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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隔世

    早晨的阳光慢慢覆盖了康远的身体。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了喷薄而出的太阳。他的手习惯性的在周围摸了一下,是坚硬而光滑的地面,宽不足米,前面是太阳,下面是万丈深渊!

    可能是梦吧!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不是梦,这是他这几天最清醒的时候!

    他能清晰地看到刺眼的阳光,能感觉到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的微炙;他能感觉到风吹在身上的凉意,听到风吹过耳畔的声音。和他想爬起来,却浑身酸软,从未感觉如此之累!

    他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害怕风把自己带走。回过头一看,顿时惊愕无比!因为他发现自己置身于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之上,星城大厦的顶端!

    在他身后,由一千多块水晶组成的星辰之星,反射着斑斓的朝阳之光!以前每到周末,这颗巨大的星星都会旋转着,射出炫彩的灯光,使人迷离。

    康远无法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无声无息的爬上如此高的建筑。他壮胆俯瞰了一眼,早晨6点的阳光还没来得及照耀整个城市,下面没有车流,也没有人。

    安静!不同寻常的安静!这个城市变得既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这些高大的建筑他都熟悉,陌生的是安静的整座城市,这座城市的脚步何曾一刻停止!

    不久前,他和邦子来过星城大厦,知道这座大厦总高720米,他们还去过最高的摘星阁观光,票价200元。可这是楼顶,在几无立足之地的边沿,怎么上来的?

    顷刻过后,康远的理智告诉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用去想。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他要回去,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所在的地方是楼顶的边缘,宽一臂,呈六边形,其上50公分是楼顶平台,平台上仅有一根立柱,像一根巨刺,直插天空,立柱中央是星辰之心。立柱是空心的,底部有十几人合抱之粗,下面开了一扇门,兼做维修梯井。

    康远站了起来,无暇顾及自己乌黑嶙峋的双手和褴褛的衣服,更无暇顾及地上刻画的一些线条和散乱的杂物,强撑着身体走过去。发现梯井是锁着的,锁孔在外面。靠暴力是打不开的,吃再多的饭也是打不开的!

    不过,很多维修工一般为了避免没带钥匙被反锁的麻烦,总会把钥匙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

    康远把手伸进了一个缝隙,摸到了什么东西,又闪电般的甩开,竞是一个杰斯邦!最后在门框上摸到了钥匙,打开门爬下去,想着下面是摘星阁,要不要补票,会不会社死?

    康远爬下去拐了一个角,下了一层楼梯,来到了摘星阁,观光区锁了,电梯断电了!下面办公区电梯总不会停吧,遇到保安可以说我在拍戏吗?他又下了一层来到观星阁,同样也是封锁和断电,只能找到楼梯继续往下摸索。

    在向下摸索的过程中,康远感到越来越不对劲。首先,没有灯,包括应急指示灯都没有开。然后,是没有光,不管是娱乐区还是工作区,都用不透光材料完全封闭了门窗。160多层,康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体力坚持下去。

    下了十几层后,一种不详的感觉侵入心里,他好像嗅到了一种气味,那是死亡的味道!他推开148层的防火门,走廊一片漆黑。蓦地,好像一道黑影从他身边窜过,他汗毛直竖,却未见到任何东西。他不敢再往前走,刚回头,却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人!

    是女人的声音:“天又亮了,怎么还没来呀?谁来救我呀?”

    康远找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手按在门上,犹豫了一下,缓缓推开。

    这是个豪华会所,办公区域极大,尽管没有光亮,可是康远还是能较清晰的看见这里尽显奢华的布置。他咳嗽一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故意的弄出来了一点脚步声。只听到惊呼一声:“来了吗?是医生来了吗?”

    有个女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一脸茫然,不知道康远在哪个方向!她跌跌撞撞的朝康远所在的位置走来。康远远远的就看见他了,穿着短袖衬衣和短裙的职业装,该细的地方细,该挺的地方撑爆衬衣!

    再走近一看,康远吓得倒退了一步。

    这女孩裸露的皮肤有大面积的青斑,甚至半张脸都被青斑覆盖,从而失去表情,甚至连那一只眼睛也变成了青白色。那女孩儿走了过来看见了康远,却吓得一声惊呼,跌坐在地上。

    我比你还吓人吗?康远想。

    “怎么帮你?”康远问。

    “你不是医生,你帮不了我。”

    “我会像他们一样,我不想死啊,我好难受!”

    “把手机给我,我打急救电话!”

