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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行凶

    这半夜三更潜入他人家中,意图对家中女眷行不轨之事这案子,跟刘掌柜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是有关系的。

    外面骂街那个汉子,姓马,叫马大愣。

    马大愣今年二十九了,平日里愣头愣脑,有点一根筋。别人跟他开玩笑,他也听不大懂,但是只要开的玩笑一涉及他的家里人,比如他媳妇儿,那他反应的比谁都快,当场直接大嘴巴子抽人。

    不过马大愣这人本性不坏。他早年间父母双亡,十六岁的时候进了河津守军南大营做过些杂活,帮人家军中的铁匠打打马铁、修补刀剑什么的。比起那些在村里为非作歹的同龄人,他这也算是有了个好的去处。

    当时负责管他的那位校尉大人还挺喜欢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觉得他粗中有细,知恩图报,收到自己手下当个亲信也挺不错。

    可是后来那位校尉升为镇军之时,却没让他当自己的亲卫。因为那位校尉想了想,马大愣这人反应比别人慢,平时喊他两句都得反应一下,万一回头真有人刺杀自己,怕不是人都凉透了,马大愣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大愣就这么在大营里待了五六年,从十六岁进大营做杂活,一直到他二十二岁回了家,一直都是在做杂役。好在他这人心大,虽然愣,但他也知道人家长官为什么不重用自己。平日里那些年轻军官跟自己开玩笑,他也知道人家对自己没恶意,甚至有那么一两位经常逗他的武尉校尉看他可怜,还会把自己每个月的饷钱留几十个铜钱给他。

    长此以往,马大愣就把那些军官给自己的赏钱和做杂役的工钱都攒了起来,五六年下来,他居然攒出来了两个银元。

    等到马大愣出大营回乡的时候,看着那几位来送他的铁匠和军官,他是真心实意的跪下给那几位照顾了他六年的人磕了几个头。因为这六年里,这些人不光给他给钱,还经常带他喝酒吃肉,教他做人做事。除此之外,其中有一位军官还教他识字,尽管六年下来,马大愣算是会读不会写,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啥都没学太懂,但是这份恩情马大愣还是记住了的。

    等他回了杜家庄的时候,虽然穿着一身破衣服跟个乞丐似的,但是他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充实。揣着两个银元和那位镇军大人给他的一贯铜钱,无视了全村人异样的目光,马大愣直奔自己家那个破破烂烂的房子,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常年在军营的生活,让马大愣学了一手好木工活儿,按照原本那间茅草屋的结构,他找了自小一起玩大的几个朋友,一起重新盖了一间石木结构的新房。

    这间新房,就仿佛象征着马大愣在这村里的崛起。靠着自己攒的两个银元和长官留给自己的一贯钱,他买了些木工工具,开始给村里人打一些木质家具赚钱。

    一开始,马大愣只收成本钱,如果自己带着木料上门,那就直接免费。后来村里人发现马大愣手艺极佳,慢慢也都开始找他做活。无论是谁家老房子要换个桌椅门撑,或者谁家新开了饭馆,需要些长桌长凳,几乎第一个想到的木工都是马大愣。

    就这样,他赚下了第一桶金,过了三年,他就用赚来的那些钱买回了早年间被他爹卖掉的那块地,开始种地养家。

    大约两年前,马大愣去了一个邻村的人家里做活,那家的老爷子看他虽然愣头愣脑,但是勤劳能干、愿意吃苦,于是就动了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他的心思。

    这份活干了四天,老爷子就让马大愣在自己的家里住了四天。四天下来,这家的小姐也觉得马大愣人性不错,闲聊的时候又得知他其实不差钱,做木工活也就是兴趣使然。就这样,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就熟络了,找了个媒人,又下了婚书,没多久这位赵家小姐就嫁到了杜家庄。

    半年前,赵老爷子病逝,赵小姐的两个哥哥分了家产,一个去了其他地方做生意,一个去了西都城里开饭庄。可这么一来,马大愣和赵小姐在这附近就算是没什么可倚靠的人了,村里一些地痞无赖看上了赵小姐的美貌,就天天过来做些下三滥的事。

    那个姓刘的小子,是刘掌柜的大儿子。刘掌柜算是倒插门来的杜家庄,娶了本地的一个寡妇为妻,那寡妇本来已经有了个儿子,不过刘掌柜脾气柔和,对妻子的儿子也是视如己出。可惜等到他妻子去世之后,这跟了他姓的小子整天就知道拿着店里的钱出去吃喝玩乐,跟着村里的地保陈癞子天天去城里的烟花院里寻欢作乐。

    刘掌柜人老体衰也管不住这小子,只能任由他在外为非作歹。每每听到有人说自己这大儿子又干下了什么事,他也只能在自己心里默念过世的妻子的名字,一边责怪自己溺爱这孩子,一边祈祷妻子在天有灵,能让这孩子有朝一日转了性子。

    可昨晚上这小子和那个地保喝了些酒,酒壮怂人胆,他就想到了反正今天马大愣不在家,不如去了他家强行把事办了,这半年来见着摸不着的欲念也就此发泄一番。

    昨天半夜他被赵氏打出家门,自觉面上难看,也不愿回家听老头子唠叨,就直接在后院的柴房里凑合了一宿。今天这会儿一听到人家本家上门来叫骂,一时间趁着酒还没醒,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了柴房里的柴刀便摸到了马大愣身后,想要一刀结果了他。

