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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投鼠忌器

    看到两个儿子惊惊战战的样子,张恒轻叹一声:“如今大明江山稳固,眼下局势不明,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不管怎么说,明面上咱们也是相助朱元璋的功臣,即使李继儒再大胆,应该也不敢对付咱们张家。”

    “为今之际,当行稳妥之法,不可意气用事,争一时长短。”

    “既然李继儒那小子是为了捞功劳来的,那么,咱们随便给他一点粮食救济灾民便可!”

    “对了,老二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

    张百林支支吾吾:“二弟听说李继儒要来咱们祖宅,所以带人去半路拦截……”

    张恒面色一变,历声道:“简直是鼠目寸光的东西,怎能如此鲁莽?”

    “据南京传来的消息,李继儒所制出来的药品能带来天大的利润?”

    “本来老夫只要主动示好与他进行合作,将制药之法掌握在手里,日后谋划大事,就可有源源不断的钱粮和药品支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怎敢擅作主张,简直岂有此理!”

    “来人啊,赶紧派人把老二找回来,若是敢与李继儒发生冲突,坏了老夫的谋划,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诺!”

    门外守着的管家应了一声,急匆匆离去。

    虽然张百召很是惧怕父亲,但是见到自家老子如此看重李继儒,据理力争道:

    “父亲,据说李继儒那小子把所有的制药方法都交给了魏国公家的丫头,又不是只有李继儒一人知晓配方。”

    “况且,徐家丫头那是以后的燕王妃,咱们何必紧抓李继儒一条线不放?”

    “据说,韩远和周闺把救济粮转到咱们粮铺贩卖,就是得到了燕王朱棣管家的指示。”

    “如此看来,燕王朱棣和李继儒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咱们何不投桃报李,寻求与燕王朱棣合作的机会。”

    “有燕王朱棣这个合作对象作为掩护,咱们以后谋求大事时也多一些掩饰。”

    “如此一来,咱们又何必要给李继儒的面子?”

    听到儿子张百召这番话,张恒沉默了!

    确实,如果儿子这番计划能够得以实现,他们还真不必对李继儒低声下气。

    可是,作为老狐狸,做事永远不会把事情想的很简单。

    一时间,张恒不停在心中考量着其中的可行性。

    而一旁的张百林却不怎么看好这个计划,皱着眉头说道:“三弟,如果真要驳了李继儒的面子,那就相当于硬碰硬的对上韩国公府。”

    “虽然李善长远在南京,但其跟随朱元璋多年,又是淮西派领袖,万一真惹的李继儒不高兴,实在得不偿失!”

    “况且,此次李继儒前来,显然是先礼后兵,若咱们不能逼迫李继儒让步,可能会坏了咱们的大事,这风险实在太大,请父亲大人三思。”

    这时,张百召鄙夷的插话道:“兄长,你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咱们张家乃是溧阳县的土皇帝,谁敢动得了咱们?”

    “李继儒,呵呵……据说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如果咱们屈服于他,反而让人看轻了咱们张家。”

    “我就不信,一个棒槌能够坏了咱们的大事!”

    张百召语气之中满是轻视,显然,根本不把李继儒放在眼里。

    张恒却是闭上眼睛,微微靠在椅子上,半晌后才说道:

    “不要再吵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该如何计划还是等见到李继儒再说。”

    张百林沉默了。

    张百召却不忿地道:

    “父亲,此次雪灾,乃是老天对咱们张家的相助,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也许咱们能够恢复吴王曾经的荣耀。”

    “朱元璋一个乞丐都能取得天下,咱们张家为何就不能取而代之?”

    “如果咱们相助李继儒救灾,岂不是间接帮助朱元璋稳定了局势?”

    此话一出,堂中陷入沉默,父子三人尽皆不语。

    突然间,哐当一声,案几上的茶杯掉在地上,一下子四分五裂。

    原来,听到这么机密的谈话,给几人倒茶的仆人因为惧怕打翻了茶杯。

    被惊醒过来,张恒并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淡淡的看了这名仆人一眼,挥了挥手:“来人!”

    门外立即便有带刀仆役躬身走了进来。

    并不用张恒开口,张百召便对着那名仆人淡淡说道:“把他拉出去,活埋了!”

    “诺!”

    也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进来的人并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那名仆人闻言,吓得瘫软在地,痛哭流涕的连连求饶。

    可惜,这样的哀求根本没有作用。

    很快,仆人就被拖了出去,只留下凄惨的哀嚎声。

    张家父子三人根本不为所动,连看都不看一眼。

    听到了他们张家的秘密,绝对没有活的理由。

    过了好一会儿,张百林沉不住气,再次开口道:“父亲,老二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可不要惹出什么大麻烦!”

