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恶劣玩笑
“小二啊，你说我这里直接写‘我喜欢你’好，还是委婉些写句‘月色真美’更好？”一个身体壮的像大猩猩一样的青年，身体倚靠在床侧的墙面，踢了踢上方的床板，把整张床震得梆梆响。
他的右手夹着一枝老式的碳素铅笔，满面愁容，肌肉线条分明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挤满了烦恼的沟壑。
“这也太难了。”大猩猩青年紧蹙着眉头，左手挥舞着一块垫板，垫板的信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也就将将凑出两三行字。
“这种时候还是得靠你啊，快过来，给我参谋参谋。”
“老大，这种事成与不成，和你写些什么没关系。”
答话的是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青年，听到健壮大猩猩的呼唤后，一张写满无奈的帅气脸蛋从上铺探了下来。
“你要是长着我这张脸，根本用不着考虑写些什么。我就算给人寄张白纸，人家小姑娘也会收藏起来，给我回信的。”
“就不该问你。”大猩猩黑着脸抬脚冲着上铺的脑袋就是一下，被上铺的帅小伙嬉笑着躲过去了。
“说起来，三儿呢？还没回来？”
“害羞吧，青春期嘛。想躲着我们偷偷写信，这很正常。”上铺的帅小伙趴着，懒洋洋地回答道。
“别管他了，你知道那个鬼精灵什么性子，在现在这艘船上，他是不会吃亏的。”
他边说边整理手边厚厚的一沓信纸，将垫板上已经写好的那张信纸小心折好，塞入淡蓝色的信封里，然后熟练的从另一边拿来一张新的信纸铺在垫板上，还不忘给他哥来一记心灵暴击。
“真羡慕你和我不一样，我需要寄信回去的女孩太多，手都写麻了。”
下铺的大猩猩壮汉沉默了片刻，干脆把手上那写着可怜的两三行字的信纸撕成了几片，还揉成了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一把扔进了另一边的垃圾桶。
“说到底我就不适合这种文绉绉的活动，这都什么年代了，有话要说直接发个信息就好，咱们手写的东西还不一定能寄到人家手里。”他小声埋怨道。
“仪式感啦，仪式感。”帅小伙从上铺伸手递过来一封信，问他，“要不要给你抄抄作业啊?”
大猩猩没有答话，自顾自下床站起身，两米多的身高让他需要微微弯着腰才能把脸凑近上铺的帅小伙。
他沉声说：“小二啊，我刚刚又重新核实了一遍，信号里船舱底部剩下的救生飞船确实只剩一艘了，我想了很久，不然还是你和三儿挤一下……”
“然后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艘飞船上等死吗？再说了……”
上铺的帅小伙眼都没抬的打断了大猩猩壮汉的话，他转了下笔，有气无力地回答。
“别这么悲观，船上哪来的那么多阔气老爷值得被带跑用逃生舱。那些爱享受的大人物们谁坐这种破船啊，也就我们这群穷小伙为了省点票钱才来凑合。
没准在数据探测不到的死角里有个一两艘出了点小故障的逃生舱呢？稍微修修就能用的那种。”
“就算真的只剩一艘船，单人逃生舱里的资源也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只是在那些已开拓星系附近遇难的话，逃生舱两人挤挤还好……”
趴在床上的他坐起身，背靠着舱壁，伸手拉开身侧的窗帘，窗外映照着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无垠星空。
更可怕的是，舷窗左侧远方那肉眼可见巨大空洞，周边的一切事物都在扭曲中被不断吸进无法被直视的中心部位。
就好像是浴缸底下的排水口，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只是肉眼可见的空间范围里，一切存在的东西，星体、光线，甚至是空间这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概念存在，都被静悄悄地吞噬了。
“在这种不知名的宇宙疆域里，外面还有着这种无法理解的宇宙奇观在，两人挤一个逃生舱也只是把原本就渺茫的逃生概率，再缩小个几倍、几十倍罢了，这点你不需要我提醒吧。”
讲完，他又重新趴了回去，左手抓挠着头顶不听话翘起的刺发，右手拿起铅笔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他边写边说：“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吧，你配合我执行就好。我们搭档出任务也有好几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这时，小房间的门微响，两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沉甸甸地压在少年的鼻梁上。
身型看着偏瘦，看着就是那种会被长辈们担心没有好好吃饭的孩子。
他进门时看着上铺奋笔疾书的帅小伙，右手随意一抬，一圈黄色的光环绕在手上，一沓散发着柑橘清香的崭新信纸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信纸上还细心地印上了精致的花边纹案作装饰。
