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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平淡

    霍沉齐猛地翻身伏在苏青叶的身上,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何时救过我?”

    青叶没有说话,眼中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霍沉齐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女人搞疯了,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一个和卷耳容貌一样的女人,一个总是深情又哀伤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还是一个自称救过自己的女人,可他对此却丝毫没有印象,难不成是自己幼年时的事,可她看起来不过十几岁,这怎么可能。

    “苏青叶,回答我。”

    “我...”青叶没有办法解释,她抱着霍沉齐又一次主动吻了上去,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容不下任何事,她只想和眼前这张脸的主人尽情相拥。

    第二日一早霍沉齐醒来后发现青叶已不在身旁,转头却看到她坐在桌前又在愣愣地出神,他竟然毫无戒备地睡着了,于他而言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听到身后的动静青叶转过身,“你醒了,”她上前拿来衣服帮他穿,“洗脸水已经打好了,我服侍你洗漱。”

    霍沉齐没有拒绝,等收拾妥当他从衣袍上解下一块玉佩,“昨夜你伺候得很好,这是赏你的,别再跟着我了。”

    “我没有跟着你,昨日是你要我上马的。”

    “那我今日反悔了你能如何?”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

    “你一日不说清自己的来路目的,我便不会信你,试问谁会带一个不信任的人在身边?”

    “霍沉齐,我不会走的,方才周公子来找过你说今日还要赶路,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去牵马。”

    见她头也不回地出去,霍沉齐反而松了口气,他的心里有一个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叫她不要离开。

    三人又赶了多半日路到了东京,青叶觉得东京比观阳城还要宏大繁华,一路上叫卖声不绝于耳,琳琅满目的东西看花了眼。

    “我要回府了,白白陪你耽搁了两日,回去我爹又要骂我了。”

    “明明是你不想回家要去怀州找人,怎么又成了我的过错?”

    “你姐姐若是问起,那自然是你的过错,”周起瞟了一眼苏青叶,用眼神示意霍沉齐小心,“改日再去找你。”

    霍沉齐二人到了府门前下马,青叶抬头一看是晋王府,下人们毕恭毕敬地对着霍沉齐行礼,“三公子回来了。”

    “父王在府里吗?”

    “在,王爷和几位公子在书房,今日早朝圣上亲封王爷殿前都点检,还御赐了一块忠勇英武的牌匾。”下人眉开眼笑一副鸡犬升天的模样。

    霍沉齐却琢磨起来,表面上看这是统领禁军护卫皇城不仅责任重大还是无上荣光,可他觉得这是圣上二次伐蜀的前兆,前年伐蜀耗费银钱无数却没能一鼓作气拿下,如今大败南吴有了银钱后盾,圣上自然想一雪前耻。

    霍沉齐原想让下人带青叶回房等他,想了想决定带她去见大哥,看他们是什么反应,两人走到书房外,荣沉远刚巧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三弟回来了,这打了胜仗也不说请咱们兄弟吃个酒,心急火燎地就往弟妹那儿跑,”荣沉远见霍沉齐侧身后面露出一个人,“这不是弟妹吗?三弟这就把人带回来了?”

    “这不是卷耳,大哥不认识吗?”

    “三弟莫要说笑,这分明就是弟妹,怎地受伤了,快叫人请大夫去。”

    青叶对霍沉齐来回的打量毫不躲闪,他觉得他们好像真的不认识,以他对大哥的了解,荣沉远是个自以为聪明却时而让别人发现他自作聪明的人。

    “她是苏青叶,路上捡的奴才,大哥不用管她,父王在书房吗?”

    “三弟今日可是错过一个大热闹,圣上御笔赐字就挂在书房,你快去向父王请安吧。”

    青叶识趣地在书房几步远外站住,霍沉齐走进书房见到自己的父亲晋王荣策。

    “儿子给父王请安。”霍沉齐行完礼又给在场的兄弟一一问好。

    “苏大娘的身体还好吗?”

    “谢父王关心,大娘身体硬朗十分康健。”

    “那便好。”荣策仍旧不愿多提落发村。

    “父王快些叫我三哥迎娶美娇娘吧,落发村路途遥远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三天,三哥这几年惦记未来嫂嫂都要跑断马腿了。”

    荣沉星是荣策第四子,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晋王妃嫡出之子,他心思单纯嘴比脑快,时常不分场合说一些不分轻重的话。

    “四弟有所不知,此次出征父王已经允准了我的婚事。”

    荣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霍沉齐能看出他的不悦,他抬头看着匾额问,“方才碰见大哥说皇上御笔赐字,便是它了吧?”

    “正是,方才我们还在说,你看圣上年纪轻轻这字多么刚劲有力行云流水...”

    荣沉星还没说完,荣沉安轻轻咳嗽了一声,荣沉星一脸无辜地转头看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荣策被扰了半天也觉得烦闷,便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兄弟三人走出书房,荣沉星眼尖马上看到了青叶便叫了起来,“三哥你都把人带回来了!”

