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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二章 谋定而动

    迟暮映红霞,秋风扰西亭,芙蓉入水去,游鱼惊波澜。

    ——太一

    ……

    天山山脉,位于大陆西北高原之上,山脉东西横跨,延绵万里,群山高耸入云,山顶常年积雪相伴,陡峭奇峻。

    山脉间有一片盆地,四季如常,方圆百里被阵法保护,阵中仙气氤氲,迷雾环绕,无法窥视。

    夜半无声,明月高挂,一道流光从远处激射而至,略作停顿,飞入阵中。

    阵法内,四季如春,一片清池遍布方圆数十里,隐隐有阵法保护,池中莲荷满塘,中央几朵巨大金莲熠熠生辉,水面薄雾浮动,随风卷舒。

    池塘北侧,一座庭园布局简单雅致,毫无奢华之气,花园南侧清池从西侧凉亭绕过,从东方庭廊下穿过,池水徐徐流向远方。

    园中西南角落几枝海棠树映入水中,池北侧,几株海棠花舒展摇曳,旁边一条小径从凉亭绕向北侧小屋。

    屋前一株柳树枝叶繁茂垂下千条柳枝,树下窗口微撑,站在庭廊上,隐约能看到屋内陈设。

    忽地,阵中四道光柱冲天而起与天空大阵光幕交汇,光幕绽放刺目亮光,天空瞬如白昼照亮整片大地,大阵光幕隐隐更加厚实。

    少顷,一道人影一闪而至,浮于空中,正是刚刚完成大阵加固的月心瑶。

    她没有心情欣赏园中美景,身形一闪,出现在小屋中。

    施法点燃屋内烛火,她再次召出青绿色小鼎。

    月心瑶望着悬在身前的小鼎,挥手撤去了面容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倾丽绝容的脸庞。她清冷的容颜逐渐柔和,一双妙目满是柔情,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太一哥哥,十万年了,月儿终于要再次见到你了。这次月儿会用生命守护哥哥,不会让哥哥再受到任何伤害。”她抹去脸庞的眼泪,然后向小鼎施法,召出一个不太凝实虚影。

    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虚影,虚影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俊俏沉稳的脸庞上,浓眉如刀,鼻梁高挺,一双嘴唇薄厚匀称,只是眼神有些茫然。

    “太一哥哥把我保护的很好,以前是月儿太任性,是月儿没用,没有好好修炼,连累了哥哥。”她收回了虚影脸庞上虚抚的手,捂着胸口,抽泣道:“抽魂炼魄,燃烧心血,真的很痛……这些年月儿受了很多苦……但是为了今天,一切都值得。”

    她眼神转而变得凌厉,似乎能望穿屋顶,望穿虚空般抬头看向上方。

    “我要陪着哥哥,打到九天之上,杀尽那些忘恩负义之辈!还有那些无耻之徒,他们都该死!至于那个女人……哼哼,她就是个贼,我终究会夺回应属于我的一切。”她咬牙切齿道。

    良久后,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虚影,眼神重新恢复柔和。

    她虚抱着男子虚影,把头虚靠在男子肩旁,柔声道:“在这之前,我需要安排哥哥去投胎,只有这样,才能复活哥哥。”

    “月儿需要长时间沉睡恢复修为,届时,会安排自己一缕分魂去投胎,陪伴守护哥哥。”月心瑶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脸颊一红,头埋得更低了。

    她抬起头,松开虚抱的双手,后退一步,静静看着眼前的虚影。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手掐法决打向小鼎,小鼎青光一闪,将眼前虚影男子收入鼎中。

