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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作日少年心,今昔老迈形,不过三十载风与云

    王小寅与陆青正好相反,不太乐意与人挖坑,此时正忙碌着起火为阿雅准备早膳。

    说是早膳也不过是昨日返回时买的两个红薯而已,当然王小寅并不嫌弃,甚至有几分喜爱。

    昨日傍晚时分,隔壁祸害搬来了一户新邻居,正好入住在王小寅家小院与张婶家小院之间。说是小院也只是因没有其他太好的形容,在这宽窄巷中家家都是如此景象,稍好的便是完整的简陋土墙了。

    王小寅家的土墙则是自己去城南挑了些黄泥敷的,毕竟在这黑水城中,不管这大雨一冲便会倒塌的土墙是否管用,但至少晚上能睡的安慰些。

    这世间之人做事不过就求个心安而已,这黄泥墙对于说王小寅便足矣,对于阿雅来说有阿哥便足矣,此乃”心墙“。

    坐在灶台便上的王小寅并未架锅,毕竟那珍珠翡翠粥不是顿顿能吃的,而是用一根手指粗细的木棍扒拉着火堆,随着木棍的晃动几颗早烤的焦黑的红薯显露出来。

    此时王小寅才唤来一旁任旧在床头自己摸索着刺绣的阿雅,不顾滚烫随时捡起几只红薯,用上次包裹绿豆糕的牛油纸包裹起来,后又觉着不妥,怕烫伤了阿雅,又去寻了几条细线将其捆绑,如此阿雅便能手提细线拿着。

    王小寅吩咐道:呐!你不是要去张婶那学刺绣吗,把红薯给张婶带去!自家虽穷但不能失了礼节!

    早已等待多时阿雅也是连连点头回应道,就杵着木棍摸摸索索的起身准备向院门外走去。

    王小寅又有些担忧的吩咐道:学的时候小心些,莫又要再伤到自己。

    直到听到阿雅糯糯的回复道:知道了!阿哥。王小寅这才放下心些,埋头盯着灶台里的红薯,陷入了沉思。

    以王小寅的秉性,平日若是有新邻搬来自是要拜访的,若是有能帮到他人的自然是更好的,虽说此套在这黑水城中不一定能行得通,但与人为善总是好的。

    只是此时王小寅显的有些犹豫了,只因王小寅昨日瞧见那新邻居的扮相可不像个善茬,即使是王小寅这样长期在黑水城与人为善的愣头青也有些犯怵。

    犹豫了良久,王小寅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拜访一番,随即将也捡了几枚红薯用破布抱着像隔壁的院门走去。

    此时隔壁小院张婶家,一汉子正在院内赤裸着上身,将打来的冰凉井水浇淋在身体上,不时发出嘶嘶声。

    这时一寻常打扮的妇女急冲冲的从屋内走出,给了在院中冲凉的汉子一巴掌,眼神幽怨的埋怨道:不与你说过了吗!阿雅清晨便要来跟我学刺绣,你怎得还在这院中冲凉。

    那汉子却满不在乎的回应道:怕甚!她一个瞎子还能看到不成?也就你一天闲来无事与那王小寅学作好人!自己家都还没顾上

    说话间更是的埋怨了张婶几句,想来对张婶教授阿雅刺绣颇为不满!

    张婶则是没好气的反驳道:小寅和阿雅这么好的孩子,能帮就帮吧,你就真能狠的下心来,怕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那汉子像是被张婶戳到了痛处,一脸委屈的暗戳戳嘀咕道:我也只是觉的她一个瞎子学什么刺绣啊,不是找罪受吗!

    张婶又白了自家丈夫一眼,也不再往下说下去。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声在小院内响起,正坐在院中借助明亮天色研读书籍的中年书生,缓缓的抬起头来,眯眼凝视着院门。

    昨日王掌柜热切的请求为中年书生安排住处的情况下,中年书生言辞拒绝了,在厉童生的满脸疑惑中提出就算要掩人耳目也不必在此地住下的疑问中,依旧选择在这贫民窟中宽窄巷子住下。

    中年书生此时心中想道:童生不是才出门吗?

    随着院内又响起敲门声后,中年书生才缓缓起身踱步向院门走去。

    此时门外心中忐忑的王小寅则心中暗道:是不是没人在家啊。但任旧举起手准备再敲一次时,门内传来吱嘎的响声,随着声音停止,院门缓缓打开。

    看着眼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原本准备小心应对的王小寅此时感到有些诧异,心中想道:昨日不是见的是个武夫,怎得今日变成了位书生。

    在王小寅的再三确认下,认定两人不是一人后,王小寅才眯着自己那犹如月牙的般眼睛,展开笑容道:先生早!在下是隔壁的邻居,昨日天色太晚,便今日前来拜会!