再一晃，削的笔头圆滑光整的碳素铅笔也出现在了手指中间。
他将笔和信纸塞在上铺帅小伙的手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信放在信纸边上，又将一封信递给了下铺的大猩猩。
然后他走向另一边的床铺，从床底掏出一个大箱子，接触在箱体表面的手指微微弯曲，手指接触的部分随即下陷，箱体表面就这样向周边波动着形成支架，固定在房间地板上，露出其中安放的动力甲部件和无人机群组。
“你的信写完了吗？”大猩猩此时彻底放弃了继续在信上浪费时间，他也拿出自己的多功能链锯斧，将大口径的能量弹一颗一颗压进斧柄部位的弹夹里。
“就给爸妈留了封信，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写了半天也写不出多少。”少年一边回答，一边扭开动力甲手臂处的外甲，露出里面的万向轴承，往里面滴了几滴润滑油，“你们的呢？”
“你二哥的还没写完，我的在这里。”老大伸手把枕头边装好的信拿过来，交给少年，满脸无奈。
“这种写信的肉麻活动下次还是不要再搞了，光是为了写完给老妈的那封，我就烧干了基本所有脑细胞。
等我写完才想起来还没提老爸，但也懒得再改了，哈哈，反正这次他看完信就算不开心也打不到我的屁股。
至于其他人……唉，不提了，还是算了吧。倒是你…”
他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那种笑容打趣到，“终端里存着的学习资料都清光了吗，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啊，别到时候来不及了才后悔。”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眼镜少年脸都不抬的回话，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习惯两个哥哥时不时的神经病了。
“再说了，检测到我生命体征终结的时候，小琳会自动帮我把那些东西删掉的。”他低头小声嘀咕着说。
“嗯？你说什么呢？”大猩猩壮汉挠头，弟弟的声音太小了，他没听清楚。
“我说，我对你这个写遗书的时候都不忘黄段子的大哥已经绝望啦。”眼镜少年叹了口气。
是的，虽然有些不正经，但他们三兄弟其实是在写遗书。
他们不是亲兄弟，都是被当佣兵的父母从不知道哪里捡回来的。从小就跟着父母东奔西跑的在宇宙里到处溜达。
三岁逛酒馆，五岁开黄腔，八岁熟络行业潜规则，十岁学会黑吃黑，邻居家的佣兵叔叔们都边喝酒边夸他们三个是当佣兵的好苗子。
前段时间眼镜少年，也就是三兄弟中的老幺刚过十六岁生日，大他七八岁的老大老二一合计，打算单独带着老幺出去做点没啥危险的简单任务，就当是出去旅行了。
展示一下这些年在外磨砺出的本事，巩固一下自己在弟弟心里的高大形象。
顺便给老头子老太婆放个假，让他们出去保养保养。
本来想着凭着两个老油子的经验，这趟旅程应该是四平八稳的。
出发前老大老二还在爸妈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不杀人也不放火，就是去把雇主顺着网线查出来的祖安队友揍一顿的这种友好任务，上哪遇到生命危险啊。
所以旗帜这种东西，确实不能随便立。他们果然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出了一系列意外。
中转星突发战火，所在旅游舰主引擎故障，飞船从维度航道里被甩飞，空间转移失败，救援信号没人响应，漂流几天发现飞船被宇宙奇观捕捉开始死亡倒计时，无良船长和船员偷偷抛下大部分乘客带着贵宾房的客户开走救生舰开溜……
回过神来，已经是九十九死一生的绝境了。
“写完了。”上铺的帅小伙一个鲤鱼打挺从上铺翻下来，把一捆四十多厘米厚的信件扔给了他的幺弟。
墨镜少年看着信堆的厚度，陷入了沉思。
“你早晚会遭报应的，肯定会。”他叹了口气，“我们搬到现在的驻地也就一年不到吧，你看看你信的这数量像话吗？”
“话说，信件你怎么全给了我？老大也是，你也没把你的信给二哥吧？”墨镜少年一脸狐疑的问道。
“你回来之前我们就交换过了，我刚刚是在写给你的那份。”帅小伙面不改色地扯谎。
大猩猩壮汉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把手上的机械链锯斧扛到肩上，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兄弟们的目光朝他看齐。
他们兄弟三人和船上其他已经陷入绝望癫狂的乘客们不同，他们相信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问题，现在还没到他们绝望的时候。
大猩猩壮汉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童年的记忆忽然走马灯一般飘过，整个人一阵恍惚又很快回过神。
他说：“是时候了，出发。”
………………………………
“钱这东西，该花就得花，省不得啊。”此时的帅小伙站在船舱下层的逃生舱仓库门口，右手的动力甲上伸出了几根飘动的光带和眼前的大门链接。
