军甲士一人,赏白银五十俩;斩获三人,另得宅院一所。陆晏亲自到南越族游说,南越人是山越人口最大、民风最彪悍的部族,他们的酋长沙臼是山夷公认的第一猛士,身高八尺七,浓眉凸眼,鼻孔朝天,一副凶神恶煞。翌日,沙臼带领本族二千子弟兵入伍,陆晏当即封他为越骑校尉,享俸禄三百石。而后五天,夷人近八千人参军。

    另一边,陆抗命安夷将军左奕,沿着西陵外围修筑高墙,内可以围困步阐,外可以抵御晋兵。陆抗不分日夜的催促全军赶工,如同晋军已近在眼前,众人苦不堪言。

    宜都太守进言:“我们何不直接进攻西陵?说不定没等晋军赶来,西陵我们就已经拿下了,又何必费力筑高墙。”

    陆抗:“西陵的工事是我当年在那任职时修建,防御设施很齐全,粮食也充足,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攻下的。如果晋军这时候赶来,我们会腹背受敌。”

    诸将坚持一试,陆抗为服众,允许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法进攻,结果真如陆抗所言,众将士便再无怨言,齐心协力苦修战壕。

    十月,羊祜兵分三路:巴东都督徐胤,率五千水军进攻建平;主帅羊祜率五万大军进攻江陵,想来个围魏救赵把陆抗引回江陵;最后一路是主将杨肇,率三万精锐驰援步阐。

    晋军赶到江陵郊外,见通往江陵的道路水壕交错、泥泞难行,还时常有人马被铁蒺藜刺伤,战车、辎重、粮食根本无法通行。

    羊祜满脸清癯,望着几十里之外的江陵城兴叹,对左右道:“这里怎么这么湿,是下过暴雨吗?”

    从事中郎邹湛道:“回禀都督,江陵上游高筑水坝,把水引到了路面。”

    羊祜阴笑嗔骂:龟儿子!你可以水灌驿道,我也可以利用水道运输粮草?便对左右道:“对外传言,先攻留虑,毁坏堤坝,以便车马通行。”

    羊祜下完命令,忙令人通知负责粮草的王戎。

    陆抗闻言,命留虑立刻毁坏堤坝。

    宝城将士听闻,议论纷纷:“才建好的堤坝,用不着了就开闸放水,干嘛要毁坏?我们这么辛苦的筑高墙,不会建好了就拆吧?那我们还着什么急?”

    陆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怒道:“你们懂个屁呀!老子毁了陆路,他们就只能水运。你们这些屎克郎,赶紧搬你们的砖。若杨肇赶到前没筑好高墙,就把你们的脖子洗干净了等着,免得死了还带着一身臭味,阎王爷都不想收你们。”

    陆大司马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战将陆逊,他本人却是靠着战功一步一步坐到如今的位置,一生几乎零败绩。思及此,士兵们又继续埋头苦干。

    羊祜听闻大坝已毁,只好命王戎改用车马运粮,耗时耗力,也导致主力推进缓慢。

    此时,陆抗仍在宝城督建高墙,催促着士兵们昼夜赶工,仍觉得进度太缓慢,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陆晏鼓起勇气走到陆抗身边,拱手施礼道:“父亲…”

    陆抗打断他的话,微怒:“本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军营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陆抗十三岁就跟着父亲陆逊上阵杀敌,到如今也有二十三个年头了,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数以万计,他浑身都散发着慑人的威势,即使陆晏是他儿子,亦对他畏惧七分。陆抗对这继承人很不满意,陆晏跟在他身边五年了,却只混了个‘军司马’这种类于后勤的职务。陆抗时龄四十六,胡子已经半白了,穿了大半生的铠甲也让他感觉越来越重。

    陆晏害怕的把头低得更下了,声音也低了三分,道:“回禀大司马!”