    “没用的,没用的!你走开吧!”

    女孩奋力的扑向窗户,扯开了窗帘,窗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防光膜。女孩推开了窗户,却发现他根本就钻不出去。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女孩身上的青斑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扩散。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想快点结束自己!”

    女孩终于失去了力气,颓然坐在地上,带有清斑的皮肤开裂,浸出鲜血。

    “不要!”在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后,女孩倒地痛苦的抽搐。

    康远心中的惊孩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逃到门口,又返回来,大声说,你要坚持住!康远在地上找到一部手机,迅速拨通了急救号码:“您好,现在医疗资源已严重不足,请紧闭门窗避免阳光照射,不要使用发光的用电器具,等待政府的进一步通知,我们一定会战胜此次灾难!”然后是语音重复。

    康远紧接着又拨了报警电话和火警电话,均是如此!

    “这还是我原来的世界吗?”康远怀疑。从他出现在星城大厦的楼顶,他就一直这样怀疑着。可是体力不支加上饥饿,让他无暇想太多。

    突然,好像又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如果前一道黑影是他神志模糊产生的幻觉,那这道黑影,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有一阵微不可察的风或是气场掠过。紧接着,他又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从那几个关闭的房间里面飘出来。

    他推开了一间贴着Spa的房门,一阵腥臭扑面而来,有两具尸体浮在水池里,水池染成了红色。这让他联想到,这栋楼,或者说这个城市,应该被瘟疫类的恶性传染病所侵袭。他掩面离开了这里。

    康远又往下走了几层,又渴又饿之下,他决定找点东西吃,哪怕喝点自来水也好!星城大厦高层是有商店和餐厅的,还有家米琪林三星。他在137层找到了这家餐厅。以前可没钱吃这玩艺,当个饱死鬼吧!

    在去餐厅之前,康远先上了一趟厕所。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脸庞瘦削,眼露青光,身体到处是脏污和刮痕,好像与人在垃圾堆大战了三百回合。如果要扮个僵尸什么的,不用化妆了。

    康远首先灌了几口自来水,洗了把脸,然后思考着怎么走进这个一顿饭要一个月工资起步的地方。还好,为打造古朴的感觉,窗子不是用的有机加固玻璃。他轻轻地卸掉了彩色雕花玻璃,从窗户爬了进去。

    为避免尴尬,他咳嗽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灯。他找到了牛排和鸡蛋,蔬菜不新鲜了,不能吃,也不想吃。连煎了十块牛排,七八个鸡蛋,边煎边吃。吃完,他关了灯,想仔细思考一下目前的处境。

    无解,他这几天的记忆都是在出租房内,时梦时醒,痛苦不堪,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需要信息,他想。

    总台上,电脑没关,屏幕关了。

    轻触鼠标,一道声音响起——

    政府通知:今日是6月26日,病毒研究取得重大突破。

    首先,肯定了光照,尤其是阳光对病毒的催化起着决定性作用。相较于避光环境,强光可以使病毒扩散速度达到三百倍以上。所以郑重提醒全体市民,请原地在闭光的环境下隔离。尤其是处在病毒潜伏期的人,千万不要接触阳光,并尽量减少室内光源的照射,同时请节约用电。

    其次,赵博士带领的团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恶性传染病科研团队,加上临床病例多,使我们可在最短时间内培养出病毒抗体成为可能。

    最后,请大家坚持下去,加强心理疏导。黑暗的环境可以阻止病毒的扩散全身,保持平静乐观心态可以使人体免疫系统正常工作,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重新生活在阳光之下!

    按1重复收听政府通告,按2收听心理疏导语音,按3发送实时位置…

    心理疏导语音:焦虑和恐慌对于目前的状况毫无帮助,要放缓呼吸,平复心情,想想我们平时不会也没时间去想的快乐往事……

    康远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屏幕,要避光呀!

    避光?现在不是开着灯吗?还在楼顶晒了一个小时太阳。那可怜的女孩打开窗子的时候,我也被阳光照到了!

