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内殿里满是药香，门窗紧闭，普通人走进去会觉有些气闷，宽大的龙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上官辰昱看过去，怎么也难把眼前这个只剩一把骨头的男人与自己高大魁梧的父皇联想在一起。

    上官辰昱跪在脚踏前，叩头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安康。”

    龙床上无人答应。庆妃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皇上中风昏迷，如今......如今谁也不认得了......”

    安泰走过来，扶起上官辰昱，“大皇子请起吧，您的这份心，皇上明白的。”

    上官辰昱走到床边，只见晋帝瘦的两颊凹陷，面如金纸，一双眼睛呆呆的睁着，灰浊无神。不消问，已是时日无多。

    “太医怎么说？”

    安泰道：“皇上中风昏迷，太医们竭尽所能，只能如此维持。虽佐以针灸按摩，皇上恐怕也难恢复往日雄风了。”

    上官辰昱点点头，“我久不在国中，从未在父皇跟前尽孝。如今父皇病重，我想就在朝阳宫里伺候父皇。”

    庆妃用手绢沾了沾眼角，垂泪道：“大郎的孝心天人可见，只是你身份贵重，日夜照顾你父皇太过辛苦。平日里多来看望就是了。”

    上官辰昱道：“寻常百姓家父亲病重，儿子也要伺候尽孝。父皇生我养我，我身为人子，怎能躲在自己宫里享福。这里有安泰公公照料，儿子不会太辛劳的，还请母妃放心。”

    无论如何上官辰昱都是皇子，他要尽孝庆妃不能拦。晋帝病成这样，她有遗诏在手，也不怕上官辰昱在他身上做文章。“既如此，本宫就命人在朝阳宫为大郎安置了。大郎是大皇子，安公公要好生照顾大郎。”安泰道：“这是奴才该做的，不需娘娘吩咐。”

    太后久久不见孙儿回宁寿宫，担心他被庆妃害了，查问之后才知道他留在朝阳宫了。老太后漏液赶到皇帝寝宫，上官辰昱正在给晋帝喂药。

    晋帝吞咽不利，褐色的药汁喂到嘴里，有一半顺着口角流出来。上官辰昱细心的为父亲擦干流到脸上的药汁，不厌其烦的继续喂他。太后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本是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可想到这个父亲狠心的将儿子送入虎狼窝，眼看着妖女谋害亲儿不加以援救反乐见其成，只觉得眼前场景讽刺可笑。

    “他如果知道现在你还肯这样待他，你觉得他会如何想？”

    上官辰昱道：“我不在乎他如何想，如何做。这许多年，我已经太清楚他想要怎样对待我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偿还他的生养之恩，还有.......我将要做的一切。”

    太后皱了皱眉头，谨慎的看看周围，大殿里没有旁人。长生扶在晋帝身后，帮上官辰昱喂药。那个叫树月的女子远远站在窗边，一直看着窗外，不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你不该在这里说这个。”老太后警告道。

    上官辰昱放下药碗，自嘲笑道：“她们有遗诏在手，父皇现在病成这样，早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管我在这里说什么，在她们看来都是吹大气罢了。”

    太后拍拍孙儿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把他搂在怀里，“别灰心！有祖母在，没人能拿走你的东西!”

    上官辰昱嗅着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道，觉得分外的温暖，“祖母，您为孙儿守护了这么多年，这次换孙儿来守护您。”

    上官辰昱回到晋国后，就在朝阳宫住下，日夜照顾晋帝，伺候汤药、饭食，翻身、擦洗，甚至连处理便溺都不假手于人。早在上官辰昱回国前两个月，庆妃就宣布了晋帝的诏书，废长子辰昱为忠王，册封四子荣王辰麒为太子。晋帝病重，太子年幼，由光禄大夫、庆妃二弟常德监国理政。虽然太后始终反对，但多年来她与晋帝母子情分已薄，她说的话没有朝臣肯相信。朝中只有丞相于斌站在她一边，可除了坚持着不肯让庆妃正位中宫，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所谓孤掌难鸣，如今的局面太后也是无能为力。

    很快晋国的朝臣便都知道前太子上官辰昱已经回到晋国了，虽然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太子的位份，但到底是中宫嫡长子，他早已成年。百官们以为他既然能从蜀国回来，便是要夺回太子之位的。有些本就中立的朝臣，此时难免就有些动摇。毕竟主少国疑，心里的天平就向着上官辰昱的方向倾斜。可不想他回国十余日，竟一直窝在朝阳宫里。不上朝堂，不过问朝政。晋国朝政本就在朝阳宫中办理，朝臣们出出入入，庆丽二妃都不知见过多少次，却从未见过侍疾的忠王。上官辰昱这样的态度，让朝臣们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位大皇子回来就只是为了给皇帝伺候终老的？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晋国的朝臣们似乎忘记了这位忠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