    接着她挥手将小鼎重新收回,然后盘腿坐到榻上张口吞下几粒丹药,稍稍调息,炼化药力压制伤势。

    少顷,她起身打开门,熄灭烛火离开了房间。

    她站在院中,看了看天空,月已西垂,又看了看前方被月光笼罩的园中风景,不自觉地想起太一哥哥曾经绘制的画卷。画中所绘正是此园中风景,还有题字附于画侧。

    回想那些在一起的时光,恍如昨日。

    轻叹一声,她收回思绪,轻轻跃向高空,穿越护山大阵,略作停顿,看了一眼南方,然后化作流光激射而去,正是天月国的方向,也是此刻要去的地方。

    月心瑶选择此处作为太一哥哥的转世之地,无论是时间、地点和投胎人选已经是早已筹谋好的。主要是考虑此处贫瘠,神仙罕至,如果投胎转世为国王之子,必定能确保安全。

    天月国,大陆西侧的小国,于位于天山山脉与昆仑山脉之间,方圆万里,人口数百万。

    国都奉城位于天月国东北方向,靠近天山,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四周有高逾二十丈的城墙包围。护城河经西面山麓流经南城门外围,流向东方,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奉城内,王宫紧靠北侧城门,坐北朝南,共设有四道大门,正门位于南侧,直面天街,天街向南,尽头便是南城门。

    城墙上,十步一岗,百步一哨,士兵站立两侧。空旷的天街有少数士兵往返巡逻,远处王城正门,守卫更加严格。几十名士兵列队站立于宫门两侧,周围一队队士兵双向交叉围绕王宫巡逻,宫墙上更是三步一岗,几乎将王宫保护得密不透风。

    此时正是寅初,一道流光进入王城,消失在国王寝殿。

    寝殿内,流光一闪,现出身形,正是月心瑶。

    她稍稍感应,发现两名宫女站于外室,倚于门边,昏昏欲睡。内室屏风后,帷幔内,国王与王妃安睡于床榻上。

    她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施法轻轻拨开帷幔,看到了平躺在榻上的国王,还有依偎在国王肩旁的王妃。

    国王长弓氏,君姓,名博,字广仁,四十多岁,方脸宽额,剑眉浓密,嘴唇略薄,胡须络腮。

    王妃伯轩氏,夙姓,名柔,字意淑,近四十岁,鹅蛋脸,柳叶眉,鼻梁微翘,樱桃小嘴,岁月没有在脸庞留下过多痕迹,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定是个风化绝代的可人儿。

    探出气息稍加感应,发现王妃果然已经怀孕,气息阳刚,是个男婴,且不足两个月,还未显怀。

    月心瑶掐指一算,心中叹息道:“令人羡慕的一对同命鸳鸯,可惜造化弄人,寿数有限,看不到儿子大婚了。”

    她未做犹豫,拿出养魂鼎,施法召出残魂。

    接着她施法将残魂的魂力压制,防止凡人躯壳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魂力而出现意外,这个封印会随着躯壳修炼逐渐解除,记忆也会逐渐复苏。

    最后看了一眼,一咬牙,将残魂投入到王妃腹内。

    施法完成,她略作感应,发现残魂完美融入腹中胎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又分别给国王和王妃托梦,然后拿出一个玉佩,在上面施加了三个护身法术,送予王妃手中。

