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冷月毫不意外，梅兰竹菊守卫外松内紧。灯笼一熄，馆内就再没有外人。除了熟悉信赖之人，绝叫不开梅兰竹菊的大门。小先生中不乏高手，庄严也藏了亲信在其中。除非官兵围剿，大队进攻，否则轻易攻不进梅兰竹菊。但那也必然会闹出大动静，不会等馆内尸身都僵了，周围民居还没人发觉。所以必是有内贼策应，庄严虽然不是她们这一头的，但他对兄妹几人的疼爱没有掺假。尤其是对媚奴，更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是嗜杀之人，想要夺权，圈禁媚奴即可。这般将梅兰竹菊连根拔起，就是断了土堡在蜀国的眼线，所以也不像鬼知的作为。只有锦霞，她恨自己入骨，又恨媚奴管束她，不准她纠缠自己。她知道媚奴在她心里的重要，也猜的到梅兰竹菊在祁昭逸和土堡之间充当桥梁的位置。平了梅兰竹菊既能断了冷月的臂膀，又能让她痛不欲生。而锦霞想进梅兰竹菊，轻而易举……

    冷月只觉一股恨意直冲胸臆，今次若是鬼知出手，冷月不怨不恨，只怪自己技不如人，算不周全。可是锦霞！她十岁父母兄长死于瘟疫，被亲舅舅卖给七十岁的老地主做妾。她去河边寻死被媚奴救下，为她赎身，供她学得一身琴棋书画。她虽然为梅兰竹菊挣下不少，但她当红这十年，多少达官贵人想打她的主意，多少人仗势逼媚奴让她出卖皮肉。可媚奴拼着得罪一干人，不让任何人动她分毫；只要锦霞不愿意，她多一杯酒不用喝，多一首曲子不用弹。冷月知道锦霞恨她，她几次三番害她，害祁昭逸，哪怕是祝青莲求她，她都留着她的命，因为冷月始终知道她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可锦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媚奴来向她报复，这般忘恩负义之人，她要她不得好死！

    冷月转过身，双膝跪地向宋奇志磕了一个头。宋奇志吓了一跳，赶忙侧身躲过。只听冷月道：“宋管家，这里的一切，我就托给你了，万望料理妥帖，冷月在此替一班兄妹谢过了。”

    宋管家赶忙歉让，说：“主子这是什么话？这是老奴应当应分的。咱们是否要报官？”冷月站起来，铿然道：“不必！你就大大方方的料理后事，带翟寅回去，好生照料。然后关门闭府，除非圣旨，不需理会任何人。”说完，冷月转身就走，秦冲叫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冷月转身，男人通红着双眼，正用一方帕子将媚奴那截断指包好放进怀里。他的声音不高却坚定，“太子为了见锦霞方便，前几日已经把她挪到羽林营了。我和你一起去，进出方便。”

    冷月冷笑道：“她这是打量我进不去羽林营呢！你可想明白了，他是你主子。我是长短剑，进出哪里都方便。你这一去，整个秦府都逃不了干系。”

    秦冲道：“他若真心待我，就不会由着她害我的女人。哼！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是闹上武英殿去，谁也不能说我秦冲为妻报仇有何不妥！”秦冲说罢，抬脚便走。冷月这几日受够了窝囊气，也顾不得不妥，只觉得痛快。两人一路疾步快行，直往羽林营去。

    秦管家不到六十，眼不花耳不聋，说话声如洪钟。人都道他不过是个文官家的管事，会看账理家，把个没有女眷的秦府管得井井有条。外人却不知，秦管家出身草莽，是占山为王的大当家。被当时做一方父母官的秦老相爷平定招安，老相爷为一干山贼做了良民籍，分土地，找住处，安排的妥妥当当，末了还为秦管家挡了对头一箭。秦管家为报恩，改姓秦，自愿入他府中为奴。老相爷本不答应，但他只在府中不走，给他看家护院，做粗重力气活。末了，老相爷只能允了他。秦管家也甚是了得，在秦家四十年，愣是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山大王，变成了当朝宰相的大管家。他虽未出仕为官，但却是老相爷的得力臂膀。老相爷宦海沉浮多年，许多关口也是得了他的眼界和胆识才顺利趟过。

    秦管家也算是在江湖和官场上行走了多年的，宋奇志这一不避人的前来，他便知有事，再提到梅兰竹菊。他心思灵动，不急跟着秦冲，待他们走后，去马厩里拉了匹健马，翻身上马的利落劲儿把门房小子吓得腿打颤。

    秦管家在福王府门口翻身下马，也把王府的门房吓了老跳，老管家面不改色，气不急喘，上前说道：“快快禀告王爷，秦忠求见。”门房不敢耽搁，飞奔着报张良。张管家也是精灵的，省了来回请示的功夫，亲自将秦管家接进府，直接带到融辉堂。

    祁昭逸正被林烨押着吃饭，听张管家一报，赶忙叫进。秦管家看见与王爷同桌而食的林烨，脸上没有半点惊异之色，开门见山道：“王爷，我家小少爷昨日已去过诏狱，长街之上不必耗力。宋管家方才来我府上，说外府竟不知此事，他和小少爷已奔梅兰竹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