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转型困境
午后的阳光温和地透过高大的落地窗，静静铺在楼下咖啡店的地砖上。
服务员在吧台将咖啡逐一装进纸袋，递给等候的客人，道上一句每天不知要说上多少遍的话：“请尽快饮用。谢谢光临。”另一名服务员则端起刚做好的两杯摩卡，走到一个靠窗的座位边，曲身将咖啡放在客人面前的圆桌上，说道：“你们的餐点齐了，请慢用。”
他和对面而坐责编小任一起点头回应。
咖啡的气味包裹着牛奶的醇香在二人之间缓缓飘散开去，如晨起的闹铃，唤醒疲惫的神经，又有绸缎般别样的温婉，似女萝缠绕在他们身上。耳畔回荡着婉转悠扬的帕蒂塔钢琴曲，自带神奇魔力的音符仿佛将身体的每个因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而紧张的细胞都放松下来一般。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几乎每栋办公大楼下都会有这么一家咖啡店的缘故。
然而，身处这样一个放松的环境与责编谈话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轻松自在，反而倍感压力。
“公司接下来想做一些积极阳光一点的作品。你也知道，你现在的风格比较小众。当然，我也不是说小众人群的喜好不用考虑，只是数据分析发现如今那种积极向上的作品更受大众欢迎。你看……能不能试着转换一下风格？”
他想了想，说：“……可我的画风自我学画开始就是这样了。”
“现在‘转型’的人很多的，很多艺人，有名的、没名的，尝试一种新的风格之后就获得了更高的热度。我也是希望你的才华可以被更多人看到。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如果转型成功了，会有更多订阅和粉丝的。”
“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责编想了想，答道：“那你还是可以继续画暗黑系。只是公司接下来的宣传重点会放在积极向上的作品上，如果你不想转变的话，我们就没法保证你的销售量了。”
他沉默了。
责编喝了口咖啡，继续同他说：“我知道，突然要你转化画风很难，我可以多给你的点时间寻找灵感，试试看吧。”说完，责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你可以的。”然后从他身边经过，离开了咖啡店。
他独自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责编临走时给他的鼓励好像毫无作用，他完全不知从何处着手。
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他回到办公室，开始在网上查找素材。
电脑屏幕上，花朵似火一样鲜红，灯光如同晴空的太阳一样耀眼……那些鲜亮的颜色刺激着他的双眸。调色盘里成百上千种颜色，他常用的就只有黯淡的那几个，对于他来说，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曾涉猎过的领域，他就像是被强行带入到一个全新的色彩缤纷的世界，强烈的陌生感让他无所适从。
看过了很多所谓的‘积极阳光’后，他尝试着拿起笔，信手涂鸦。画到一半，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的调色盘里根本没有半点亮色，强行输入五彩斑斓的颜色，输出的却还是灰暗一片。于是，思绪便停在了那里，如灵魂出走般，手中的传感笔随之停住，不知该如何继续画下去。
撤掉，重画。
他坐在画板前发了许久的呆，可屏幕上依旧是一张白纸。他回想起之前在我的同学会上别人看了他的画作后的反应，不禁开始质疑自己：难道我画的漫画真的已经没人看了吗？是我的作品太过黑暗，让他们接受不了吗？
下班回到家，看到墙上挂的画。那是他在美院时画的，曾在竞赛中夺得了一等奖，也是从那时此，他在学校名声鹊起，“暗黑系男神”这个称号开始在学校里广为流传。曾经一度让他自豪的作品，如今看来也是漏洞百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画了个什么东西。成为一名画家是他此生唯一的梦想，可当他看着网上放出的那些公司给他包装后拍的艺术宣传照和红毯照片时，他陷入了困惑：我明明是想做个画家，为什么大家看到的都是我的脸而不是我的作品？难道我的画就如此不堪吗？
在公司，与他同样面临转型的女同事转型后的新作成功了，订阅销售量与日俱增，人气大涨，各大公众号、博主纷纷抢着给她做宣传，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
在大家围着庆祝时，有同事注意到躲在一旁角落里的他，便走到他工位边，给他加油打气：“你看，茜茜都成功了，你也要加油啊。”
他勉强地点点头：
“我努力。”
这三个字，说得有气无力，自信心就像寒冬屋子里的暖气，从破洞的窗户缝隙中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缩着自己的角落，默默地看着桌上被编辑退回来的画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转型却毫无进展。他的心情低落到了冰点，狠不得找个角落藏起来。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撑着竹筏漂浮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迷失了方向，也看不见希望，每天都在承受着各种风吹雨打。