    话音未落,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父子几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家的管事。

    张百召勃然大怒,起身对着跑进来的管事就是一脚,喝骂道:“干嘛呢,不知道我们正在议事,如果赶着去投胎,老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那管事被踹了一脚,一点也不敢反驳,反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的叫道:“老爷,不好了,二公子好像快不行了!”

    张家父子不由愕然。

    张百林召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好像被人砍掉了一只手,据说是当朝驸马所为……”管事赶紧回答。

    而张恒和张百林对视了一眼,显得不可思议。

    张百召则怒气冲冲:“李继儒,敢伤二兄,真以为我们张家好欺负不成,简直找死,”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家祖宅外面。

    张家的家丁仆从堵在门口,正虎视眈眈与李继儒一行对峙着。

    有的人前去摇人,有的人先行回府报信。

    李继儒横刀立马,站在大门外。

    转眼看了看早已失血过多的张百文,车厢上好大一滩血。

    李继儒很清楚,这家伙起码流了近一半的血液,除非能够输血,否则已经救不回来了。

    看着一个人慢慢的流血至死,如此残忍的场面,李继儒还有些不忍直视。

    若是把人一刀砍了,还没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说到底,李继儒后世形成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让他还达不到古代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境界。

    但是,李继儒却没有救治的意思。

    张家的这些人,他不得不杀。

    既然决定要动手,他必须狠下心斩草除根。

    在这样一个没有人权的封建王朝,只有心狠,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亲人。

    别说什么仁义道德、奉公守法,这些在封建王朝没用。

    只有显现自己的实力,才能让别人畏惧你。

    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即使是皇帝也得让你三分。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渴望向上爬,渴望着握住手中的权力。

    特别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人人都想去那个位置坐一坐。

    现在李继儒并不具备让所有人忌惮的实力,那么他就必须把狠辣的一面显现出来。

    特别是父亲李善长的能量也只是影响朝堂的局势。

    对于大明各地,影响力其实有限。

    这也是为什么张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原因。

    这要是在南京城里,即使亲王也不敢故意阻拦,甚至是为难他。

    其实,李继儒并不是睚眦必报之人,更不是残忍好杀之人。

    但是张家的作风却让李继儒很看不惯。

    在李继儒看来,商人想赚钱那是天经地义。

    可赚钱却让百姓生灵涂炭,那么李继儒就不能坐视不理。

    再说,他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李家不是谁都可以惹的。

    想要为难他李继儒,就得考虑好那下场是不是能够承受!

    看着大门口越聚越多的张家仆从,李继儒心头暗暗心惊。

    据他估计,只是一炷香时间,这里就聚集了起码有五六百人。

    而且这些人各个手拿刀枪,显然不是一般的仆人。

    见此情景,李继儒不由暗暗吐了一口气。

    幸好刚刚没有把张百文弄死,否则现在已经开打了。

    有这个人质在手,起码还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只要自己再拖一点时间,丘福应该会很快带着卫所的军户前来支援。

    不过,张家还真是溧阳县的土皇帝。

    居然轻而易举便可以聚集这么多人,难怪敢在溧阳县称王称霸。

    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张家仆从,而且个个都如临大敌,李继儒轻笑着说道:“赶紧把你们家主叫出来,如果再拖下去,你们二公子死了可不要怪我!”

    张家仆从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真不敢相信李继儒到现在还敢如此嚣张。

    毕竟,现在张家聚集了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李继儒给淹死。

    可李继儒的大刀一直架在张百文的脖子上,即使人多势众,这些仆从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正当这些人左右为难之际,一声大喝传入众人耳中。

    “尔等居然敢来我张家闹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子要让你们知道,得罪张家的下场!”

    众人回头望去,从张家祖宅内急匆匆走出一人。

    看到来人是自家三公子,众仆人赶紧分开一条道,让张百召来到前面。

    既然有主子前来,大家听命令便是,反倒省了不少事儿。

    张百召风风火火的从正堂跑出来,来到马车不远处,就看到马车上如死狗一般的张百文。

    此时张百文全身沾满血迹,流出来的血液几乎都已经凝固,看来受的伤很严重。

    如果不及时救治,看来已经凶多吉少。

    这令张百召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他真没想到李继儒会这么大胆,把人砍了,还敢亲自送上门,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张百召站在距离马车两米开外的位置,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嚣张的少年。

    此少年手里拎着一把雪亮的大刀,剑眉星目,脸上神情平淡。

    面对自己这么多人,并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好像对方并不是来找茬的,反而像一个上门拜访的贵客。

    张百召震惊不已。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李继儒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

    可现在李继儒的表现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还是传说中的棒槌吗?