“防御等级太低了，这种级别的程序也能拿来当安保程序用吗？这代码看着就好像是幼稚园娃娃的涂鸦一样，真亏他能运行的起来。我们怎么选了这么艘飞船乘坐啊？”
“嗯？”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眼里映射出的数据流停滞了一小下，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偷偷给边上站着的老大发送了条信息。
大猩猩壮汉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毫无反应。他看着被打开的门，说：“按C队形，我打头阵，小武你在中间负责指挥，小斌你……”
“咚”的一声，还在等待布置任务的眼镜少年被他的二哥从背后一枪托砸晕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发动一场无耻的偷袭。
他连防御立场都没打开，怎么会有成年人卑鄙到偷袭他这种未成年啊！
“为什么要把计划提前？”大猩猩壮汉问。刚刚他收到二弟的信息，让他吸引一下老三的注意力。
按照之前商量的计划，应该是等确认完确实没有备用逃生舱才会下手，省得让弟弟多挨一顿打。
“他真的进步了很多啊。”帅小伙叹了口气。
他走到大门前，掏出一个小型诱饵机器人，控制着往门里前进。
突然门内上方两侧亮起强光，随后橡胶弹和电能麻痹弹铺天盖地一般飞向中间，可怜的小机器人只是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优秀的陷阱。”大猩猩壮汉中肯的评价说。
“这种数量的弹药即使是我们两人的护盾也扛不住，尤其是在这种一路我们都没遇到什么障碍，警戒心降低的情况下。
再说还有小斌在后面虎视眈眈，他应该会同步派出无人机组进行配合吧。起码有七成概率，我们会在进门的一瞬间被他放倒。”
“不过，他这么能干，主要还是我们两个教的好。”帅小伙一脸臭屁的表情。
“确实。”大猩猩也是同样的表情。
看着前面已经停下的弹雨，帅小伙又一次派出了一台诱饵机器人，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机器人顺利的走了进去。
大猩猩壮汉扛起地上的眼镜少年，往仓库里面走，边走边说：“刚刚我们写信的时候，他应该是提前过来看过了吧。看他下手的这么干脆，看来真的是只剩一台逃生舱了。”
“不能怪他考虑的不够严谨，只能说他破解密码锁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艘飞船的安保程序能差到这个地步。”
跟着走进来的帅小伙东张西望，他还是想确定一下有没有之前侦察时没发现的逃生舱。
帅小伙走到控制台前，一边链接数据库一边说：“那个大门在他强行破解之后，程序直接产生了十几个bug，我黑进去没多久就发现了他的残留痕迹。
毕竟他是我教的嘛，习惯类似，同根同源。”
“怎么样？”大猩猩壮汉扛着幺弟凑到控制台前，问道。
帅小伙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蹩脚的欢快口吻让人难以琢磨具体的情绪。
“没有可以利用的多余逃生舱了，真遗憾。看来这里就是我们兄弟俩的终点啦。”
大猩猩壮汉没有回话。
他在沉默中扛起自己的幺弟，把他放进了唯一的逃生舱里，小心的把弟弟固定在座椅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链锯斧也拿了出来。
他摸着这把陪了他好几年的武器，语气温缓的说：
“老朋友，以后就让他来照顾你吧。同样的，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也需要让你来照顾他。”
“他根本挥不动你那大玩意儿。”
帅小伙也走上前，他眼里亮了一下光之后，右手的动力甲变形卸下，变成了一个小方块一样的机械体。
“咱们的弟弟聪明着呢，拿着你那大玩具干什么？嗷嗷叫着跑上去学猩猩砍人吗？
我的终端里的配件可都是我这些年攒钱一路收垃圾，自己拼的，性能够他用很久的了。
本来我还在犹豫什么时候把他那台破终端换掉，送他一台新的。正好，我还省了一大笔钱，这波是我赚大了。”
就这样，两个哥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把自己身上还值点钱的东西一个个尽可能塞进收纳箱，勉强放到逃生舱里固定好。
大猩猩壮汉的眼脸抽动了几下，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感性让他想把另一个弟弟也塞进逃生舱里，理性告诉他现在这样让幺弟一个人保证20%左右的生还概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挣扎。
“不要犹豫。我计算了很多回，如果能做到的话，我早就把你一起打晕塞进去了。”
帅小伙眼角泛红，不甘心地握紧拳头，他声音低哑，就好像被人挤压着嗓子，用尽全力才能漏出一点点声音。
“对不起，哥哥。要你背负这样的决定。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一起救下你……”