落寞无助的他开始整日浑浑噩噩，这让我看着很是心疼。于是，我请了一个月年假，带他去旅游，放松心情，同时也可以去采风，寻找灵感。
我精心安排好了行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登上了飞机，开始了旅程。
这次旅程，注定是难忘的。
我们去了那里最大的主题游乐园。有不少情侣、闺蜜，还有很多父母带着孩子来这里玩。园中时而有扮作卡通人物的工作人员来和游客们打招呼、合影，每天下午还有卡通人物巡游。游客们仿佛身处童话世界一般，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希望这样一个欢快的环境可以让最近一直愁眉苦脸的他开心起来。
走到过山车游乐区前，我停下来，邀请他：“陪我玩过山车吧。大声尖叫，把你的压力和烦恼都发泄出来。”
他答应了。
过山车沿着轨道风驰电掣，狂风吹得我们睁不开眼，手紧抓着扶手不放，早已顾不上形象，只能任由头发和五官在风中凌乱。过山车时而猛烈转弯，时而上爬，时而俯冲，惹得尖叫声不断。
从过山车上下来，我们去领过程中抓拍的照片。
当我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和他，瞬间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笑吗？”他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我。
我把照片拿给他看：“你看你的脸，哈哈哈哈……”
照片里，疾风将我们的脸吹得几乎变了形，头发也在风中放肆狂野地乱舞。
他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可下一秒又憋了回去，冷冷地说了“太丑”二字后，便转身走开。
“小姐，照片需要吗？十元一张。”
“要。”我边拿出手机要付钱，边回头，见他渐渐走远，我朝他喊：“等我一下。”我赶紧付了钱，拿上照片向他跑去。
他站在那里等我，见我拿着照片跑来，不耐烦地说：“这么丑的照片要它干嘛。”
“你刚才分明是笑了，所以我要买下这些照片，这样你每次看到就都会发笑了。”
他宠溺地看着我，摸摸我的头，极其温柔地说了声：“小傻瓜。”
晚上，我们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夜市。幽深的巷子里灯火通明，街上人头攒动，牵动着食物诱人的香气。无需大声吆喝，无需上街揽客，这无形的诱惑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进店品尝。街中间临时的美食车上，炸香蕉，烤冰淇淋，还有各种当地的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我正要往前走，便被他拉住。
“怎么吃了晚饭还出来吃夜宵？”
“有研究表明，心情愉快与大脑分泌某些激素的多少有关，而这些激素的分泌可以通过饮食控制，所以食物可以让人感到快乐。”
“你不是说要控制体重的吗？”
“嗯……”我想了想，笑着解释：“如果可以让我的漫画男神开心起来，我长点肉也没什么。”
他冷笑道：“你可以看着我吃。”
“我才不要！”我嘟着嘴，撒娇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看着你吃而我没的吃，那我就会不高兴，我不高兴了你也会跟着不高兴，你不高兴，那就违背了我们这趟旅行的初衷啦，对吧。”
他看着我，无奈又宠溺，只好被我拉着，一头钻进各种食物的香味里。
第二天，我们去了海边。
那是当地著名的网红打卡景点，被当地人成为“黄金海岸”。每到黄昏时分，天边一轮散着迷人光芒的红日便会如同爱人一般，慢慢靠近，亲吻海平面，羞涩晕红天空的云彩，而沙滩就会变成耀眼的金黄色。
碧海连天，水天一色，海风轻拂金色海滩，空气中带着海水似有若无的咸味。白浪逐沙滩，椰林醉斜阳。情侣们或携手沿着海岸边散步，或是在沙滩上晒太阳；小孩子们有的光着脚丫在海边追逐嬉戏，有的三五成群在沙滩上建造属于他们的城堡。
他独自坐在海边画画，我去岸边的小店里买了两个椰子回来。我端着椰子走到他身边，画布上的画面已清晰可辨。画面中，有由蓝渐变成蓝灰色的大海，还有远处海中那个掩在薄雾中朦朦胧胧的小岛，但依稀可见岛上的郁郁葱葱。
我看了这幅画许久，突然眼前一亮，惊喜地对他说道：“宝贝！你的画里有明亮的颜色了耶！你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你真棒！”
他摇摇头，喃喃道：“这还不够呐。”
“你看里的蓝色、绿色，这些都是我在你以前的画里很少看到的颜色，而在这幅画里它们占据了主要的颜色。这说明你已经开始使用到了生活中那些明亮的色彩，要继续加油啊。”我笑着鼓励他，“对了，这幅画有名字吗？”
“还没想好。”
“没关系，慢慢想。”
人在快乐的时候总会觉得时光特别短暂，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带着旅行的愉悦和满满的收获回到家，他重新开始作画。然而，一连画了好几个版本他都不是很满意。