    仅凭这荣辱不惊的气势,也能够称为青年才俊。

    可张百召却没心思搭理李继儒,反而对着马车上的人轻声呼唤:“二哥,醒醒,我是老三!”

    可张百文却根本没有反应,仿佛睡死了一般。

    张百召这才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李继儒,喝问道:“你把我二哥怎么了?”

    看了看早已奄奄一息的张百文,李继儒轻描淡写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做得了主吗?”

    张百召忍着胸中怒气,狠声道:“我乃是张家三公子张百召,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你就是李继儒吧?我二哥是你伤的?”

    李继儒不置可否的说道:“没错,这家伙居然敢在半路打劫,我还以为是土匪呢,所以不小心把他给砍了!”

    “唉,也怪你们张家家风不严,怎能像土匪一样在路上打劫呢?”

    “不过,你们还得感谢我,像他这样的三脚猫功夫,真不知道谁给他勇气去打劫过路的人?”

    “幸好,遇到的人是我,不然,你二哥当场就被人给杀了!”

    张百召气的肺都快炸了,大吼道:“来人啊,这家伙居然敢如此对待二哥,给我把这小子拿下,死活不论!”

    张家仆役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

    在张百召看来,李继儒一行已经属于瓮中之鳖。

    看着缓缓靠近的张家仆人,李继儒不紧不慢抬起了手中的大刀,大喝道:“你们再敢上前一步,小心老子剁了你们二公子的脑袋!”

    见此情景,张家仆人不得不停住脚步,为难的看向张百召。

    如果强行进攻,一旦李继儒真把张百文给宰了,他们真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

    而张百召也是气愤不已。

    他真没想到李继儒居然会这么无耻,居然拿张百文的性命要挟。

    投鼠忌器的张百召只能无奈的怒吼道:“李继儒,是男人就放了我二哥,让他赶紧得到救治!”

    “一旦我二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眼看着马车上流了如此多的血,也不知二哥还能挺多久。

    没办法,张百召只能摆手制止了仆人的动作,改成言语的威胁。

    李继儒不为所动,轻笑道:“如果你做不了主,还是赶紧找一个能做主的人出来说话。”

    “听说你老爹在家,赶紧把他请出来吧,只要听到他的保证,我可以放了你二哥让他医治。”

    “否则,即使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拉着你二哥垫背。”

    张百召心里咯噔一声。

    好家伙!

    他真没想到李继儒居然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可一想到这小子往日里的棒槌行为,看起来真不是吓唬自己。

    一时间,张百召不知如何是好!

    把李继儒弄死?

    即便张百召再是跋扈,他也不敢如此做。

    李善长和皇帝的怒火,可不是张家能够轻易承受得了的。

    正当张百召进退唯谷之际,院内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回头,却见大哥张百林正和父亲张恒从正堂走出。

    张百召连忙迎上去,急切的说道:“父亲,二哥伤的很重,李继儒又不肯放人,咱们怎么办?”

    张恒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表示了解。

    不过,一双阴寒的老眼却死死的盯着李继儒,显然怒气值达到了极点。

    被张恒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李继儒被看得心里发毛,大骂道:“老东西,看什么看,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还是赶紧找郎中过来,不然,儿子死了可不要怪到我头上!”

    话音未落,整个场面变得喧闹起来。

    “哗!”

    “这小子太大胆了!”

    “对啊,敢侮辱老爷,找死。”

    在众人眼中,张恒就是不可冒犯的存在。

    于是纷纷喝骂李继儒不知天高地厚。

    张恒却神情不动,缓缓说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驸马?”

    “如果他真得罪了驸马爷,不用您出手,老夫也要打断他的狗腿?”

    此言一出,张家上下无不震惊不已。

    他们真想不通,为何张恒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很快,众人又听张恒森然说道:“可若是驸马没有个合理的理由,那老夫也要你留下一只手!”

    “看我家老二这状态,即使请郎中也没有用了吧!”

    “你如此假惺惺,又岂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听到张恒的话,众人无不哗然。

    原来二公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没想到这小贼居然敢要二公子的性命,着实大胆!

    张家上下一个个死盯着李继儒,只待张恒一声令下,就一拥而上,将这个小子乱刀砍死。

    李继儒心头一跳,如临大敌。

    真没想这老家伙这么冷静,居然观察力这么恐怖!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之所以敢带着几个人上门,原本是想凭着张百文作为人质,让张家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没了顾忌,张家人的怒火还不得把自己等人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