    做完这些,没有停留,转瞬离开了王宫,然后飞入城西宰相府,化作流光投入宰相所在寝室。

    寝室内,宰相夫人独自一人卧于榻上,月心瑶探出气息感应,发现果然已怀孕将近一个月,且是女婴。

    她手指轻点眉心,分出一缕神魂。

    由于只是分魂,魂力比较弱,所以没有太压制,只设置了一个禁制,直到将来双方见面后,记忆会逐渐苏醒。

    她将分魂引入榻上女子体内,略作感应,神魂已经完美融入胎儿体内。

    接着,又拿出一个戒指,施法添加了三个护身法术,送入榻上女子手中。

    做完这些,她揉了揉眉心,舒了一口气,然后离开文山氏宅邸,飞出奉城,化作流光朝瑶池方向激射而去。

    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瑶池后,已是寅时。

    此刻她伤势已经无法压制,随时会身体崩溃,神魂溃散。

    不得已,她未做停留,直接飞入莲池,找到中间最大的金莲,盘于金莲之上,同时开启了池塘上的保护阵法,接着金莲花瓣徐徐收拢,将她包裹其中,进入沉睡。

    王宫,国王寝殿。

    王妃悠悠醒来,看着手中握着的玉佩,回忆刚刚的梦境,倏地坐起。

    “王上……王上……”王妃轻轻呼唤熟睡中的国王。

    “呃?”国王转醒,茫然看向王妃,发出轻声疑问。

    “王上,刚刚妾身做了一个梦,梦中瑶池仙尊前来送子,并赠予妾身一个护身玉佩,王上请看……”说着拿起手中玉佩,展示在国王面前,然后接着道:“妾身本以为只是一个梦,没想到醒来发现手中的玉佩,发现似乎是真的。”说完掩口露出窃喜的表情。

    国王猛然起身,看着玉佩微微发呆,然后定神道:“吾亦有所梦,仙尊送子,看来确有其事。”

    接着他轻唤一声“来人”,外室打盹的两名侍女瞬间打起精神,然后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轻轻推门而入。

    “王上有何吩咐?”两名侍女跪身拜问。

    “快,快去传御医。”国王急忙下令道。

    “奴婢遵旨。”两名侍女同应一声,然后起身换换退出内室,轻轻关上房门,其中一名宫女飞快通过外室,朝远方疾步而去。

    一刻后,侍女引着一位医官匆匆赶来。

    此时,国王身披龙袍,站在外室来回踱步,见医官过来,挥手阻止医官施礼,赶忙带着他进入内室。

    内室帷幔已经重新放下。

    “快帮王妃看看,是否已有身孕。”国王已是迫不及待。

    医官心叹:“王妃一直想要孩子,可惜年近四十仍无所出,此事早已引得满朝文武奏疏申议,无奈国王不愿再纳。不知此次是否犹如先前,依然是空欢喜。”转而收起心思,朝帷幔走去。

    帷幔中,王妃伸出一只玉腕置于床边。

    医官上前,轻跪坐于榻前,熟练地从随身药箱中拿出一条丝巾覆于王妃手腕之上,然后右手抚脉,专心诊断。

    片刻后,面露喜色,收起丝巾放入药箱,然后回身下拜,激动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王妃,王妃她确已有孕!依臣经验判断,怀孕已有一月有余,只因初孕不显,所以王妃没有察觉。”

    听到医官禀报,国王面露喜色,激动道:“哈哈,果然……果然,好,好。”他收拢笑容,接着道:“爱卿免礼,下去领赏吧。”说完,他朝侍女看了一眼,侍女似是领悟,带着医官悄然退走。

    待侍女关上屋门,国王上前,抚开幔帐,将王妃轻轻扶起,两人坐在床边,四目相对,双手紧握,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许久,王妃侧过害羞的脸庞,撇眼偷看了一眼还是满脸微笑的国王,娇嗔道:“王上方才有些失仪了。”

    “是,爱妃说的是,是吾有失威仪。”国王说完,手指轻刮王妃的鼻梁,然后牵着王妃的柔荑,接着道:“吾晚年得子,可喜可贺,总算不用听朝堂那些老家伙聒噪了。”

    王妃听着国王的诉说,轻轻依偎到他的怀抱中,温柔道:“是妾身的过错,让王上为妾身承担了太多……”

    “说这些做什么,爱妃又何尝不是呢。”说完,国王和王妃相拥在一起。

    王妃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方才妾身一时高兴,竟忘记还有一事。”说完,她直起身,看向国王道:“仙尊托梦还说,宰相文山鸿的夫人来年将会诞下一女,当立为太子妃。不知王上是否受到同样托梦?”