这天，他大学的室友盛维杰来沪出差，顺道来看他。
“来杯咖啡吧。”
“我都行。”盛维杰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溜达。
阳光从朝南的阳台照进来，照得整个屋子十分敞亮。
“你这房子采光不错。”盛维杰看到放在墙角的画，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
“随便看吧。”
静置在墙角的画架一脚踏在温暖的阳光里，一只则没在阳光后的那片冰冷的阴影中。画架上有一张画了一半的线稿，旁边，是满地揉成团丢弃的废纸。盛维杰弯腰随手捡起一个废纸团，打开来看了看，问他：“你这些是都不要了吗？”
“都是垃圾，不要了。”他瞥了一眼，回答，而后，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出来，见他手里拿着一两个纸团，赶忙同他说：“你放着，我来收拾。”
他拿着扫把过去，把地上的纸团扫了，倒进垃圾桶，回到沙发上坐下。
盛维杰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唉，别提了，一团糟。”他叹了口气，回。
“怎么了，老弟？”
“公司想让我转变风格，画那种……积极向上的，你也知道，我哪会那些。”
“哎呀，不行就别勉强嘛，画风哪那么容易变啊。”
“话是这么说。我有同事转变成功的，可这么久了我还是画不好，我真是太菜了。”
“诶呀，兄弟，这事情急不来。我们都是学画画的，灵感这东西啊就跟缘分一样，可遇不可求的。”
聊了一会儿，盛维杰便要离开了。
他送盛维杰到门口，边感慨道：“唉，咱们毕业之后就散落各地，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了。”
“有机会再约吧，兄弟我走了啊。”盛维杰边同他道别，边往门口去。出了门，看到门口丢着一袋垃圾，透过垃圾袋，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装着很多揉成团的废纸，转而又说：“我帮你把垃圾顺道下去扔了吧。”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咱们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说着，盛维杰弯腰捡起地上的那袋垃圾，按了电梯。很快，电梯门开了，他挥手道别：“走了啊，你留步。”
“好。慢走。”
到了楼下，盛维杰走到垃圾房旁，把垃圾袋里的草稿都挑了出来，用手机拍好照，再把那些纸团装回去，和其他的垃圾一起丢进垃圾桶。
服务员在吧台将咖啡逐一装进纸袋，递给等候的客人，道上一句每天不知要说上多少遍的话：“请尽快饮用。谢谢光临。”另一名服务员则端起刚做好的两杯摩卡，走到一个靠窗的座位边，曲身将咖啡放在客人面前的圆桌上，说道：“你们的餐点齐了，请慢用。”
他和对面而坐责编小任一起点头回应。
咖啡的气味包裹着牛奶的醇香在二人之间缓缓飘散开去，如晨起的闹铃，唤醒疲惫的神经，又有绸缎般别样的温婉，似女萝缠绕在他们身上。耳畔回荡着婉转悠扬的帕蒂塔钢琴曲，自带神奇魔力的音符仿佛将身体的每个因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而紧张的细胞都放松下来一般。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几乎每栋办公大楼下都会有这么一家咖啡店的缘故。
然而，身处这样一个放松的环境与责编谈话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轻松自在，反而倍感压力。
“公司接下来想做一些积极阳光一点的作品。你也知道，你现在的风格比较小众。当然，我也不是说小众人群的喜好不用考虑，只是数据分析发现如今那种积极向上的作品更受大众欢迎。你看……能不能试着转换一下风格？”
他想了想，说：“……可我的画风自我学画开始就是这样了。”
“现在‘转型’的人很多的，很多艺人，有名的、没名的，尝试一种新的风格之后就获得了更高的热度。我也是希望你的才华可以被更多人看到。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如果转型成功了，会有更多订阅和粉丝的。”
“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责编想了想，答道：“那你还是可以继续画暗黑系。只是公司接下来的宣传重点会放在积极向上的作品上，如果你不想转变的话，我们就没法保证你的销售量了。”
他沉默了。
责编喝了口咖啡，继续同他说：“我知道，突然要你转化画风很难，我可以多给你的点时间寻找灵感，试试看吧。”说完，责编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你可以的。”然后从他身边经过，离开了咖啡店。
他独自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责编临走时给他的鼓励好像毫无作用，他完全不知从何处着手。
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他回到办公室，开始在网上查找素材。
