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破天惊

    白馨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登台，望着台下一众自愿倾听的面庞，淡淡露出一抹微笑。她将话筒轻推了一下，殷勤的主持人便急忙跑上前，画蛇添足的将话筒左右摇摆了两下，仍旧停在原先的位置，却问她这样可以吗？她客气的笑着点点头，可以。

    反正话筒在哪里不重要，声音能被那个人听到就好了。她淡然扫视台下那些久仰大名的文人墨客，都是前辈，有些也曾短暂的交集过，退她稿的，劝她放弃的，要她另寻他处的，现在看来却都是一脸的欣赏和欣慰，像她是经由他们设置的关卡一路爬上天梯的。

    主持人见她久久凝视台下一言不发，慌张的擦了擦汗，向不远处的李先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对方却没接收到信号，而是专心致志的盯着台上，眼神焦虑而忧心。

    白馨雨的眼神绕过李先生直直打在陈明的脸上，笑容深刻的几乎嵌在脸上，却潜藏着愤恨与不屑。她想这位三年前一夕爆红的青年作家，应该正在心里揣度着她的想法，想她此时的得意是否一如他三年前那样。这样想着，她终于开了口：“我很感激大家对我作品的肯定，也很感谢李先生对我的指导和帮助，我会继续努力，将更好的作品带给大家。”

    如雷的掌声。在所有人都为她简单到精致的发言由衷感叹时，她的目光仍旧打在陈明脸上，笑容自然到任何人都想象不出她接下来的话将锋利到何种地步，大家只当她如看上去般柔弱、温和。

    “陈明先生，久仰大名。”她猝不及防地点了他的名，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动。大多数人猜测着他们的关系，甚至有人已打好了腹稿，等着新晋作家评奖礼结束后，向身边人炫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出分毫。可她却语出惊人，丝毫不落俗套。

    “陈明先生，我有个非常不好的毛病，喜欢向我关注的人提问，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她眼神中的严肃与尖锐将‘关注’的意义解释得一清二楚，绝对不是仰慕或崇拜。

    陈明在众人犹疑的眼神中，无奈的大方点头，紧张到声音都岔了道，“白小姐，请讲。”

    她明明看到李先生站在台下警告的摇头，暗示她什么都不要说，可她忍了三年，三年中的每一天都在为自己失去的梦想痛彻心扉，也正是这疼痛激发她写下了这部助她登上新晋作家评奖礼的作品，她怎么能不说出在心中反复练习许久的话？

    “陈明先生，我想请问您，有没有抄袭过他人的作品？”她问的一派轻松，台下却一片哗然。

    “没有。”陈明的回答短促有力，攥紧的双拳似在为自己打气，眼中的温火已咄咄烧至迸发，却仍保有文人该有的儒雅，脸不红，心不能不跳。

    “哦，没有？”她笑着摇摇头，抬眼时目光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果敢，“陈明先生三年前的成名作，就是那部《钢丝上的救赎者》，是独立完成，没有抄袭过任何人的作品吗？哦，不行，我说作品，陈明先生又要矢口否认了，一定还是理直气壮的，那咱们换个词，你没有抄袭过任何人的作品大纲吗？”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发紧，全身的血液都在等待他的答案，他如若否认，她的歇斯底里就会伸出身体扼住他的喉咙，那是她耗费一年时间写作，又一年时间修改的作品，是她倾尽全力、夜不能寐，反复精雕细琢的作品，那是她第一次完成的处女作，那是一部将近150万字的作品，那是她的血汗、泪珠。而他还是否认了。

    “我没有……绝对没有。”他看向一众权威，向他们投去赤诚的眼神，而他们中有带他入门的老师，有同为作家协会成员的挚友，有彼此欣赏对方作品的同道中人，他们都相信他。

    “如果我看过的有关陈明先生的采访报道不假的话，您的作品最先发布的网站是‘潜心网’吧，您是他们的签约作家不是吗？对接您的责任编辑的网名是芊芊吧？她没给您看过一份故事大纲吗？有关救赎的故事大纲，《钢丝上的救赎者》的故事大纲。当然，那时候的名字还不叫这个，而是叫《征途下的赞歌》，陈明先生，您没有印象吗？”她再次质问，眼神灼灼的烧在陈明的脸上，她知道他不会承认，但她仍不肯放弃将他面具撕下的冲动。

    “好了，馨雨小姐，评奖典礼结束了，有些话，下来再说。”李先生再次朝她摇头，满眼的忧心，阻止的意思已不能再明显。

    她却站的更定，更直，紧盯着陈明的脸继续道：“陈明先生，记者在这边，摄影机在这边，就差一个测谎仪了，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相信每一个清醒的人的眼睛和头脑都是测谎仪，你的每一声否认，坐在电视机前的人们会给出判断，他们会说，看啊，拿着别人的作品，消费别人的心血，衣冠楚楚的文人形象被这个人败光了。”她望着陈明的脸由红转白，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真痛快。我最后要感谢陈明先生，是他盗用了我的故事大纲、人物关系，情节走向，我才被激起了这么大的热情，创作出能让我站在这里的作品。现在我相信了，所谓因果报应，就是这样啊，你毁掉了我的心血，终于汇集成新的作品，为我复仇。这比作品本身还要精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