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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疑心

    荣沉齐和青叶回府叫了大夫,各自都上药歇息,晚间时小川进来禀告说荣沉远不知怎么触怒了王爷,被用了家法还要在祠堂跪三天三夜,王爷此刻在书房要见荣沉齐。

    荣策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前,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忤逆的儿子,尤其从他嘴里说出的话真真让人不寒而栗。他说乱世称王各凭本事,郭冕又上过几次战场打过几场仗,他说沉迷丹药的皇帝个个都是短命鬼,他还说幼主容易把持,除了太子略大些其他几个皇子都还是黄口小儿,一旦郭冕归西父亲理所当然便能掌控朝政,将来顺其自然取而代之。

    荣沉远每说一句话荣策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捅了一刀,教出此等劣儿他深感自责。他不过是先皇养子,先皇待他视如己出已是他最大的幸运,他愿意为先皇为圣上奋勇杀敌鞠躬尽瘁,在他心里圣上就是他的亲弟弟是需要他用生命来保护的人,他一丁点谋反之心都没有。尽管圣上有时受大臣影响觉得他功高盖主有些忌惮他,可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他难保不会有同样的想法甚至会付诸一些行动,可圣上毕竟没有对付他,为什么在自己儿子眼中只有皇权富贵却没有半分手足亲情呢。

    “父王您找我。”荣沉齐进门毕恭毕敬地行礼。

    “跪下!”荣策声音不怒自威。

    荣沉齐既不反驳也不问为什么,只顺从地跪在书案前。

    “你既早已知晓沉远的谋划为何不禀告为父,今日若圣上和太子有半分损伤,你拿什么担待!”

    “父王,我原先并不知道大哥在谋划什么,是青叶偶然间发现有人偷了龙爪花,之后又打听到龙爪花有毒,我试探了大哥发现偷花的可能是大哥,可我并不知道大哥要龙爪花做什么我如何向您禀告?”

    “还敢辩解?今日猎场之上不是你教他毁尸灭迹的吗?若非他三番两次去玉狮子身侧查看,我岂能发现他在玉狮子身上动了手脚!”

    真是个蠢货,荣沉齐心里暗骂,不过还是要把自己摘出来才是,“我是在看到玉狮子发狂之后猜到可能是大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想到的只有补救之法,大哥犯下的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我只是不想王府上下无辜遭受牵连。”

    “我看你是早已洞悉一切等着你大哥动手,你身边有个好奴才力大无穷,你自然不担心太子的安危,可你把太子置于如此险境只为了给自己换取救驾的功劳,你的奴才做到了你也成功了,圣上听了周起的讲述当场便要招揽她入殿前诸班。”

    “这如何使得?我明日便进宫求圣上收回成命。”

    “放肆!圣上金口玉言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

    “可殿前诸班不是禁军精锐就是圣上在各处招揽的奇才勇士,一群男人中间塞进去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沉齐,你当真叫我失望,你事事做得都好可唯独在女人身上总是不听劝导,刘邦为摆脱追兵会将妻儿推下马车,项羽倒是深情时时带着虞姬独宠虞姬,可做皇帝的却是刘邦,那项羽是个什么下场!”

    “父王言过了,我只是觉得青叶不适合,仅此而已。”

    “那苏卷耳就适合做本王的儿媳?”

    又是这样,他们父子不论谈什么总归会落到卷耳身上,荣沉齐都已经答应他不大操大办低调完婚,他也默认了这桩婚事为什么总要拿卷耳说事,荣沉齐的脾气也上来了,“父王您总说先皇对您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为着先皇的基业您殚精竭虑浴血杀敌为圣上扫除困难四处征战,我不过也是报答苏大娘的养育之恩,怎么我的知恩图报就这么让您不忿,怎么我的婚事就成了您的眼中钉肉中刺让您寝食难安?”

    “混账!”荣策随手拿起镇纸丢了过去,砸在荣沉齐的肩膀上,“这是你为人子该有的态度吗?”

    “父王,在大哥这件事上我自认没有做错,我也尽全力保护了圣上和太子的安全,您若觉得我有错那您责罚我就是了,我也可以和大哥一起去跪祠堂,至于卷耳的事,请父王别再说了,若父王不愿意在府里看见她,我便带她另找住处,总不至于让父王碍眼。”

    “沉齐你莫要以为为父不知道你的心思,现在京城百姓都在谈论你的婚事,也不知是什么人放的消息,如今人人不仅知道你领兵有方杀敌勇猛,还夸赞你忠厚纯良知恩图报,你已经是百姓口中我四个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你的兄弟们都被你比下去了。”

    “父王认为我是谋求当晋王府的世子?父王当真如此看待儿子?”他们虽不亲近可毕竟是亲父子,被亲爹这样疑心,荣沉齐有些心寒。

    “我已经奏请圣上册封沉星世子之位,他心思单纯尊敬父兄,将来也会忠于太子不会生异心。”

    荣沉齐笑了,无奈又心酸,“父王,儿子今日受了伤大夫嘱咐要早些歇息,明日还得进宫跟圣上求情,若父王不责罚儿子先行告退了。”

