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树月一番品评鬼知，姜霖等无人反驳。这时墙角里突然传来一声苦笑，是蹲在那儿认命的周羽，“月姑娘这么了解堡主，堡主却不明白姑娘，这一仗周某输的心服口服。可是有件事，周某还是不明白。姑娘也说堡主经营土堡数十年，有些关窍是大爷也不清楚的。放堡主回土堡，姑娘是真的打算放他一条生路吗？”

    听周羽这样一说，姜霖立刻又眼神犀利了起来，眼睛里射出的刀子要把树月戳个千疮百孔。现在大军压境，树月不拦鬼知。放他回到自己的地盘，他们还能占到便宜吗？难道真是要为了养育之恩，放了鬼知？姜霖有种被愚弄、利用的感觉，瞧着树月的眼神更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我们兄弟都是生意人，该收的账是一分也不会放过的。”又是一个摇扇子的凑了过来，那羽毛扇虚喝着，没带出什么劲风来。瘦小枯干的师爷一身骑装，勒得腰身比女子的还细，姜霖一只手上去就能掐断了。他站到上官辰昱旁边，被他那折扇扇的有些弱不禁风。

    师爷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对姜霖说：“姜将军放心，咱们兄弟会把你家的仇一并雪了的。”

    姜霖对师爷是比对树月更信服的。差不多二十多天前，这个瘦小枯干的男人带着树月的信物来找上官辰昱，那个丫头的信上只有三个字“听他的”。上官辰昱对他深信不疑，姜霖起初还有些怀疑，等他把计划全盘托出，姜霖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师爷和他一起驻扎在虎都，选择出击宛城的机会精准的跟能掐会算似的。姜霖忽略了树月那句提纲挈领的“听他的”，觉得师爷才是最靠谱儿的存在。

    师爷接着说：“堡主今天在阵中瞧见了我，知道我并没和大哥在一起。他了解大哥，大哥对他始终念着一份旧情，又机变不足，再加上十三在这儿胡说八道，只会越发觉得回到土堡是最安全的。他倒也不是觉得我们兄弟会放过他，但如今他无兵无将，没个三五七年缓不过来，再没有在中原折腾的本钱。他知道我们兄弟不爱做赔钱的买卖，杀他耗时费力，宁可就这么把他圈在土堡。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人心，我们兄弟不把他赶尽杀绝，怎么能睡得着觉。”

    姜霖和师爷相处了一段时日，对他也算是了解。听他一番话，突然奇道：“二爷的意思，是不准备动用军队围剿土堡了？”师爷摇了摇羽毛扇，胸有成竹道：“自然。土堡那个地方，人多了反不便。我们兄弟几个尽够了，还可以好好与堡主续续旧情。”

    周羽又用冷笑刷了一波存在感，“二爷别是太自大了吧？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对土堡再熟悉，还能熟的过堡主？”师爷微笑着，反问：“堡主对我们兄弟再了解，还能了解的过我们自己？”

    周羽一怔，是啊，一路走来，鬼知都自诩对十三杀了如指掌，可实际上和他们交手的几番失利，都是源于鬼知自以为是的了解。人心难测，鬼知猜忌他们兄弟数十年，十三杀都是人中龙凤，难道会任由他琢磨猜疑？周羽叹一口气，在心里暗暗替又鬼知慨叹了一番。

    周羽总算是见到了上官辰昱，后者对周羽十分尊敬，不用他开口，便应承道：“大将军放心，本王对杀人没兴趣。如今晋国正是用人之际，边境上也那么安宁，本王可舍不得把六万健壮儿郎全摆到那里去吃闲饭。本王打算把他们打散重新编入军中，这其中还有劳大将军代为周旋说项。不过安排妥当后，要委屈大将军挂印回乡，不能再领军为将了。”

    这样的安排周羽当然不会有异议，他对祁昭逸说什么让六万东晋军为奴发配，自己也知道不现实。晋国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奴婢，而且还是能提刀杀人的奴婢。好在周羽跟随上官勤起兵之后，只在张郡、漳州和陈元义的军队短兵相接，自从杀尽淮山方氏拿下淮山以东后，便一直跟着鬼知在蜀吴两国征伐，是以东、西两晋普通兵将之间的仇怨反倒不如和吴国那般切肤难忍。只要周羽引导得当，再加上陈元义编排合理，这六万东晋军一定能有很好的安排。

    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最好了，周羽没有任何不满。爬起来咚咚给上官辰昱磕了三个头，眼睛里终于有了点活人气儿，“罪臣谢摄政王！谢摄政王！”此时此刻，他也没有什么更好更恰当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不停道谢。

    上官辰昱扶起周羽，笑眯眯道：“陈大将军常说仰慕大将军，这回大将军可要好生帮他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