“说什么胡话呢！”强自振作的大哥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哈哈笑着说：“从小到大打架你什么时候赢过我，还想打晕我把我塞进去？”
他用粗壮的手臂钩住弟弟的脖子，搓了下他那一头刺发。
“担心我，你还早了一百年啊，小屁孩！”
两位兄长就这样重新振作起来，关上了逃生舱的舱门。控制着这装着希望的巨大金属舱体被发射出飞船。
他们坐在控制台前的地上，默默地看着光幕里，载着他们幺弟的救生舱飞向远处。
“烟。”
帅小伙说。
“烟，给我一支。”
“你不是不抽烟主义吗？”
“试试嘛，主要是女朋友们不喜欢烟味。反正我在这里抽一根她们也不会闻到了。”
“这东西伤身体，还是少抽。”大哥从怀里拿出烟盒，手指一拍，两根烟就轻车熟路一般弹了出来。他把其中一根递给弟弟。
“喏，就这一根啊。”
说完他操纵着右手的动力甲，手指一撮，金属和金属之间便弹起了一点火星，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那支烟，又在微微泛起的烟气中，凑过去点燃弟弟的那支。
“感觉如何？”他深吸了一口，问道。
“恶心。呸，呸，这东西怎么这么恶心。”家里老二试了一口，然后一脸嫌弃地丢掉，用鞋底踩灭了烟上的红光。
两兄弟就这样，坐在控制台前，望着光幕发呆。他们也没想着再回之前的房间里，反正在哪都是一样死。
就这样注视着光幕里的逃生舱，不到一分钟就看不到影子了。
看着消失的飞船踪迹，两人这些天的压力终于稍缓，干脆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他们有点累了。
…………………………………
好吵。
“快来，这还有两个人！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
什么声音？
“没有受伤，两人手上有武器，注意安全！”
谁在说话？
这几天一直烦躁着的大猩猩好不容易安心入眠，结果才睡不到一小时就又被人吵醒了。
他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睛，本来正打算发泄一下自己的起床气，结果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整个人愣住了。
突然冒出来了穿着动力甲的几个人，趁着他没回过神的功夫，卸掉了他反射般激活的战术匕首，又把他脸朝下压在地上，确认安全后开口道：
“对不起，我们是接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赶过来的巡逻队。请不要试图反抗和袭击，我们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说话的这个巡逻队员他多虑了。
此刻大猩猩和他那也被按在地上的帅小伙弟弟，两人大脑一片乱麻。他们嘴唇颤抖，脸色发青，哆哆嗦嗦的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弟弟。”大猩猩在失神中呢喃自语。
“什么弟弟？你边上这个人吗？”救援人员问。
边上的帅小伙这下终于回过神来，他情绪激动地大喊：“先生，我们没有威胁！我们还有一个弟弟。
我们把他送上了最后一台逃生舱，应该还没过去多久。求求您，救救他！”
大猩猩也反应过来，他说：“我保证，我们绝不反抗。请您和您的队友找到他！”
他看了下控制台，声嘶力竭地喊道：“四十七分钟前，发射出去的救生舱，发射数据就在控制台上，求求您！”
救援人员这时也意识到了还有一个救援对象，他们的技术人员立刻链接上控制台的数据，并让飞船的宇宙雷达搜索类似的信号。
“我很抱歉，你们的弟弟所乘的那艘逃生舱，已经被那个东西吃进去了。”
技术人员在得到搜索结果之后，思索再三，还是在他们期待的眼神注视下说出了他所查到的信息。
他指着光幕上的那个巨大的黑色洞口说：“救生舱发射时，那边没有资料的宇宙奇观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其中牵引力波动，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值。
救生舱无法抵挡这种等级的牵引力。
你弟弟的事我们很抱歉，但我们无能为力。”
已经被救援人员放出来的两人听到这话，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身体就像被什么摧残了一样，止不住的颤抖，无神的双眼朝着地面，看着就好像是被玩坏的大号玩具娃娃。
边上的人只好架起他们，往接应点前进。
“先离开这里，其他事情待会再说。最多再有半个小时，这艘飞船也要被那边那个东西吃进去了。”旁边有人催促道。
“这算，什么事啊……”“老妈会杀了我们的，肯定会。”
他们今天经历了生和死的轮番戏弄，就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心情反反复复的波折。
已有死志的他们得救了。
他们舍命希望救下的幺弟最终下落不明。
