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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林烨不停在耳边宽慰,祁昭逸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太明白冷月了,她肯定一开始就明白曲同颜此来就是挑拨他们关系的。现在离去,不是想不明白她的意图,而是突然被她点醒,总有一天她将要面对的局势。曲家势大,祁昭逸若想成大事,即便不着意笼络却也不能得罪。曲家独女早就抛出了橄榄枝,如今镇北侯又亲自来说项,祁昭逸现在还可以借蜀帝疑忌而推脱。日后局势明朗,或是到了紧要关头,他怎么还能拒绝?有整个北境做后盾,纵使冷月身后还有土堡,可她身份所限,恐怕连与曲同颜平肩都不能够。在搭救燕云这件事的态度上,他的犹豫,曲家的威逼,他的隐瞒,冷月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才决然而去。

    雨墨嘭的一下撞开门,淡青的外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跑到内间,边抹脑门上的汗珠边说:“翟寅不肯说王妃留信的内容,王妃让他给您带话儿,让王爷不必费心寻她,土堡与咱们一切照旧,请王爷好生保重!”

    祁昭逸微阖上眼,轻轻道:“都出去吧。”

    雨墨问:“爷,属下这就去梅兰竹菊……”祁昭逸摆摆手,“不必了,她存心要躲,又怎么会在梅兰竹菊等你去找?今日的事,不许向外人说。先静下心,等秦冲的消息筹谋燕云的事。宫里若问起……就说王妃贪凉,得了风寒,近日都在府中休养,等病好了再进宫请安。”

    众人听命出去了,独留祁昭逸一人呆坐在房里。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只有等燕云的事有了着落,冷月定会露面,到时再想办法将她留下。祁昭逸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她信不信,定要将她留下,哪怕一时之间还记恨他,也要天长日久让她瞧明白他的真心!

    东方天际刚刚露出浅白色,一道瘦长的人影沿着淮水岸边疾步走着。巷口的横梁上挂着灯笼,灯火已经熄了,借着熹微的晨光能看清灯笼上秀雅的“竹”字。男人的身影突然一转,没入深黑的巷子里。今天已经是十六了,明日就是燕云斩首的日子。翟寅不敢出入梅兰竹菊太过频繁,只是十四清早偷偷来过一次。那时秦冲还没被准入诏狱,翟寅想豁出去今日就在梅兰竹菊死等,难道刑部还能抗旨不成?

    此时正是卯初,梅兰竹菊是雅妓馆,客人鲜有留宿的,一般也闹不到这个时候。宋奇志本想要他过了中午再来,但翟寅实在放不下心,决定一早便来死守。

    梅兰竹菊大门外一片宁静,门口的灯笼如巷口的一样也熄了,这是不再接客的讯号。翟寅上前,按照约定扣响门环,三长一短。不成想,他微一用劲,大门竟被他推开了。翟寅顿觉有异,缩着身子从推开的门缝里钻进去。大厅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虽不通武功,但这些日子帮冷月传递消息,也从媚奴处习得一些防范手法。此时虽是休息时间,但偌大个梅兰竹菊怎会连夜灯都不留一盏,翟寅一看情形,便知不对,转身欲走要先回去告诉冷月再说。突然耳际一阵轰鸣,翟寅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穿过一道狭窄的廊道,宋奇志转进一排厢房中的一间,将食盒放在外间的八仙桌上,对纱橱里道:“公主,吃饭了。”

    冷月从纱橱里转出来,一身深蓝武士服,高扎着英雄髻,颈边垂着两条淡绿的发带,赫然是土堡长短剑的惯常穿着。

    那日从福王府出来,冷月直接便到谢嫣的外府。祁昭逸肯定认为她不会藏身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越是让他觉得不可能的,才越是安全。她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心爱的男人,也不能让爱的人为了她放弃毕生的心血。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不管彼此多努力还是跨不过那最后一道沟壑。他是皇家尊贵的皇子,而她始终是一个江湖女子。他不能为了她舍弃江山、母亲和师长兄弟;她也不愿披着枷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一辈子困在那黄金牢笼里。风耳说的对,她成不了和他并肩的女人。所以冷月选择了离开,既免了日后祁昭逸面对她和曲同颜时的难堪,搭救燕云的事也不会连累了他。

    虽然觉得祁昭逸不会找到这里,宋奇志还是格外小心,冷月的饭食和日常所需的用物都由他亲自料理。他正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冷月道:“吃过了饭就让翟寅到梅兰竹菊去,今夜务必等到消息再回来。若是明日辰时还没消息,我便准备去长街。”

    宋奇志道:“翟寅天不亮就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想是也要死等。公主当真要自己去?不跟王爷通个气儿吗?”

    冷月边吃边说:“本来也没有预他的份儿,这个时候不拉扯他为好。”

    前日冷月突然回来,命宋奇志安排一间僻静的住处,虽未明说,但他明白主子是与王爷起了分歧。宋奇志只对冷月尽忠,之前她也有交代不许牵扯祁昭逸的,他只为她办好差就是。可当时她是一心为着祁昭逸着想,如今却似变了风头,宋奇志担心冷月一人犯险,想着就是祁昭逸不出手,在背后相助也是好的,忍不住想再探探口风,这时却被冷月打断了,“你说翟寅天不亮就走了?”

    宋奇志道:“正是,小厮说未过卯时就出门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今日是最后一天,“坏了!”冷月低叫一声,起身去纱橱里取东西,“你亲自去秦府,看看秦冲是否进了诏狱,告诉他我去了梅兰竹菊!”说完便冲出了房门。

    宋奇志见冷月已经不避讳秦冲,命自己直接去找他,也知事情不妙。当下不敢拖延,也赶忙出府往秦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