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阿甘与塞翁 » 哲学梦

哲学梦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哲学领悟能力有些莫名自信的呢?大概是本科时用一个星期读完了荣格的《象征生活》,在和身为文学博士的老师一起吃午饭时侃侃而谈,她看着我自信的样子,脸上泛出笑意,笑年轻人的热情,也有点佩服我的理解能力。她本来是怀疑我读这些书的能力的,但听着说起来头头是道,又像是确实理解了,一个工科生,那么喜欢文史哲,确实有点违和感。当然,现在再跟她聊起这些来,她总有点发愁,觉得我好像有点不务正业,她总是担心我不务正业影响发展。这让我想起来,几年前我妈看到我那么大人了还天天在家捧着书看时,流露出来的表情。

    准备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了想,我应该是从高中开始接触哲学的。高一的时候吧,我在我们学校小商店的书摊上,买了世界大师思想盛宴丛书中的《卢梭谈生活品质》和《罗素论人类理想境界》两本,买到后同桌想看我还不想给他看,他似乎很知道我是把这两本书当成武功秘籍了,流露出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他的表情。我似乎也真的把这两本哲学家写的书当成武功秘籍了,在宿舍熄灯后还去唯一开着等的厕所看。但这门武功我最终没有练成,或许是因为思想总是上赶着往前走,我整日琢磨那些不懂得句子,或许是日日的晚睡早起跑操(晚睡并不是在读这两本书,可能是我羡慕舍友多愁善感的失眠),摧毁了我的神经,我终于神经衰弱了,也终于尝到了失眠的滋味,我的脱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虽然这两本书现在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我想自己接触哲学的时间还是应该推算到高中时期。那时候我很爱琢磨《政治》课本里面关于哲学的部分,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笛卡尔的二元论。那时候我还很爱琢磨《历史》课本里面关于老子思想的介绍,对那个“道”很痴迷,曾经问数学老师,数学里面是不是也有个“道”,一旦掌握了“道”,所有的题就都会解了。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倒是有点禅宗顿悟的意思。我的高中时代,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令人头疼的神经衰弱中度过的,不脱发才怪。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通过《语文读本》接触到了朱光潜的移情理论,这些东西现在也还是我常常思考的东西,并觉得它能有一番大作为。

    就是在那种时时头疼,时时体会到大脑无力感的神经衰弱中,我艰难地考上了一所二本大学。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在大学遇到两个能听我不断诉说的老师,他们一个是哲学博士,一个是文学博士。为了与他们有话题交流,我不断地读书,看电影,在与他们交流的过程中,他们又会介绍给我一些书,我也会偶尔推荐给他们一些书,我那时候真的是太能看书了。有良师相伴,有大量的书读,我的大学是快乐的。我后来经常说大学是我脱胎换骨的地方。大学时候我不仅读书聊天,还会每周写一些文章,虽然它们现在看起来思想都不成形,算不得文章。能够围绕主题构思文章,大概是我研究生时候写论文练出来的本领,也是在写完研究生毕业论文的时候,我有了写一本书的想法。这种写书的冲动,或许还与我研究生阶段读的两本书,《人类基因的历史地图》和《枪炮、病菌与钢铁》有关,书里面那种恢弘大气的书写着实令我着迷。我的研究生学习还锻炼了我检索信息和考据的能力。

    毕业后,我抱着一颗投入人类健康事业的心进入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因为研究生阶段我还爱上了中医,以为自己在这家以“健康产业”为名的公司可能会有一番作为。然而,健康梦很快破了,因为离家远,因为无穷尽的加班,因为公司的不景气,7个月后我就离职了。离职后的几个月,我比较迷茫,失业在家,村里本来很喜欢我的二奶奶看到我就一副发愁的样子。大学生毕业就失业也是有一些例子的,后来我读到郁达夫写自己中学辍学后在家自修那一段颇有同感。唉,毕竟“极难处是书生落魄,最可怜是浪子白头”。那个阶段我参加了一场公务员考试,虽然没有考上,但发现自己写申论作文很在状态,这可能离不开我大学坚持不辍的练笔。那个阶段我还好好读了那个哲学博士老师大学时期就给我推荐的《苏菲的世界》,说实话我觉得这本书写的不是太好,书的构思倒是骨相清奇,但讲述哲学的思路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公务员没有考成,家乡的人才引进也没有要我,倒是一所民办高职院校收留了我。那时候还是迷茫啊,我会不会脱离行业,在这所学校里无所事事地废了?以至于我都找到大师问了问前路,大师说现在不好以后会好,还说我以后能有名气,哈哈。把大师的预言揣在怀里,我进入了这所高职院校。这也使我开始了我的哲学梦,《苏菲的世界》的都能那么出名我要写一本更厉害的。

    为了写这本书,我去学校图书馆借来了《苏菲的世界》的世界,看了两三遍。之所以反复看,一方面是想吸取贾德先生的优点,也是为了找到书的主题,这本书始终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又找来罗素的《西方哲学简史》,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还有一些先秦诸子的书,硬着头皮看了一个暑假。在暑假结束的时候,恰好有一个大学老师做的微信公众号需要投稿,我就把自己学习哲学产生的感悟,写成了一篇名叫《哲学的包袱里包着什么的?》的文章,老师很欣赏,我那喜欢舞文弄墨的硕导看到后也很高兴。寒假拜访我的文学博士老师时,她也很喜欢,用了“明白晓畅”几个字来评价我的这篇文章。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本科时候我看完那本《象征生活》后,她感兴趣拿去准备看一看,结果借书快到期了还没看完,匆匆还书。我看《中国哲学史大纲》时推荐她看,她说看不下去。倒是我那哲学博士老师说我文章写的太草率,我心里倒觉得,把枝枝节节的哲学倒在文章里,一方面我做不到,一方面就又写了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也是在那个寒假拜访文学博士老师的时候,我透露了一点自己想写书的野心。她说可是你没有完整的东西啊。也就是冲着这句话,寒假过后那一整年,我都在写我酝酿已久的几个东西,其中就包括我那叫做《在大陆的两端》的哲学书。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在写作的过程中发现,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有一种令人惊讶的对称性,中国的老子就和古希腊的赫拉克利特有些相似,他们都在讲“变变变”,孔子和苏格拉底也有点相似,他们一生都述而不作,都在追问人的内心,西方的理性主义、经验主义和中国的理学、心学也迷之相似。想到这些,我不禁觉得在欧亚大陆的两端,思想好像有一种天平似的平衡。我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一个同事听的时候,他说你这就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啊。这本书是在网上连载完成的,有些反响,但没有浪花。

    后来我与那所民办高职院校的合同到期了,也许是内心想着出去试试,我决定不再续签了。于是,带着我写的那些东西,带着梦想,我出来了。临近离职的时候,我为了给自己一个看起来可以走下去的方向,签了一家出版公司,成为没有工资拿,但有可能出书的签约作家。但我很快发现这不是条能很快走通的路,于是我又找了一份看起来还不错的工作。工作安顿下来之后,我又开始做我的哲学梦了。张爱玲在《天才梦》里写道“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但愿我的老师和世人能原谅我的哲学梦吧,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