就像是冥冥中真的存在一双充斥着恶趣味的手掌，随意拨动命运的线一样。
就像是命运在和他们兄弟三人开玩笑。
一个恶劣的玩笑。
他的右手夹着一枝老式的碳素铅笔，满面愁容，肌肉线条分明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挤满了烦恼的沟壑。
“这也太难了。”大猩猩青年紧蹙着眉头，左手挥舞着一块垫板，垫板的信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也就将将凑出两三行字。
“这种时候还是得靠你啊，快过来，给我参谋参谋。”
“老大，这种事成与不成，和你写些什么没关系。”
答话的是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青年，听到健壮大猩猩的呼唤后，一张写满无奈的帅气脸蛋从上铺探了下来。
“你要是长着我这张脸，根本用不着考虑写些什么。我就算给人寄张白纸，人家小姑娘也会收藏起来，给我回信的。”
“就不该问你。”大猩猩黑着脸抬脚冲着上铺的脑袋就是一下，被上铺的帅小伙嬉笑着躲过去了。
“说起来，三儿呢？还没回来？”
“害羞吧，青春期嘛。想躲着我们偷偷写信，这很正常。”上铺的帅小伙趴着，懒洋洋地回答道。
“别管他了，你知道那个鬼精灵什么性子，在现在这艘船上，他是不会吃亏的。”
他边说边整理手边厚厚的一沓信纸，将垫板上已经写好的那张信纸小心折好，塞入淡蓝色的信封里，然后熟练的从另一边拿来一张新的信纸铺在垫板上，还不忘给他哥来一记心灵暴击。
“真羡慕你和我不一样，我需要寄信回去的女孩太多，手都写麻了。”
下铺的大猩猩壮汉沉默了片刻，干脆把手上那写着可怜的两三行字的信纸撕成了几片，还揉成了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一把扔进了另一边的垃圾桶。
“说到底我就不适合这种文绉绉的活动，这都什么年代了，有话要说直接发个信息就好，咱们手写的东西还不一定能寄到人家手里。”他小声埋怨道。
“仪式感啦，仪式感。”帅小伙从上铺伸手递过来一封信，问他，“要不要给你抄抄作业啊?”
大猩猩没有答话，自顾自下床站起身，两米多的身高让他需要微微弯着腰才能把脸凑近上铺的帅小伙。
他沉声说：“小二啊，我刚刚又重新核实了一遍，信号里船舱底部剩下的救生飞船确实只剩一艘了，我想了很久，不然还是你和三儿挤一下……”
“然后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艘飞船上等死吗？再说了……”
上铺的帅小伙眼都没抬的打断了大猩猩壮汉的话，他转了下笔，有气无力地回答。
“别这么悲观，船上哪来的那么多阔气老爷值得被带跑用逃生舱。那些爱享受的大人物们谁坐这种破船啊，也就我们这群穷小伙为了省点票钱才来凑合。
没准在数据探测不到的死角里有个一两艘出了点小故障的逃生舱呢？稍微修修就能用的那种。”
“就算真的只剩一艘船，单人逃生舱里的资源也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只是在那些已开拓星系附近遇难的话，逃生舱两人挤挤还好……”
趴在床上的他坐起身，背靠着舱壁，伸手拉开身侧的窗帘，窗外映照着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无垠星空。
更可怕的是，舷窗左侧远方那肉眼可见巨大空洞，周边的一切事物都在扭曲中被不断吸进无法被直视的中心部位。
就好像是浴缸底下的排水口，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只是肉眼可见的空间范围里，一切存在的东西，星体、光线，甚至是空间这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概念存在，都被静悄悄地吞噬了。
“在这种不知名的宇宙疆域里，外面还有着这种无法理解的宇宙奇观在，两人挤一个逃生舱也只是把原本就渺茫的逃生概率，再缩小个几倍、几十倍罢了，这点你不需要我提醒吧。”
讲完，他又重新趴了回去，左手抓挠着头顶不听话翘起的刺发，右手拿起铅笔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他边写边说：“计划是我提出来的吧，你配合我执行就好。我们搭档出任务也有好几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这时，小房间的门微响，两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沉甸甸地压在少年的鼻梁上。
身型看着偏瘦，看着就是那种会被长辈们担心没有好好吃饭的孩子。
他进门时看着上铺奋笔疾书的帅小伙，右手随意一抬，一圈黄色的光环绕在手上，一沓散发着柑橘清香的崭新信纸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信纸上还细心地印上了精致的花边纹案作装饰。
再一晃，削的笔头圆滑光整的碳素铅笔也出现在了手指中间。
他将笔和信纸塞在上铺帅小伙的手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信放在信纸边上，又将一封信递给了下铺的大猩猩。