    康远站起来,在灯光下,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除了大腿部的几个牙印和一些刮痕,要发现任何不适,现在吃饱了,只想睡觉。

    康远打开了电脑屏幕,打开了星城app。

    6月25日头条与今天的消息一般无二,关键信息是,物资和用电紧张,不能及时配送;不排除病毒具备高传染特性,请坚持隔离;全国支援等。

    康远直接查看6月18日,满屏都是两个字:黑雨!他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中一个女主播撑着伞站在雨中,旁边两个透明颜料桶装着水,贴着自来水和黑水的标签。

    她说道:京都时间6月18日晚上六点半,星城下了一场黑雨,这场雨寒冷彻骨,雨水黑度明显却未发现明显颗粒物,非常罕见。

    说完摄像头转到那两个桶旁边,她指着旁边的一桶黑水说,可以肯定,这是受了重度污染的雨水。水中成分,有关部门正在做相关的鉴定,危害程度未知。请全体市民注意用水安全,不要接触,更不要摄入受污染的水源。同时本台也建议政府部门采取相关措施进一步整治不符合排放要求的化工企业……

    6月19日,小到中雨:可能是受昨天黑雨的影响,部分市民出现了皮肤瘙痒、胸闷头晕、发烧等症状,专家建议多喝热水,及时就诊!同时,最近几日连续降雨,请做好防护措施!

    老子都喝饱了,康远心里一阵不安。

    6月20日,小雨:特殊感染病例持续增多,有许多病患皮肤出现大面积淡青色斑痕,严重患者皮肤硬化、开裂,伴有胸闷、发烧、情绪狂躁。专家认为,大部分患者是皮肤过敏和过度焦虑所致,并不危及生命。

    突发!有两名疑似精神病患者的男性在新晨路追咬行人,己有数名行人被咬伤。当地出动防暴特警数人将其制服,己送往相关医疗机构。

    康远看到这里,隐隐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条康远没有太在意的消息,新城区的流浪狗大量死亡,死状极度残忍,身体支离破碎……

    6月21日,多云:因皮肤感染病例持续增多,对本市医疗资源造成了巨大压力。同时,国家和省传染病研究机构己介入,请大家尽量减少外出和人员聚集,做好消毒措施。发现病患第一时间隔离观察,政府会尽力安排医疗人员上门救治!

    尽管隔着屏幕,康远还是感到有风雨欲来之势,就像这天阴沉而闷热的天气,随时都会爆发!这一天,政府有意封锁了一些消息,如实际感染和病危人数。只提到了周边地区的医疗资源在紧急调配支援!

    这一天,有数百万人口涌出这个城市,交通一度瘫痪!

    6月22日,睛!从这天开始,浏览器页面变成了黑白色。曾经让我们赖以生存的太阳,却可以催化病毒以数百倍的速度扩散全身。从这天开始,政府机器接管了这个城市人民的生活。人们通过避光、隔离、封闭以自救来抵抗未知病毒的侵袭。这天,整个城市萦绕和恐惧和死亡,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混乱。这天夜里,荷枪实弹的军队和志愿者一起,穿着防护服,开始强制隔离,定点投放食物,生活必备品,还有……尸袋!

    6月23日,多云。这天信息量极为巨大:感染和死亡人数已无法统计,整个城市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各种各样的心理疏导语音横空出世,有官方的,也有各种宗教的,除了感染病毒而死的,通过其他方法结束自己生命的也不在少数。

    也有一些与病毒研究有关的信息,随着赵博士科研团队的进驻,确定了病毒的种类和推测了病毒的来源。

    这是一种在人类历史上首次发现的病毒,叫楔形病毒,又叫S病毒,这种病毒打破了我们对病毒的认知。它侧面一面骑士盾牌,又像一片厚厚的叶子,下尖上圆,边缘有细密棘手。

    这种病毒在阳光刺激下能加速吸收营养分裂和死亡。该病毒潜伏期不确定,在充足光照之下,最快4个小时便可损毁人体皮肤组织和部分内脏机能,使血液突破人体薄弱处涌出,造成大出血死亡。人体从皮肤变得如风化的岩石或树木般枯脆。

    同时,感染病毒后,人和动物都会变得狂躁和焦虑,难以控制情绪。

    每天上5点至下午8点是病毒高发期,尚不确定人造光源是否会加速病毒扩散。

    病毒的来源可能与那一场黑雨有关,全市的人都有可能被感染!

    康远随即想起自己在大雨中被黑狗兄咬了的情景。也开始担心大爷的状况,还有那些同城的同事和同学。

    康远放下了鼠标,关了电脑屏幕,心里涌起一阵莫大的恐慌和无助。可能唯一的好消息是,病毒尚未扩散到其他城市和地区,使他不用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

    可亲人们会担心他呀,他随即用邮箱给她妹妹发了一条信息:一切安好请勿牵挂。

    邮件被退回了!

    这是一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