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何海从小就是孤儿，为了混一口饱饭投在周羽麾下，凭着足智多谋和不怕死的干劲儿得了周羽的看重。他爱上了周羽岳家的小女儿，想要求娶，可他只是个毫无背景的要饭儿，周羽也不好开口让岳家把宝贝的小女儿嫁给他。可是何夫人却认准了何海，不管父母如何阻拦，拼死都要嫁给他。周羽再和妻子从中调和，最终才成就了这段姻缘。

    两人成婚后，感情极好。婚后五年何夫人都未有孕，多次劝丈夫纳小，何海都没有同意，足见他对夫人的爱重。现在两人终于有了孩子，正全心期盼着小生命的到来，却出了这种事。在这世上何海最在乎的就是夫人了，如今他的软肋被储洲死死捏住，而他自己却已经全然不畏生死。何海眼下是一盘死棋，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夫人把我府中的门路都摸透了，你也知道我现在急于知道的消息，故意放出来分散我的注意，先生真是下的一盘好棋啊！”

    储洲说：“将军也很厉害，要不是您派人监视我府中动向，我也不会如此急于求成，大概也就不会伤到夫人了。”

    何海挑眉，“你就不怕我玉石俱焚？我夫人有个闪失，我要你储家数百口陪葬！”

    储洲弯起笑眼，朝何夫人那边努努嘴，“将军以为我这位朋友是怎么进来的？我告诉将军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军情，只要我一死，陈将军立时就会挥军怀都。到时将军还有余暇处置我的家人吗？而且将军真的相信储氏无力自保吗？”

    何海的衣衫全被汗水湿透了，妻子被那人挟持着，虽然被吓得浑身发抖，但却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何海知道妻子是不想自己为难，他对成启帝没有感觉，效忠东晋都是为了周羽。可如果要救她，就只能背叛周羽......

    何海咬牙道：“你要什么？”

    储洲说：“成启帝在维阳惨败，蜀国福王带兵抢攻幽都。就算他能自保，也无暇照顾怀都。摄政王已经占领宛城虎都，攻下尊孝，陈将军就在漳州，顷刻间就可挥军东来。将军这五千兵将根本守不住怀都，这还不计我们几家氏族的策应。今次我这位朋友专程过来，就是摄政王念在淮山以东都是晋人，不想咱们自相残杀。只要将军抬一抬手，怀都就可免生灵涂炭。将军这样做，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怀都的百姓啊！”

    好大一顶帽子戴在头上，何海却半点没有轻松。一边是深爱的妻儿，一边是有知遇之恩的兄长。何海一时难以抉择，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躲在何夫人身后的那人把钢刀从她脖子上挪开一点，一开口声音尖细，“何将军，奴才是摄政王近身内侍长生。王爷看重将军才干，珍惜将军麾下兵将。望将军念着怀都十万百姓，给摄政王开一道门。摄政王保证，绝不为难将军和众位将士。愿意留用的，编入陈将军军中。不愿意留用的，发给安家费还乡，何将军也是如此。摄政王还会给福王送信，请他放周将军一条生路。”

    原来他竟是上官辰昱身边的大太监长生，怪不得能这般沉稳，连储洲都这么尊敬。虽然他武艺高强，想要无声无息出入怀都不是难事。但他毕竟是上官辰昱贴身的人，他能放他进来，看来对怀都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何海环视一周，这时围在场院里的都是他的亲信。虽然长生背后空门大开，却没有人敢施展偷袭。大家都知道夫人在何海心中的重要，没有他的示意，没人敢轻举妄动。他们对他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和顺从，如果他此时选择放下手里的匕首，何海相信他们定然不会有异议。可是为了自己的妻儿，让他们背上投敌的罪名，何海于心不忍。

    储洲虽然背对着何海，对他的心思却了如指掌，“将军别犹豫了，如今这场院里都是晋人，本是同根，何来背叛？怀都境内不过五千兵将，怎敌得过陈将军数万雄狮。将军给摄政王开一道门，就是给这五千将士开一道生门。”

    储洲感觉顶在脖颈上的匕首慢慢放下了，身后传来何海颓丧的声音，“我何海因妻小被擒，愿意臣服西晋。此乃我一人之过，与旁人无干。在场将士有不愿臣服西晋的，即刻可斩杀我夫妻二人，何海绝无怨言。”

    储洲暗暗在心底叫了声好，何海这番话既全了夫妻情谊，也不让东晋的将士为难。如今场中只有长生和他两个外人，如果将士们想要一搏，大可杀了他们，再和陈元义的大军决一死战。而何海自己，即便不能救下夫人，但和妻儿一起赴死，也是全了夫妻恩义。何海这般魄力，若就这样死了当真可惜。

    长生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听了何海的话也没有半分慌张神色。场院里静的落针可闻，一会儿，何海身后副将收起弓箭，单膝跪地，“末将以将军马首是瞻！”

    “末将以将军马首是瞻！”

    “末将以将军马首是瞻！”

    ……

    此起彼伏的喊声里夹杂着收回兵器的碰撞声，长生默默收起钢刀，向何海拱手，“将军高义，摄政王和怀都百姓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