    中年书生也是有些诧异,直到听闻的王小寅敲门原由,思索了片刻,才将王小寅引进了院门。

    中年书生小院中倒也不像王小寅家中如此狼狈,一张桌子几颗木凳倒还是有的,但也不是甚富丽堂皇。

    两人坐下后,王小寅才将红薯放置在桌上毕恭毕敬的说道:一点心意,先生还不要拒绝,今后先生有何需要叫在下一声就行了。

    看着桌上的红薯中年书生并未拒绝或是接受,只是淡淡笑问道:如有新邻至此地你都是如此?还是此地之人都这般热情?

    王小寅则老实的回应道:若是新邻搬来,在下自是如此,至于此地之人都这般倒也不会,因人而异,若是人人如此自是喜事一桩。

    中年书生则点头附和道:若是人人如此,确实算是一桩喜事。

    见得到中年书生言语中的肯定,王小寅心中有些欣喜,毕竟自己的想法可是极少能得他人称赞,不惹来嘲讽便算好的。

    中年书生继续说道:你这般如此懂得礼数,想必在那个学堂或者私塾中当过学子吧。

    此时原本欣喜的王小寅有些羞愧道:先生误会了,在下也只是跟着一位老师傅学过一些礼数以及圣人经典,登不得大雅之堂。

    中年书生瞧见了以为只是王小寅谦虚,淡淡笑着说道:若是平常之地也就罢了,在这黑水城的贫民窟还知礼数,愿行圣贤之道者怕是出自名师之下吧,你小子你可莫要诳我。

    王小寅并未因中年书生吹捧而变得飘飘然,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才无奈的回应道:在下师从临安城一名老乞丐而已,在下打记事起便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而后被拾来,受他与一众乞丐救济才活了下来,其后便跟着老师一起讨饭。

    师傅虽与一众乞丐兄弟出身卑微,但从未干过偷鸡摸狗之事,凡遇到不平之事,与可怜之人都会相助,更是教导在下圣人之理。

    往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老师都不曾忘记!在下虽身在这险恶之地,但与往日相比,现在也算得上是安稳,在下怎敢忘记老师所授!

    一段话语间说的是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王小寅此时已是心头热血翻涌。

    一旁的中年书生则一时语塞,呆愣的望着院门。

    中年书生回想起昔日熬夜苦读圣贤书的艰辛,吟诗做酒的寻欢作乐,怒骂贪官的书生意气,那一幕幕画面全都揉搓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恍惚间那少年踏着独有的步伐向自己走来,两人擦身而过,再回望看去时,那背影已是一具垂垂老矣的躯壳,那还有那少年英姿的盛气模样。

    当中年书生从如梦似幻的梦中醒来,心情却再也难以平复,缓缓开口感叹道:作日少年心,今昔老迈形,不过三十载风与云!不是名师,却胜过名师啊!

    此时王小寅才第一次展露出自豪的神色道:那是自然!

    中年书生拾起了桌上的一颗红薯招呼道:一起吃吧!说着自顾自开始拨开那烧的漆黑的红薯,待得漏出鲜红的部分便一口吃下。

    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王小寅,目光透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嗯!真甜,已有许多年没吃过了。眼中露出的欣赏的神色,好似说的不是手中的红薯,而是眼前的少年。

    两人交流间,王小寅也早已放开,也拾起桌上的红薯剥了起来,只是比起那中年书生的动作熟练许多。

    看着少年满是伤痕的双手,中年书生虽然手中动作未停下,但整个身躯却控制不住的震颤了一下,各种各样的思绪翻涌了出来。

    王小寅也注意到了中年书生异样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挠头笑道:前些年在矿上做工时留下的伤疤,吓到先生了,先生莫怪!

    此时中年书生才意识到自己虽极力掩盖,但还是有些失态,摇摇头自嘲笑道:无妨,是我见识浅短了。

    但中年书生却是在心中暗自警醒,今日的自己定力居然如此之差,如此错误,决不能再犯第二次。

    中年书生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聊了有半个时辰,王小寅这才起身告辞。

    看着王小寅那瘦弱的背影离去,中年书生站在原地低声细语的说道:如此这般巧吗?思索了片刻后才关上门,继续坐在院中研读书籍。

    不多是厉童生从外带回来今日收集的各方消息,中年书生一一阅完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厉童生道:明日传出消息,我要王小寅自来此城中后的所有消息,事无具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