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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

    送礼肯定是要送的,只是看神医这个样子,现在送肯定不会收的,得找个好时候。

    林朗说完才发现这个家不是他做主的,他爹还在边上站着呢。

    再不愿,林朗也不得不朝林老爷看过去,眼神恳切,是服软的眼神。

    许若若推辞:“不了吧,我和夫郎还要去办家里交代的事。”

    喝茶这种,她真的没兴趣啊。

    而且林老爷看上去就很古板,茶也不好喝的样子。

    林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妹子,就喝一杯茶......”

    还是他爹林老爷适时说:“这位小娘子等等,既然都到了敝府,不如喝杯茶再走,就当给林某一个面子。”

    林朗在心里啧啧,不愧是他爹,拿腔拿调的。

    林老爷话说的这样谦卑,许若若也不好扫了他的面子,看了陆行一眼说:“那就叨扰了。”

    林老爷是真的姿态做全了:“请——”

    林朗特别惊讶地看了眼林老爷,他没想到自己爹能做到这个样子,尤其是等下人泡了茶上来,他更震惊了。

    茶竟然是雨前龙井。

    这可是他爹的珍藏,上次县令爷来家里,他都没舍得拿出来。

    怎么这次舍得用来招待神医。

    许若若也被惊到了,她没想到林老爷会这么重视。

    看这茶,看这糕点,都不是寻常货色。

    不管他怎么想的,先推辞一下再说:“林老爷这样厚待,若若实在愧不敢当。”

    林老爷抚了抚须发:“小娘子太客气了,你出手救了我的孙子,这是对我们全家有大恩啊。”

    刚刚林朗在门口喊那么大声,想必周围的邻里都听到了。

    林老爷一生追求体面,怎么会让许若若这个救命恩人随意离去。

    “林老爷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许若若说:“我只是刚好路过,又刚好可以救嫂子。”

    “要是换个情况,我也无能为力了。”

    林老爷听许若若这么说,心里的满意更多了三分,这个小娘子既谦虚又透彻,实在让他喜欢得紧。

    “要是人人都有小娘子你这种想法,我们就可以看到圣人所说的‘大同’了。”

    林老爷开始念:“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林朗闭了闭眼,他爹又开始了。

    林老爷考上了举人,却觉得世道不公,官场黑暗,做官非他所愿,辞官不受,选择回家教书,著书育人,想要开化世人。

    他简直搞不明白他爹想什么,说迂腐有时又正直,说古板有时又变通。

    矛盾得要死。

    许若若不知道林老爷的这些事迹,只凭这几句话和林老爷流露的神情,认为他是一个有追求、有信仰的人。

    她向来佩服这些人。

    许若若真诚地说:“会有这么一天的。”

    林老爷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样,对着许若若一顿输出,表达自己的政治理念。

    许若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现得却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还时不时点个头。

    等林老爷觉得口干舌燥,喝起茶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林老爷有些歉然:“小娘子见谅,恕我疏忽,一时忘了时辰,耽误了小娘子的正经事。”

    “没事,”许若若摇摇头:“听林老爷一言,我受益匪浅啊,是我幸事。”

    “不知道小娘子待会是要去办什么事,林某要是能帮上什么,请尽管说。”

    许若若美滋滋地想,如果能在林老爷这白得一挽联,那陆大力给的那二十两银子,不就是自己的了。

    她三言两语地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也不提让林老爷帮忙:“大哥是英年早逝,大伯父对比较执著,我们也知道举人老爷们事情繁多,怕是没有空也没有理由为大哥写一幅挽联,但我们也要去试一试,这也是我们对大哥的一份哀思。”

    林老爷听完以后感叹:“小娘子至情至孝啊,要是我那两个儿子能学到小娘子的三分,我也不用每日费那么多力气教育他们了。”

    林朗:“......”夸自己还要编排一下我,真有你的。

    “不敢当不敢当,”许若若看向林朗:“林大哥他今天冲破世俗规定,义无反顾地救他的娘子,这是真的勇敢和至情。”

    林老爷到嘴反驳突然卡住,好像是...这样?

    他呆了一呆,抚须的手也跟着顿住,差点把胡须揪了下来。

    这问题一时半刻想不清楚,林老爷只好笑了笑:“挽联一事又有何难,若是小娘子不嫌弃林某学识浅陋,就由林某来写这一副挽联吧。”

    “真的吗?”许若若又惊又喜,没想到林老爷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这比她自己主动提起可好多了。

    “我能为小娘子做的,也只有这件小事了。”林老爷笑了一下,用许若若的话说:“举手之劳而已。”

    许若若笑弯了眼:“那就多谢林老爷了。”

    林老爷起身去书房写挽联去了。

    林夫人过去帮他研磨。

    林朗佩服地看向许若若,神医就是不一样,让他那样迂腐古板的爹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林老爷走了,许若若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吃点心了,她馋这些已经很久了。

    书房里,林夫人一边给砚台里添水,一边问:“老爷这么喜欢那个小娘子?”

    “蕙兰,你不觉得她很机敏吗?不仅机敏,还很善良。”

    “可她刚刚就是欲迎还拒,让老爷你主动提起挽联一事。”

    “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啊,她分得清人心,也利用得好人心,”林老爷感叹一声:“可惜她不是男儿身,不然在官场一定大有作为。”

    高蕙兰说:“老爷太高估她吧,你都在官场待不下去。”

    “她和我不一样,她比我灵泛多了。”

    “当年我去参加会试的时候,也有人这么对我这么说,让我圆滑一点,变通一点,只可惜,我没做到。”

    林老爷手上一顿,难怪他觉得许若若很亲切,原来是和他有点像,她和他都是那种看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是那种能够带给人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