然后他走向另一边的床铺，从床底掏出一个大箱子，接触在箱体表面的手指微微弯曲，手指接触的部分随即下陷，箱体表面就这样向周边波动着形成支架，固定在房间地板上，露出其中安放的动力甲部件和无人机群组。
“你的信写完了吗？”大猩猩此时彻底放弃了继续在信上浪费时间，他也拿出自己的多功能链锯斧，将大口径的能量弹一颗一颗压进斧柄部位的弹夹里。
“就给爸妈留了封信，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写了半天也写不出多少。”少年一边回答，一边扭开动力甲手臂处的外甲，露出里面的万向轴承，往里面滴了几滴润滑油，“你们的呢？”
“你二哥的还没写完，我的在这里。”老大伸手把枕头边装好的信拿过来，交给少年，满脸无奈。
“这种写信的肉麻活动下次还是不要再搞了，光是为了写完给老妈的那封，我就烧干了基本所有脑细胞。
等我写完才想起来还没提老爸，但也懒得再改了，哈哈，反正这次他看完信就算不开心也打不到我的屁股。
至于其他人……唉，不提了，还是算了吧。倒是你…”
他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那种笑容打趣到，“终端里存着的学习资料都清光了吗，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啊，别到时候来不及了才后悔。”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眼镜少年脸都不抬的回话，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习惯两个哥哥时不时的神经病了。
“再说了，检测到我生命体征终结的时候，小琳会自动帮我把那些东西删掉的。”他低头小声嘀咕着说。
“嗯？你说什么呢？”大猩猩壮汉挠头，弟弟的声音太小了，他没听清楚。
“我说，我对你这个写遗书的时候都不忘黄段子的大哥已经绝望啦。”眼镜少年叹了口气。
是的，虽然有些不正经，但他们三兄弟其实是在写遗书。
他们不是亲兄弟，都是被当佣兵的父母从不知道哪里捡回来的。从小就跟着父母东奔西跑的在宇宙里到处溜达。
三岁逛酒馆，五岁开黄腔，八岁熟络行业潜规则，十岁学会黑吃黑，邻居家的佣兵叔叔们都边喝酒边夸他们三个是当佣兵的好苗子。
前段时间眼镜少年，也就是三兄弟中的老幺刚过十六岁生日，大他七八岁的老大老二一合计，打算单独带着老幺出去做点没啥危险的简单任务，就当是出去旅行了。
展示一下这些年在外磨砺出的本事，巩固一下自己在弟弟心里的高大形象。
顺便给老头子老太婆放个假，让他们出去保养保养。
本来想着凭着两个老油子的经验，这趟旅程应该是四平八稳的。
出发前老大老二还在爸妈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不杀人也不放火，就是去把雇主顺着网线查出来的祖安队友揍一顿的这种友好任务，上哪遇到生命危险啊。
所以旗帜这种东西，确实不能随便立。他们果然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出了一系列意外。
中转星突发战火，所在旅游舰主引擎故障，飞船从维度航道里被甩飞，空间转移失败，救援信号没人响应，漂流几天发现飞船被宇宙奇观捕捉开始死亡倒计时，无良船长和船员偷偷抛下大部分乘客带着贵宾房的客户开走救生舰开溜……
回过神来，已经是九十九死一生的绝境了。
“写完了。”上铺的帅小伙一个鲤鱼打挺从上铺翻下来，把一捆四十多厘米厚的信件扔给了他的幺弟。
墨镜少年看着信堆的厚度，陷入了沉思。
“你早晚会遭报应的，肯定会。”他叹了口气，“我们搬到现在的驻地也就一年不到吧，你看看你信的这数量像话吗？”
“话说，信件你怎么全给了我？老大也是，你也没把你的信给二哥吧？”墨镜少年一脸狐疑的问道。
“你回来之前我们就交换过了，我刚刚是在写给你的那份。”帅小伙面不改色地扯谎。
大猩猩壮汉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把手上的机械链锯斧扛到肩上，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兄弟们的目光朝他看齐。
他们兄弟三人和船上其他已经陷入绝望癫狂的乘客们不同，他们相信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问题，现在还没到他们绝望的时候。
大猩猩壮汉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童年的记忆忽然走马灯一般飘过，整个人一阵恍惚又很快回过神。
他说：“是时候了，出发。”
………………………………
“钱这东西，该花就得花，省不得啊。”此时的帅小伙站在船舱下层的逃生舱仓库门口，右手的动力甲上伸出了几根飘动的光带和眼前的大门链接。
“防御等级太低了，这种级别的程序也能拿来当安保程序用吗？这代码看着就好像是幼稚园娃娃的涂鸦一样，真亏他能运行的起来。我们怎么选了这么艘飞船乘坐啊？”