    陆抗没心情看他一眼,只厌烦的道了一个字:“说”

    陆晏原本满肚子的大道理,此刻却吓得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只嚅嚅:“羊祜领军五万进攻江陵。”

    “知道了。”

    陆晏仍作施礼状,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还有什么事吗?”陆抗声音稍微和缓,瞧了一眼这儿子,他虽对他的能力不满,但他为人忠厚,又素无大过。

    陆抗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都喜文不喜武,四子陆机和五子陆云更被世人称颂‘文章冠世’。陆晏会进军营,也全是因为一个‘孝’字。陆抗偶尔会想:如果老大也留在都城,或许也和他那两个弟弟一样文章冠世吧!瞧他招募夷兵的速度,又或者是另一个羊祜。如果不是东吴这一代将才良莠不齐,陆抗也不会坚持让儿子参军,谁知儿子亦是扶不上墙,待他百年之后,东吴的门户又有谁能守护?思及此,陆抗的眉头不由深锁。

    陆晏终于想了起来,道:“您该去江陵了。”

    “理由?”陆抗的眉头越皱越深。

    “江陵守军才七千。”

    虎门犬子…陆抗是怒是哀,解释道:“西陵背靠群山诸夷,延绵几千里的山谷峡地,和长江天堑一样,是我东吴最好的屏嶂。自我东吴立足江东,那些当地权贵不服管束又苦无兵权,哪次生事不是要拉上这些山越人,就连我东吴最精锐的部队都是从山越中选拔。这若大的南山群里盛产铁矿、铜矿和盐,从来就不缺兵器,且山越凶悍好斗又反复无常;出则成群结队四处劫掠;败则四散遁入山林,渺无踪影…历朝历代都没有人能够真正征服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我东吴的心头大患。一但西陵被晋军拿下,他们必然群起倒戈,你可曾想过后果?”

    陆晏只想着步阐闭城不出,他们仅有两万兵马,攻城都不够,何况杨肇带了三万精兵支援步阐…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反而让江陵城失陷。

    陆晏冷汗直流,喏喏道:“可是江陵怎么办?”

    陆抗平静道:“你认为羊祜行军打仗如何?与周公瑾、王昶相比孰优熟劣?”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陆晏有些莫名其妙,没做多想便道:“羊祜是文臣,他怎能跟战功赫赫的周公和王昶相比?”

    “当年太祖(孙权)十八岁承袭主位,曹魏欺负我东吴少主年幼,朝纲不稳,派出三路大军共同伐吴。王昶时任征南将军攻打江陵,施公(绩)守城,王昶强攻不下,设计引出施公…在后来,周公(瑜)率程普、吕蒙等精兵良将三万人攻打江陵,曹仁仅一万人守城,打了一年愣是没打下来,最后曹仁粮尽才被迫退出江陵…江陵这数十年来的防守战,都是守将主动退守才得以破城。羊祜只是一介文臣,论治国安邦可比管子;论行军打战,他只是个新兵蛋子…又没有登云梯攀城,你怎么对他那么有信心?即便羊祜攻下江陵,等我们腾出手来,沿江截断他们的粮道和支援,围而不攻,你认为他守得住吗?”陆抗劳心及肺的点拨,奈何陆晏实在没有天赋。

    陆晏也明了父亲对他的期望,当下羞愧难当,道:“孩儿受教!”

     “传令下去,令水军都督留虑抵御徐胤。公安督孙遵率小股部队,沿着南岸潜伏在羊祜的后方,截击晋军粮草。只要羊祜攻城,便袭扰羊祜后方;羊祜若回过头来转攻孙遵,则可乘船沿江逃遁。”陆抗运筹帷幄,无懈可击。

    陆晏崇拜的小眼神望了眼老父亲,道:“得令!”

    传令兵:“回禀大司马,右将军诸葛靓求见!他有妙计献上。”

    这已经是第四次求见了,老子又不是花魁,有什么好见的?陆抗强忍燥火道:“战事吃紧,本将军没空见他。让他没事就养好精神,一但开战,睡觉的功夫都是奢望。”

    陆抗一生坦荡,唯有一件事是他一生的污点。当年诸葛恪独断专行,坚持伐魏,害得东吴十万子弟兵惨死异乡,事后诸葛恪还意图掩盖,被先皇吴少帝设伏诛杀。诸葛恪三族被夷,两个外甥也受牵连被诛。陆抗的原配是诸葛恪的外甥女,他当时害怕受累便休妻…能因贪生怕死抛弃结发妻,又何况那些非亲非故的士兵,可想而知将士们会如何看待他?都是那个姓诸葛的害的,诸葛靓与他便是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