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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秦府。

    秦冲跪在秦家历代的祖宗牌位前,眼神肃穆肩背挺直。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精壮的背脊上是一条条红色的鞭痕。他身旁站着两个秦府的家奴,各执一条鞭子,喊着数儿一鞭一鞭交替着抽在秦冲身上。前几天军棍的痕迹还没完全消退,暗青色的棍痕和鲜红色的鞭印交织在背上,凶残可怖。

    秦老相爷坐在一旁的酸枝椅里,两手拄着藤杖盯着两个家奴行家法。发现两人稍有留力时便立刻高声喊着:“给我重重的打!”想来要不是年纪大了气力不济,秦老相爷就要自己上手教训孙子了。

    秦家人丁不旺,老相爷就只有秦冲父亲一个独子,偏偏又英年早逝,只留下秦冲这一棵独苗。秦冲作为秦家的嫡孙独孙自然珍贵非常,平时他又宽待下人,两个家奴不敢也不忍打的太重。可老太爷在一边看着,稍有留手他便要大声呵斥,真真是一点水都放不得。

    秦冲父母早亡,秦绍德中年丧妻,这个孙子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两人是爷孙,实则是父子之情深厚。看着孙子挨打,老相爷怎会不心疼?他了解孙子的脾性,不会做出私通王妃害人性命的事,这回他是遭人陷害了。虽然有幸脱罪,可脱罪的方式却不体面。当值期间私会村妇,还是郊野之地苟合被人撞见。秦家世代书香,到了秦冲这一辈虽然做了武将,但自小也是耳濡目染,算是位儒将。这样的丑闻传出来,可算是秦家的奇耻大辱。秦冲自小定下的文渊阁梅翰林家在武英殿后第二天就遣人来退了亲,秦绍德自觉理亏,不敢多说什么,痛快的和梅家解了婚约。可胸中这口闷气难出,只能责打“不孝”的孙子。

    秦冲咬紧了牙一声不吭,脊背如山峰般挺立不动,豆大的汗珠不停的落在青砖地上,啪嗒作响,渐渐积成了小水洼。他也不是不知错,只是从小没见过母亲,祖母也在他五岁时早逝。祖父性格刚硬,秦冲小小年纪,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撒娇耍赖的对象,才养的他和祖父一般,性子刚强不懂得服软。可这祖孙俩性格如出一辙,他不服软,祖父就是心里再疼,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气出不来只能不停的喊“重重的打!”

    跟随老相爷多年的老管家秦忠是最了解这祖孙俩的人,他知道两人都是强硬的性子,这样硬顶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可差了去寻救兵的小厮到现在也没回来,秦忠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虽然知道没用,但也忍不住出言劝告,至少可以分一分老相爷的心神,别让他喊个不停了。“老太爷,收一收吧,少爷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这样打下去怕要伤了根本了。”

    老相爷知道老管家说的有理,可一想起梅家姑娘的哥哥嫂嫂说的那些郊野苟合的下作话,心里就过不去,紧绷着脸就是不肯松口。秦忠接着说:“老太爷心里不痛快是自然,可这回少爷是让人算计了,咱们家里再生闲气不是倒让旁人痛快了。”

    秦老相爷恨恨道:“你不说倒还罢了,我教训过他多少回?不许结党,不让分派!不管他们怎么争斗,你只对着皇上忠心就是了。你偏不听,如今落了人家算计,只能怨自己道行不够,咎由自取!”

    秦冲八岁起就作为太子伴读常伴宫中,秦绍德一直视为隐忧。秦冲随太子平回纥之乱时立下军功,老相爷曾劝秦冲借机向皇帝请求进血种。血种是皇帝亲卫,徐仁忠手段高绝,就算血种们有心,他也有办法能让他们断了跟皇子朝臣的联系。秦冲死活不肯,十几年头一次忤逆爷爷。老相爷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自己打拼,既不帮扶也不提点。

    又说到爷孙俩多年的心结,秦冲终于肯说话了,“祖父久不在朝中,如今太子和贇王分庭抗礼,朝中除了祝相位高权重,还有谁能不分派而独善其身?孙儿是太子伴读,不结党也是结党,不分派也是分派。太子需要孙儿辅佐,孙儿更需要太子庇护。您让孙儿只忠心于皇上,可皇上的心性爷爷最了解不过。如今您已不在朝中,如果孙儿无端脱离太子他怎么会护着我这个升斗小吏?贇王历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性子,他能相信孙儿会轻易脱离太子?怎么可能放的过孙儿?”

    “逆子!”秦老相爷抡起藤杖抽在秦冲肩上,“竟敢妄议帝王家事!”藤杖又要再落下,秦忠赶忙抱住了,“老太爷不要动怒!责罚少爷就是,可别气坏了身子!”

    祠堂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外头支应的小厮跑进来报:“老太爷,太子爷来了,已经进了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