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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因她姓吕(中)

    “此乃西域书写之法?”

    太后话未问完,便是自己摇了摇头:“西域、北漠与中国文字相差甚远,元大学士为何会认得?”

    “回太后,元大人亦是先找到了自己出的题目,从康王殿下的回答之中,找出了一些认识之字,找出了规律,与太后所说基本一致。说起来,若元大人非出题之人,倒也猜不出其中关窍来,还是太后您厉害。”

    “你这狗奴,跟着敏儿学坏了,也学会讨人欢心了。”太后嘴上骂着,脸上却是荡漾着笑容,看了一眼房宽,问道:“代地离栎阳不远,王府之学究亦是由宫中派遣,据老身所知,当无人知此写法,是康王自己所想?”

    不是要讲吕氏之事吗?啥时候进入正题啊?

    房宽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大清早被吵起来,早饭也没给吃,还在这儿陪一个寡居少.妇聊天,关键是这个少.妇和她侍女还很漂亮,更关键的是自己这个九岁身体里面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比这更关键的是这漂亮的少.妇还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杀身仇人。

    “太后应是不知,自那日喝下太后所赐之毒酒之后,宽便失去了记忆,忘却了之前之事,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姓吕。”

    房宽说话的时候,太后看了一下.身边的高结衣,见他点了点头,才是回过头来,听房宽继续说道:“不知沉睡多久,醒来之时,身边只有一个叫作香儿的小丫头,每日一个李姓的太医会来问诊,却都对之前之时缄口不言。”

    “醒来之后,却也被限制在一方小小的天井之中,门口有大兵守卫,不得而出,整日只有一片飘着些小雪的天空作伴。”

    听着房宽的话,太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是头又疼了起来,便拍了拍赵雪敏的手,赵雪敏也是机灵,很快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开始给她揉起了太阳穴。只是她也被房宽的事情勾起了兴趣,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太后也没有在意。

    “醒时不知身是谁,皆言王权与富贵,奈何忆不起往昔,时不多予我些,苟得三年之命,却连母上之名亦是不知,何其可悲。醒来之后,十余之日的时间,都在苦苦回忆那日之事,终是明白眼中满含泪水之人乃是我母,而那些哭喊之幼子皆是吾弟,只是不得其名......”

    太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方丝巾,偷偷擦了一下眼睛:“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悲惨之事,康王继续说下去。”

    “自高要带我第一日去宫学,下学之后,一名李姓同学差些将我胖揍一顿,他喊出吕氏杂.种时候那咬牙切齿的愤怒,我也能体会到,方才高都知来小院传话之时,我便是这种心情。”

    看了高结衣一眼,房宽的心情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激动,在巨大的势力差距面前,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之后一段时间,宫学的日子里,总会有一些以前的事情从不同的人嘴里透露出来,总算是将之前的生活略为勾勒出一二来。”

    “相伴左右的便是一个终日佝着背的小太监,如同这秦国之文字一样,佝着背屈着膝尽显奴颜,我试图叫他挺直身子,却终不能成,以至今日文德殿之上,突发奇想,将原本弯曲的地方拉直,这才发现写出来的字,竟是如此美妙。”

    “今日见高都知亦是如此,即使身居高位,仍旧是卑躬屈膝,哼。”看了一眼高结衣,房宽冷哼了一声:“不若大户人家的狗。”

    “殿下忘了?”

    高结衣也不生气,身子佝得更低了,太后的目光正好看过来,高结衣沉声说道:“殿下之前说过,高结衣就是太后养的一条狗,只是一个贱奴,自然是得奴颜婢膝。”

    “高都知此时的形态,便如秦国之文字,亦是百万秦人之写照,与其说他们是秦人,不若说是皇家养的猪狗罢了,任人宰杀,敢怒不敢言。”

    “哼,皇室继承人竟然需要杀掉自己的王后和四个未成年儿子,才能坐上那把椅子。房宽便是宽宽想问太后一句,连皇储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子嗣,那些如猪狗般活着的秦人,那些给你们赋税养活你们的秦人,那些将家中顶梁柱送到战场保卫你们的秦人,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子女?”

    “这......”

    当房宽说到秦人如猪狗般活着之时,太后便已经张大了嘴,待房宽问出他的问题时,仿佛胸口中了一箭,一时之间竟是惊慌失措起来。

    “吾不知道会这样,吾没想过那么多,秦人真的如猪狗般活着么?高结衣,敏儿,秦人真的活的如猪狗一般吗?”

    “太后,康王殿下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了,老奴能够侍奉太后,是老奴的福分,是老奴心甘情愿的事情。是太祖高皇帝建立了秦国,秦人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不受戎狄欺凌,不受山东之国压迫。是太宗,哲宗的休养生息,给了秦人富足的生活,秦人感激太后,感激陛下,感激皇家为秦人所做之事。”

    “哈哈,高都知可真会说话,若高都知有一日挺直了身子,我倒是相信你所说的话。”

    “康王殿下还小,又忘记了之前之事,仅在宫中月余时间,如何得知秦人的生活?”

    “小虫子,便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小太监,能入宫做太监,便是秦人百姓的模板。”

    “殿下可知五十年前秦人的生活?”

    房宽摇了摇头。

    高结衣从太后身边走了过来,看了眼房宽,忆起了昔年:“老奴今年五十八岁,族弟高要五十五岁,我们出自密地高家,如今位于秦国西北边陲。数百年来,一直深受犬戎所扰,男丁难以活过三十岁,五十二年前,秦未立国,太祖高皇帝是山东周国雍州节度使,北击义渠,击定巴蜀。秦西之犬戎却是趁秦军在外,劫掠密地,想我高氏一族亦是密地大族,却在一夜之间覆灭,成年男丁悉数战死,妇女被掠去。”

    高结衣深吸了一口气,蹲了下来,看着房宽,眼中有些浑浊,看不出泪花。“殿下可知高结衣与高要如何得以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