电脑屏幕上，花朵似火一样鲜红，灯光如同晴空的太阳一样耀眼……那些鲜亮的颜色刺激着他的双眸。调色盘里成百上千种颜色，他常用的就只有黯淡的那几个，对于他来说，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曾涉猎过的领域，他就像是被强行带入到一个全新的色彩缤纷的世界，强烈的陌生感让他无所适从。
看过了很多所谓的‘积极阳光’后，他尝试着拿起笔，信手涂鸦。画到一半，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的调色盘里根本没有半点亮色，强行输入五彩斑斓的颜色，输出的却还是灰暗一片。于是，思绪便停在了那里，如灵魂出走般，手中的传感笔随之停住，不知该如何继续画下去。
撤掉，重画。
他坐在画板前发了许久的呆，可屏幕上依旧是一张白纸。他回想起之前在我的同学会上别人看了他的画作后的反应，不禁开始质疑自己：难道我画的漫画真的已经没人看了吗？是我的作品太过黑暗，让他们接受不了吗？
下班回到家，看到墙上挂的画。那是他在美院时画的，曾在竞赛中夺得了一等奖，也是从那时此，他在学校名声鹊起，“暗黑系男神”这个称号开始在学校里广为流传。曾经一度让他自豪的作品，如今看来也是漏洞百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画了个什么东西。成为一名画家是他此生唯一的梦想，可当他看着网上放出的那些公司给他包装后拍的艺术宣传照和红毯照片时，他陷入了困惑：我明明是想做个画家，为什么大家看到的都是我的脸而不是我的作品？难道我的画就如此不堪吗？
在公司，与他同样面临转型的女同事转型后的新作成功了，订阅销售量与日俱增，人气大涨，各大公众号、博主纷纷抢着给她做宣传，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
在大家围着庆祝时，有同事注意到躲在一旁角落里的他，便走到他工位边，给他加油打气：“你看，茜茜都成功了，你也要加油啊。”
他勉强地点点头：
“我努力。”
这三个字，说得有气无力，自信心就像寒冬屋子里的暖气，从破洞的窗户缝隙中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缩着自己的角落，默默地看着桌上被编辑退回来的画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转型却毫无进展。他的心情低落到了冰点，狠不得找个角落藏起来。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撑着竹筏漂浮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迷失了方向，也看不见希望，每天都在承受着各种风吹雨打。
落寞无助的他开始整日浑浑噩噩，这让我看着很是心疼。于是，我请了一个月年假，带他去旅游，放松心情，同时也可以去采风，寻找灵感。
我精心安排好了行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登上了飞机，开始了旅程。
这次旅程，注定是难忘的。
我们去了那里最大的主题游乐园。有不少情侣、闺蜜，还有很多父母带着孩子来这里玩。园中时而有扮作卡通人物的工作人员来和游客们打招呼、合影，每天下午还有卡通人物巡游。游客们仿佛身处童话世界一般，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希望这样一个欢快的环境可以让最近一直愁眉苦脸的他开心起来。
走到过山车游乐区前，我停下来，邀请他：“陪我玩过山车吧。大声尖叫，把你的压力和烦恼都发泄出来。”
他答应了。
过山车沿着轨道风驰电掣，狂风吹得我们睁不开眼，手紧抓着扶手不放，早已顾不上形象，只能任由头发和五官在风中凌乱。过山车时而猛烈转弯，时而上爬，时而俯冲，惹得尖叫声不断。
从过山车上下来，我们去领过程中抓拍的照片。
当我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和他，瞬间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笑吗？”他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我。
我把照片拿给他看：“你看你的脸，哈哈哈哈……”
照片里，疾风将我们的脸吹得几乎变了形，头发也在风中放肆狂野地乱舞。
他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可下一秒又憋了回去，冷冷地说了“太丑”二字后，便转身走开。
“小姐，照片需要吗？十元一张。”
“要。”我边拿出手机要付钱，边回头，见他渐渐走远，我朝他喊：“等我一下。”我赶紧付了钱，拿上照片向他跑去。
他站在那里等我，见我拿着照片跑来，不耐烦地说：“这么丑的照片要它干嘛。”
“你刚才分明是笑了，所以我要买下这些照片，这样你每次看到就都会发笑了。”
他宠溺地看着我，摸摸我的头，极其温柔地说了声：“小傻瓜。”
