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维阳城北一间不起眼的民居里，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开，一阵迷蒙后，映入眼帘的是灰暗的房梁。他想了想，这是哪儿？他是谁？这是他的家吗？

    “姑娘！他醒了！公子醒了！”女孩高尖的声音震得他耳朵痒痒，他转过头，很快，一个青衣少年，不，是穿着男装的女孩跑了进来。秀美的面容在眼前放的极大，男人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可僵硬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你醒了？终于醒了！”女孩流下泪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猜他大概是病了，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孩也许是他的妻子或是妹妹？

    男人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这是哪儿？”

    女孩高兴的抹抹眼睛，“我叫昭华，这里是维阳城，你受了伤，昏迷了好长时间，今天才刚刚醒来。”

    他用力的想了想，昭华，维阳，好陌生！他迟疑道：“那......我是谁？”

    昭华愣了一下，“你......不记得了？”男人摇摇头，昭华想了想，说：“你姓燕，在家排行十六，是......是我定亲的夫婿。”身后的小丫头拉了她一把，昭华甩开了，接着说：“你和伯父出外经商走货，被土匪劫了，伯父不幸过了身，家丁拼死把你救回来。可你伤了头，一昏睡就是大半年，今天才刚刚醒过来。”

    十六使劲的想，想得头疼，却还是对昭华说的没有半点印象。看着他烦躁的揉着脑袋，昭华握住他的手，“你别着急，郎中说你摔到了头。昏迷这么久，记性差些已经是最轻的状况了。你放心，咱们好好休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十六仔细看着她，眼前少女面容娇俏，皮肤细腻，身后的丫头也是细皮嫩肉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她们非富即贵，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十六抓不住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各种想法，对昭华笑笑道：“谢谢你。”昭华甜甜的笑了，含羞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郎中嘱咐过，十六就算醒了也不能立刻喂食物，昭华和小雅只喂了他些参汤。十六伤后体虚，很快便又睡着了。昭华便和小雅一起窝在厨房里，一个熬粥，一个煎药。

    小雅跟昭华一起长大，跟姐妹一般，说话也没有避忌。“姑娘怎么说谎骗公子呢？公子不是寻常人物，若是哪天想起来了，岂不要怪你？”

    昭华叹气道：“眼下也顾不了那许多了，难道要告诉他，他是朝廷通缉的逆犯，是被我父皇下旨捉拿，被我兄长打落城墙，他的妹妹如今生死未卜？我宁愿他永远也想不起来，这样我就能一直跟他在一起了。”

    小雅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想什么呢？莫说公子能不能想起过去的事，就算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可您是什么身份，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会允许你跟一个平民在一起的！”

    昭华眼神坚定，“我不管！大不了就和他一起浪迹天涯去，反正我们都有功夫，父皇想拦也拦不住。”

    小雅拿自己的娇娇主子没辙，“姑娘，公子伤成这样，莫说动武，就是走路都困难。何况他的画像贴得周街都是，咱们不也是凭着这个认出公子的吗？你要怎么带他出城啊？”

    昭华自小娇惯，又习得一身上乘轻功，哪会明白朝堂险恶，江湖中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小雅说的话她哪里听得进去？只沉浸在十六苏醒的喜悦里，憧憬着日后的美好。

    十六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穿着青色武士服的少女，高扎的英雄髻用一条淡蓝丝带系着。长长的丝带垂在柔韧的肩膀边，随风轻轻飘飞。少女转回头，明朗的笑容，一双又长又大的眼睛亮如点漆。十六追上去，少女却一路飞退，十六手脚沉重，怎么都追不上......

    十六从梦中醒来，心中觉得梦中的少女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他用力的想，不停的想，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的样子。

    门扉轻响，昭华端着粥进来。十六看着她，一袭青色男装，英雄髻，淡蓝丝带，正是和那梦中少女一样的打扮。十六却觉得，她不是她。

    昭华把十六扶坐起来，端着粥喂他。十六手脚已能动弹，接过昭华手里的碗，自己舀了慢慢喝。这大半年，十六翻身擦身，换洗衣物，喂水喂饭都是昭华和小雅，从不假手于人。她心思单纯，一旦认准了就绝没有不行的道理。她早把十六当成夫婿，如今他醒来，却突然这般生分，昭华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看着十六默默的喝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昭华说：“你想不起来我，跟我有些生分也是有的。但你我毕竟是夫妻，你不必这样外道。”

    十六肃着一张脸，“你说我俩是未婚夫妻，那你爹娘呢？我看你不像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你父母怎么会容你这样照顾我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