“嗯？”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眼里映射出的数据流停滞了一小下，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偷偷给边上站着的老大发送了条信息。
大猩猩壮汉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毫无反应。他看着被打开的门，说：“按C队形，我打头阵，小武你在中间负责指挥，小斌你……”
“咚”的一声，还在等待布置任务的眼镜少年被他的二哥从背后一枪托砸晕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发动一场无耻的偷袭。
他连防御立场都没打开，怎么会有成年人卑鄙到偷袭他这种未成年啊！
“为什么要把计划提前？”大猩猩壮汉问。刚刚他收到二弟的信息，让他吸引一下老三的注意力。
按照之前商量的计划，应该是等确认完确实没有备用逃生舱才会下手，省得让弟弟多挨一顿打。
“他真的进步了很多啊。”帅小伙叹了口气。
他走到大门前，掏出一个小型诱饵机器人，控制着往门里前进。
突然门内上方两侧亮起强光，随后橡胶弹和电能麻痹弹铺天盖地一般飞向中间，可怜的小机器人只是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优秀的陷阱。”大猩猩壮汉中肯的评价说。
“这种数量的弹药即使是我们两人的护盾也扛不住，尤其是在这种一路我们都没遇到什么障碍，警戒心降低的情况下。
再说还有小斌在后面虎视眈眈，他应该会同步派出无人机组进行配合吧。起码有七成概率，我们会在进门的一瞬间被他放倒。”
“不过，他这么能干，主要还是我们两个教的好。”帅小伙一脸臭屁的表情。
“确实。”大猩猩也是同样的表情。
看着前面已经停下的弹雨，帅小伙又一次派出了一台诱饵机器人，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机器人顺利的走了进去。
大猩猩壮汉扛起地上的眼镜少年，往仓库里面走，边走边说：“刚刚我们写信的时候，他应该是提前过来看过了吧。看他下手的这么干脆，看来真的是只剩一台逃生舱了。”
“不能怪他考虑的不够严谨，只能说他破解密码锁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艘飞船的安保程序能差到这个地步。”
跟着走进来的帅小伙东张西望，他还是想确定一下有没有之前侦察时没发现的逃生舱。
帅小伙走到控制台前，一边链接数据库一边说：“那个大门在他强行破解之后，程序直接产生了十几个bug，我黑进去没多久就发现了他的残留痕迹。
毕竟他是我教的嘛，习惯类似，同根同源。”
“怎么样？”大猩猩壮汉扛着幺弟凑到控制台前，问道。
帅小伙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蹩脚的欢快口吻让人难以琢磨具体的情绪。
“没有可以利用的多余逃生舱了，真遗憾。看来这里就是我们兄弟俩的终点啦。”
大猩猩壮汉没有回话。
他在沉默中扛起自己的幺弟，把他放进了唯一的逃生舱里，小心的把弟弟固定在座椅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链锯斧也拿了出来。
他摸着这把陪了他好几年的武器，语气温缓的说：
“老朋友，以后就让他来照顾你吧。同样的，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也需要让你来照顾他。”
“他根本挥不动你那大玩意儿。”
帅小伙也走上前，他眼里亮了一下光之后，右手的动力甲变形卸下，变成了一个小方块一样的机械体。
“咱们的弟弟聪明着呢，拿着你那大玩具干什么？嗷嗷叫着跑上去学猩猩砍人吗？
我的终端里的配件可都是我这些年攒钱一路收垃圾，自己拼的，性能够他用很久的了。
本来我还在犹豫什么时候把他那台破终端换掉，送他一台新的。正好，我还省了一大笔钱，这波是我赚大了。”
就这样，两个哥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把自己身上还值点钱的东西一个个尽可能塞进收纳箱，勉强放到逃生舱里固定好。
大猩猩壮汉的眼脸抽动了几下，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感性让他想把另一个弟弟也塞进逃生舱里，理性告诉他现在这样让幺弟一个人保证20%左右的生还概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挣扎。
“不要犹豫。我计算了很多回，如果能做到的话，我早就把你一起打晕塞进去了。”
帅小伙眼角泛红，不甘心地握紧拳头，他声音低哑，就好像被人挤压着嗓子，用尽全力才能漏出一点点声音。
“对不起，哥哥。要你背负这样的决定。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一起救下你……”
“说什么胡话呢！”强自振作的大哥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哈哈笑着说：“从小到大打架你什么时候赢过我，还想打晕我把我塞进去？”