晚上，我们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夜市。幽深的巷子里灯火通明，街上人头攒动，牵动着食物诱人的香气。无需大声吆喝，无需上街揽客，这无形的诱惑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进店品尝。街中间临时的美食车上，炸香蕉，烤冰淇淋，还有各种当地的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我正要往前走，便被他拉住。
“怎么吃了晚饭还出来吃夜宵？”
“有研究表明，心情愉快与大脑分泌某些激素的多少有关，而这些激素的分泌可以通过饮食控制，所以食物可以让人感到快乐。”
“你不是说要控制体重的吗？”
“嗯……”我想了想，笑着解释：“如果可以让我的漫画男神开心起来，我长点肉也没什么。”
他冷笑道：“你可以看着我吃。”
“我才不要！”我嘟着嘴，撒娇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看着你吃而我没的吃，那我就会不高兴，我不高兴了你也会跟着不高兴，你不高兴，那就违背了我们这趟旅行的初衷啦，对吧。”
他看着我，无奈又宠溺，只好被我拉着，一头钻进各种食物的香味里。
第二天，我们去了海边。
那是当地著名的网红打卡景点，被当地人成为“黄金海岸”。每到黄昏时分，天边一轮散着迷人光芒的红日便会如同爱人一般，慢慢靠近，亲吻海平面，羞涩晕红天空的云彩，而沙滩就会变成耀眼的金黄色。
碧海连天，水天一色，海风轻拂金色海滩，空气中带着海水似有若无的咸味。白浪逐沙滩，椰林醉斜阳。情侣们或携手沿着海岸边散步，或是在沙滩上晒太阳；小孩子们有的光着脚丫在海边追逐嬉戏，有的三五成群在沙滩上建造属于他们的城堡。
他独自坐在海边画画，我去岸边的小店里买了两个椰子回来。我端着椰子走到他身边，画布上的画面已清晰可辨。画面中，有由蓝渐变成蓝灰色的大海，还有远处海中那个掩在薄雾中朦朦胧胧的小岛，但依稀可见岛上的郁郁葱葱。
我看了这幅画许久，突然眼前一亮，惊喜地对他说道：“宝贝！你的画里有明亮的颜色了耶！你已经迈出了一大步！你真棒！”
他摇摇头，喃喃道：“这还不够呐。”
“你看里的蓝色、绿色，这些都是我在你以前的画里很少看到的颜色，而在这幅画里它们占据了主要的颜色。这说明你已经开始使用到了生活中那些明亮的色彩，要继续加油啊。”我笑着鼓励他，“对了，这幅画有名字吗？”
“还没想好。”
“没关系，慢慢想。”
人在快乐的时候总会觉得时光特别短暂，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带着旅行的愉悦和满满的收获回到家，他重新开始作画。然而，一连画了好几个版本他都不是很满意。
这天，他大学的室友盛维杰来沪出差，顺道来看他。
“来杯咖啡吧。”
“我都行。”盛维杰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溜达。
阳光从朝南的阳台照进来，照得整个屋子十分敞亮。
“你这房子采光不错。”盛维杰看到放在墙角的画，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画吗？”
“随便看吧。”
静置在墙角的画架一脚踏在温暖的阳光里，一只则没在阳光后的那片冰冷的阴影中。画架上有一张画了一半的线稿，旁边，是满地揉成团丢弃的废纸。盛维杰弯腰随手捡起一个废纸团，打开来看了看，问他：“你这些是都不要了吗？”
“都是垃圾，不要了。”他瞥了一眼，回答，而后，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出来，见他手里拿着一两个纸团，赶忙同他说：“你放着，我来收拾。”
他拿着扫把过去，把地上的纸团扫了，倒进垃圾桶，回到沙发上坐下。
盛维杰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唉，别提了，一团糟。”他叹了口气，回。
“怎么了，老弟？”
“公司想让我转变风格，画那种……积极向上的，你也知道，我哪会那些。”
“哎呀，不行就别勉强嘛，画风哪那么容易变啊。”
“话是这么说。我有同事转变成功的，可这么久了我还是画不好，我真是太菜了。”
“诶呀，兄弟，这事情急不来。我们都是学画画的，灵感这东西啊就跟缘分一样，可遇不可求的。”
聊了一会儿，盛维杰便要离开了。
他送盛维杰到门口，边感慨道：“唉，咱们毕业之后就散落各地，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了。”
“有机会再约吧，兄弟我走了啊。”盛维杰边同他道别，边往门口去。出了门，看到门口丢着一袋垃圾，透过垃圾袋，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装着很多揉成团的废纸，转而又说：“我帮你把垃圾顺道下去扔了吧。”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咱们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说着，盛维杰弯腰捡起地上的那袋垃圾，按了电梯。很快，电梯门开了，他挥手道别：“走了啊，你留步。”
“好。慢走。”
到了楼下，盛维杰走到垃圾房旁，把垃圾袋里的草稿都挑了出来，用手机拍好照，再把那些纸团装回去，和其他的垃圾一起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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