    “吾亦如此。”国王点了点头,接着道:“时辰不早了,吾要起身去朝会了。今日吾即下旨,定下此事。”说罢,他起身叫来侍女,侍奉着装。

    宰相府。

    宰相夫人一觉醒来,扶身坐起,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床榻,难免有一些伤感。

    此时,正是夫君要去参加朝会的时辰。往日,都是她每天亲自侍奉穿戴,送他出门。而最近两个月,他却时常夜不归宿。

    她未与他人诉说,又叮嘱下人,怕自己两位哥哥知晓,又来闹腾。

    宰相夫人,昔风氏,展姓,单名晴,瓜子脸,弯月眉,丹凤眼,琼鼻朱唇,是一个诗词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年芳十六就已名传王城,那时的她姿容出众,闺中至友无不称赞。

    如今她二十有八,育有一子,九岁年龄,在国学院住读,每旬归家省亲两日。

    两位哥哥,出身师伍,幼年从军,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却对这个妹妹殊为在乎,即便妹妹已经为妇为母,还是时常过来探望。

    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急忙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东西。那是一枚古朴的戒指,材质非金非玉,色泽淡黄。

    她回忆起方才的梦境,梦中有一仙女,自称瑶池仙尊,说给自己送来一个女儿,自己已经怀孕,而且是个女婴,将来的太子妃。

    她虽然未见过真正的仙人,但是也知道那些高高在上仙人连国王都不屑搭理,又怎么会想到给自己送一个女儿?

    且不说送自己女儿的事,就连王妃,年近四十,仍无所出,又哪儿来的太子?

    但是又觉得此事蹊跷,否则自己手中怎么平白无故多出一枚梦中出现的戒指?

    她揉了揉眉心,想来是自己最近思绪繁杂,或许是夫君落床上的戒指被我拿在手中,今早却以为是仙人赐予,怕是忧人自扰罢了。

    念及此处,她下床,将戒指随手放入首饰盒,叫来女婢伺候穿衣装扮。

    直至午时,相公才踏门而入。

    此时展晴正在后园赏花,听闻下人禀报,赶忙前去迎接。

    “夫人,天大的好事!”还未到近前,就听相公一边念叨,一边朝这边疾走而来,手中托着一只卷轴,满脸激动的表情难以掩饰。

    来人正是天月国宰相,文山氏,朔姓,名鸿,字志远,年近三十,面容英俊,胡须微留。

    见到夫君回来,展晴紧锁的愁眉倏而展开,接着满眼柔情地迎上前去。

    “何事竟让夫君如此喜悦?”展晴走到近前,满脸好奇。

    朔鸿将手中卷轴交予夫人,同时道:“奇哉怪哉,昨日王妃梦到瑶池仙尊送子,今早叫来医官诊断,发现果然有孕,此事在朝会公布,那些提议让王上纳妾延嗣的诸公,当堂被堵得哑口无言。”

    “此虽算喜事,却如何能使夫君如此激动?”展晴一边展开卷轴,边说道。

    朔鸿走到展晴身侧,帮助夫人展开卷轴,说道:“王上下旨,夫人来年诞下女儿立为太子妃,这也是瑶池仙尊梦中所托。夫人看完旨意便知。”

    展晴倏而一笑,道:“妾未孕,又谈何诞下女儿?”说完,想到什么,突然笑容微僵。

    她忽地握住朔鸿的手腕,道:“妾今晨亦有所梦,仙尊送女……”她目露恍然,接着双手握着旨意仔细研读。

    “是了,是了!”她自言自语,满脸笑容,看着满脸疑惑的朔鸿,接着解释道:“妾身今晨在梦中,依梦到瑶池仙尊前来送子,说我已有孕,明年二月将诞下一女,女儿将来会被立为太子妃。”

    “此言当真?”朔鸿双手握着妻子柔荑,激动问道。

    “妾身醒来,只当是一个梦罢了,如今想来,果然如是。”她顿了顿,接着道:“至于身孕……妾身无法肯定。只是……只是月信已迟来数日,想必,想必……”说道此处,她面露娇羞,呢喃不语。

    “来人,快去请医师!”朔鸿面露惊喜,急忙令下人去请医师来给夫人诊断。

    半个时辰后,医师手提药箱,揣着酬金赏钱面露喜色地走出宰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