    “我瞧着倒不像,”荣沉安走近一些细细打量,“容貌有十分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三弟艳福不浅呐。”

    “二哥就别取笑我了,她不过是我路上收的奴才,如何与卷耳相比。”

    青叶跪倒在地道,“奴才苏青叶给两位公子请安。”

    “起来吧,三弟一路奔波回房歇着吧,改日听三弟给咱们讲讲战场的事。”

    周起回到房间,果不其然荣嫦曦早就等候多时,从她身前摆着的两个酒坛子看,大约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你还知道回来啊。”

    来者不善,周起硬着头皮笑呵呵地上前,“这不是荣沉齐这小子非要我陪他去见意中人么,那可是你弟弟我又不能拒绝。”

    “别拿他当挡箭牌,”荣嫦曦白玉般的鹅蛋脸上泛着红晕,一双秀目黛眉的大眼睛圆睁着,“别人家的夫君出征在外都惦记着家中妻儿,怎地你走了好几个月连家都不想回,你又去怀州看那个贱人了吗?”

    “你说的什么胡话,莫要冤枉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去怀州了?”

    “周起你真是死鸭子嘴硬,你信不信我叫父王把他们贬到蓟州!”

    “我信我信,所以我肯定不敢去见她,你别成天疑神疑鬼的,我除了和荣沉齐混在一起,连花酒都不敢喝,东京城谁不笑话我惧内,我不是也认下了嘛,”周起慢慢退向卧房,“这些日子太累了,我这身子骨都要散架了,我先去躺会儿。”

    “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又想溜了?”

    “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周起拱手道。

    “每次说起她你都避重就轻,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若你再敢与她私下见面,我就替你纳了她,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折磨她,我说到做到。”

    周起含糊地应付着爬上了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荣嫦曦第多少次警告他了。

    霍沉齐回房找了些药丢给青叶,“伤好之前不要到处乱走。”

    “谢谢,不过在府里我该如何称呼你?”

    “称我公子也好,三公子也好,就是不要叫霍沉齐。”

    “我知道了公子。”青叶拿着药寻了一面铜镜擦了起来,原本已经不太疼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我父王姓荣,这里所有人都知我名为荣沉齐,”霍沉齐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药帮她涂了起来,“你是如何得知我过去的名字?”

    “我,我就是知道。”青叶自言自语地说道。

    “那你知道的事未免也太多了。”霍沉齐手上暗暗用力,青叶忍着不叫却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

    “你躲什么?害怕了?”

    青叶抬起头直视霍沉齐的眼睛,“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霍沉齐一时泄气,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而自己心底又一次被触到,他冷冷地说,“你要记得你奴才的身份,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将来卷耳进了门若她同意,我便收了你,若她不喜欢你,你还继续做你的奴才。”

    “是公子。”

    许久都没有这样平淡轻松的日子了,青叶忍不住回想,自从她在隐仙峰脚下救了周起,她的日子就开始大起大伏,有对霍沉齐动心的甜蜜,有给周起下毒的无奈,有背叛有仇恨有痛彻心扉,他们之间的各种误会各种伤害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完全是被长戌推着往前走,她在那个世间短暂的人生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而如今她在王府里已经两个多月,每天的生活都是围绕着荣沉齐,白日里添茶倒水裁纸研墨沐浴更衣,她事事能做到荣沉齐前头,从不让他开口要什么,而荣沉齐也不再追问她的身份来历,他们之间以一种沉默的默契和平共处。有时候荣沉齐会带着她出去和周起一起狩猎饮酒,偶尔也会和她单独在大街小巷逛一逛。而到了晚上她如同一个最平常的妇人与夫君同床共枕,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幸福安宁。

    青叶力气大干活十分利索,和其他下人相处也很融洽,从他们口中也知道了一些事。晋王荣策是先皇养子,比当今圣上年长许多,荣沉远荣沉安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的母亲是晋王侧妃蒋氏,已经出嫁的荣嫦曦和荣沉星姐弟都是王妃嫡出,不过府里原先还有一位大公子荣沉徽,也是王妃嫡出,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处死,府里人人对他讳莫如深不敢多言。而荣沉齐的母亲侧妃霍氏两年前已经病故。他还在襁褓中时战事频乱,彼时先皇还是前朝重臣,在战乱中全家失散各奔东西,霍氏带着儿子逃到了落发村,在苏大娘家里一住便是十几年,直到荣沉齐十几岁时年长些有了能力带才母亲长途跋涉四处寻亲回到王府。

    下人们都说霍妃母子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没有嫌弃他们母子反而尽心照顾,荣沉齐也十分忠厚善良知道感恩戴德,所以才不顾王爷反对执意娶苏大娘的女儿为妻,下人们也说或许不是为了感恩,两个人毕竟相处了十来年,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

    听到这里青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知道卷耳是喜欢荣沉齐的,她没有问过荣沉齐对卷耳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可不论结果是什么,卷耳终归是幸福的,她羡慕卷耳也嫉妒她,再过二十天,六月初九便是她嫁进王府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