    “不必了,周起已向圣上言明她的身份,圣上赐了些养伤的药和绸缎首饰,我已经叫人送入库房了,一个奴才怎配用御赐之物。”

    荣沉齐没有言语起身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青叶在房里等了许久荣沉齐都没有回来,想到他近日冷冰冰的态度也不许她亲身伺候,她便不打算再等准备回自己房间,可打开门看到荣沉齐正要进来。

    “你要去哪儿?”荣沉齐问完便有些后悔,她自然是回房还能去哪儿,“叫小川送些酒过来。”

    “大夫说你不宜饮酒,过些日子等伤好了再...”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荣沉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青叶欲言又止,出去叫小川把酒送了进来,她犹豫了几番还是坐了下来,拿起酒壶给荣沉齐倒酒,荣沉齐满腹委屈与不甘,接连喝了三杯。

    “苏青叶你可有被人怀疑过心怀不轨?”

    青叶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来常远,那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总是怀疑她要谋害霍沉齐,“有。”

    荣沉齐又是一杯酒下肚,笑着问,“是我吗?”

    “不是。”

    “那是谁?说来与我听听。”

    “是...一个朋友,我年少无知的时候被人利用伤害过一位温和纯善的公子,后来那位公子的朋友便一直觉得我是蓄意接近还想害他。”

    “温和纯善,”荣沉齐不屑地说出这几个字,“那这位公子现在何处?”

    “他已经死了。”青叶眼里有微弱的泪光闪动,她假意倒酒不想让荣沉齐发现。

    “他的死与你有关吗?”荣沉齐想到了青叶中龙爪花毒后的愧疚。

    “嗯是我害死了他。”

    “那真是可惜了,我猜你从前一直戴着的碧玉簪便是那位公子送的吧?你是不是恨我毁了它?”荣沉齐恶狠狠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我不恨你。”

    “你倒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若换做是我,别人毁了我挚爱的东西我一定要他十倍奉还。”

    “失去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还不如珍惜自己手里有的。”青叶看着荣沉齐,她已经失去了霍沉齐,她不想再失去眼前这个。

    荣沉齐端着酒杯和青叶目光相接,他很想问她,她口中温和纯善的公子是不是也叫霍沉齐,是不是恰巧长着和他一样的面孔,从她试毒那晚他心里便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想,起初他羞愤不甘,凭什么他要做别人的替身,而后又觉得可笑,他怎么会在意她的心思,区区一个奴才他凭什么要放下身段去迎合她。

    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问出口,有时候越想知道真相就越无法面对真相,她既然懂得覆水难收的道理,就该明白谁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公子?”青叶见他盯着自己半晌没有说话,这样出神的眼光她也十分熟悉,很多次她看着荣沉齐脑子里想得却是霍沉齐,也许他此刻正在想卷耳。

    “嗯?”荣沉齐反应过来随口说一句,“这酒不如梨花春。”

    “小时候我家里也酿酒,我爹去世后我跟我娘相依为命,我们的生计便是靠我自己酿酒,邻里邻居也帮衬我们不少。”

    “你会酿酒?改日找个地方酿些尝尝。”

    “怕是不行,我爹的秘方里有一种野草,京城大约是没有的。”

    “什么草,我叫人去寻。”

    “从前长在隐仙峰脚下,名为卷耳。”

    听到这个名字荣沉齐突然来了兴致,“是开着白色小花吗?”

    “公子知道?”青叶十分惊讶,她在落发村呆的时间太短,不仅没有去看看里正大叔阿行秦梅是不是还在落发村,也没注意山脚是不是长着卷耳,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霍沉齐。

    “现在隐仙峰脚下还长着大片的卷耳,这名字还是师父告诉我的,苏大娘还说满村子的人都不认识的东西偏偏一个外来的人知道。”

    “公子还有师父?我怎么从未见过?”

    “那是我在落发村的时候拜的师父,也多亏师父教我读书识字骑马射箭,我如今的本事大多是师父传授,苏大娘家里本就清贫,加上我和母妃更是雪上加霜,师父时常外出打些野味赚些银子接济我们。”

    “那他在府里吗?”

    荣沉齐摇摇头,“六年前他护送我们母子到了京城后就离开了,他说喜欢自由自在要去四处游历,我和母妃苦苦挽留可他不愿意在王府受拘束,一别之后再未相见。”

    青叶见荣沉齐满眼怀念感恩之情可知他的师父对他是极好的,“过几天小川要带人去落发村接亲了,到时让我跟着一同去,我采些卷耳回来酿酒,也不知还能不能酿出原来的味道。”

    想到师父荣沉齐回忆起了当初在落发村的日子,生活虽然清贫可他有母妃,有苏大娘的关怀疼爱,他五岁上的时候卷耳的爹爹病故了所以印象模糊,后来又遇到了给他传道受业的师父,卷耳也慢慢长大他也有了玩伴,回过头看那段时光大约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可落发村隐秘偏僻,虽是个村子却只有几户人家,荣沉齐并不觉得村子里有一个和卷耳容貌相像的姑娘,可青叶却知道隐仙峰山脚长了什么东西,这不禁让他十分狐疑。

    “你曾经去过落发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