他用粗壮的手臂钩住弟弟的脖子，搓了下他那一头刺发。
“担心我，你还早了一百年啊，小屁孩！”
两位兄长就这样重新振作起来，关上了逃生舱的舱门。控制着这装着希望的巨大金属舱体被发射出飞船。
他们坐在控制台前的地上，默默地看着光幕里，载着他们幺弟的救生舱飞向远处。
“烟。”
帅小伙说。
“烟，给我一支。”
“你不是不抽烟主义吗？”
“试试嘛，主要是女朋友们不喜欢烟味。反正我在这里抽一根她们也不会闻到了。”
“这东西伤身体，还是少抽。”大哥从怀里拿出烟盒，手指一拍，两根烟就轻车熟路一般弹了出来。他把其中一根递给弟弟。
“喏，就这一根啊。”
说完他操纵着右手的动力甲，手指一撮，金属和金属之间便弹起了一点火星，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那支烟，又在微微泛起的烟气中，凑过去点燃弟弟的那支。
“感觉如何？”他深吸了一口，问道。
“恶心。呸，呸，这东西怎么这么恶心。”家里老二试了一口，然后一脸嫌弃地丢掉，用鞋底踩灭了烟上的红光。
两兄弟就这样，坐在控制台前，望着光幕发呆。他们也没想着再回之前的房间里，反正在哪都是一样死。
就这样注视着光幕里的逃生舱，不到一分钟就看不到影子了。
看着消失的飞船踪迹，两人这些天的压力终于稍缓，干脆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他们有点累了。
…………………………………
好吵。
“快来，这还有两个人！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
什么声音？
“没有受伤，两人手上有武器，注意安全！”
谁在说话？
这几天一直烦躁着的大猩猩好不容易安心入眠，结果才睡不到一小时就又被人吵醒了。
他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睛，本来正打算发泄一下自己的起床气，结果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整个人愣住了。
突然冒出来了穿着动力甲的几个人，趁着他没回过神的功夫，卸掉了他反射般激活的战术匕首，又把他脸朝下压在地上，确认安全后开口道：
“对不起，我们是接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赶过来的巡逻队。请不要试图反抗和袭击，我们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说话的这个巡逻队员他多虑了。
此刻大猩猩和他那也被按在地上的帅小伙弟弟，两人大脑一片乱麻。他们嘴唇颤抖，脸色发青，哆哆嗦嗦的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弟弟。”大猩猩在失神中呢喃自语。
“什么弟弟？你边上这个人吗？”救援人员问。
边上的帅小伙这下终于回过神来，他情绪激动地大喊：“先生，我们没有威胁！我们还有一个弟弟。
我们把他送上了最后一台逃生舱，应该还没过去多久。求求您，救救他！”
大猩猩也反应过来，他说：“我保证，我们绝不反抗。请您和您的队友找到他！”
他看了下控制台，声嘶力竭地喊道：“四十七分钟前，发射出去的救生舱，发射数据就在控制台上，求求您！”
救援人员这时也意识到了还有一个救援对象，他们的技术人员立刻链接上控制台的数据，并让飞船的宇宙雷达搜索类似的信号。
“我很抱歉，你们的弟弟所乘的那艘逃生舱，已经被那个东西吃进去了。”
技术人员在得到搜索结果之后，思索再三，还是在他们期待的眼神注视下说出了他所查到的信息。
他指着光幕上的那个巨大的黑色洞口说：“救生舱发射时，那边没有资料的宇宙奇观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其中牵引力波动，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值。
救生舱无法抵挡这种等级的牵引力。
你弟弟的事我们很抱歉，但我们无能为力。”
已经被救援人员放出来的两人听到这话，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身体就像被什么摧残了一样，止不住的颤抖，无神的双眼朝着地面，看着就好像是被玩坏的大号玩具娃娃。
边上的人只好架起他们，往接应点前进。
“先离开这里，其他事情待会再说。最多再有半个小时，这艘飞船也要被那边那个东西吃进去了。”旁边有人催促道。
“这算，什么事啊……”“老妈会杀了我们的，肯定会。”
他们今天经历了生和死的轮番戏弄，就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心情反反复复的波折。
已有死志的他们得救了。
他们舍命希望救下的幺弟最终下落不明。
就像是冥冥中真的存在一双充斥着恶趣味的手掌，随意拨动命运的线一样。
就像是命运在和他们兄弟三人开玩笑。
一个恶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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