    洛剑秋一回头刚好看到这瘦的跟个猴子一样的小子拿着柴刀趁乱跑到了马大愣身后,正举刀欲砍,他手里一翻,便摸出了一枚铜钱,想要施展神通指将那柴刀打落,救马大愣一命。

    不过还没等他铜钱出手,半空中一道疾影闪过,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直接砸中了那持刀之人的手腕。

    只听门外得“啊呦”一声惊叫,洛剑秋再一回头,那人已经躺在地上握住手腕痛呼不止。柴刀掉在地上“嘡啷”一声,马大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旁跟着来的人就赶忙一脚把那刀踹开,将那猴子一样的小子压住肩膀架在一旁。

    见到外面行凶之人被制住,洛剑秋心里也松了口气,回头往店里一看,他左前方的那一桌三人正肃然看着门外。见到他回头,那三人中的一人抚扇轻笑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个礼。

    见那人对自己行礼,洛剑秋心中明白,自己先前的动作人家也是看在眼里了。出于客气,他也对那人行了个礼,然后便暗中打量起了那三人。

    那三人此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三人也没再看洛剑秋,只是看着门外被押住的那个小子冷笑。

    执扇那人,一身白色长衣,样貌清秀,看上去似乎是个文弱公子,约莫有二十来岁。其余两人都是一身靛蓝的短衣,像是富贵人家的奴仆,但眉宇之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这两人身材也颇为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正打量着那两人,忽然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喝骂:“是谁啊?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我杜家庄行凶伤人,难不成眼里没了王法吗?”

    洛剑秋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地痞一样的人正往客栈走来。那人虽然身上穿了件样式和捕快差不多的衣服,但是既无佩刀,也没有差人的帽子。那衣服也大了些,挂在身上松松垮垮,走起路来歪三扭四,衣服上肥出来的几块随着动作一扇一扇的,颇为滑稽。马大愣虽然长得粗鲁了一些,但跟这人一比,那也算是英武豪迈之人。

    来人便是本地的低保陈癞子,自打马大愣闹到客栈门口的时候,这家伙就在斜对门的那屋子里偷着瞧了。马大愣身材魁梧,又干过几年体力活,陈癞子就算跟着捕快练过点架子,也根本打不过这家伙,所以他刚才也就没敢出面制止。

    眼看此时刘家小子行凶被众人押住,事情闹得有点大了,陈癞子这才不得不从后窗户跳出来,装作是刚刚才到的样子来“秉公执法”,替自己“兄弟”解围。

    刚才刘家小子是怎么被制住的陈癞子是一点没看出来,只看到他手里柴刀一举,突然就往地上一跪瘫成了一团。陈癞子看到刘家小子想要杀人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怎么在意,报上司衙门肯定是要报的,但是到时候他作为本地的地保,上下打点一下,就说是马大愣想要行凶,结果被姓刘的制止,打斗之间误伤导致死亡,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是杀人没杀成,还被人制住了,这事就比杀了人还麻烦了。

    一路往这边走,陈癞子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等到了客站门口,他就把那些押住刘家小子的人一推,想先把自己人救出来再颠倒黑白。

    他想救人,马大愣首先就不干了,上去就跟他撕扯了起来。打了几下,他还没打得过马大愣,刘家小子刚才被那“暗器”直接将手腕打脱了臼,疼得全身软在地上跪都跪不住,扯了半天整个人跟瘫泥一样扶都扶不起来,陈癞子拽着人就白白被那马大愣甩了几个脖溜子。

    白挨了几下之后,陈癞子也不干了,把姓刘的往地上一丢,转身就把马大愣推了个趔趄。两人一拉开距离,马大愣还想上来撕扯,陈癞子往前一站,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开口骂道:“好你个马大愣,你是看不见我身上穿的什么吗?”

    马大愣本来就是个老实人,虽然刚才骂人的时候口条及其顺溜,但是这临机应变的时候脑子就跟不上趟了,支吾了两下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打架和骂架的时候就是这样,人家呛两句,这边一说不上话,整个人气势一下就弱了。马大愣也是如此,嘴里绊了两下说不出话,一下就软了下来,脑门上憋得全是汗。

    眼看马大愣这边摆平了,刘家小子还在地上“哎呦哎呦”得起不来,陈癞子索性一甩肩膀就往店里走了过来。

    刚才刘家小子举刀要伤人的时候,店里的人就跑得差不多了,此时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在店里。刘掌柜是刘家小子的爹,陈癞子也懒得拿他出气,打量了几下一看洛剑秋的桌子上放了个用布条裹住的长条物件,这地保就直接奔着洛剑秋来了。

    陈癞子晃晃荡荡往洛剑秋桌边一站,伸手就要拿那柄潜渊刀,口中还叫道:“你小子,大白天的拿着刀上街,是想要行凶不成?”

    洛剑秋懒得理这种地痞,左手往刀上一搭,右手继续端着茶碗喝着酸汤,连陈癞子看都没看一眼,笑道:“我不过就是个跑江湖的,这位大人又何必拿我出气呢?”

    陈癞子伸手拿那柄刀,抢了半天都没拽动半分,索性两手一甩就不抢了。抢了这两下,他也看得出来洛剑秋是个高手,不敢再怎么造次。而那句“大人”不管讽刺不讽刺也算是是句尊称,他这种连衙门的编制都算不上的地保,平日里谁会闲的没事喊他大人?过了把“大人”瘾他也就不想触霉头,甩下一句“你等着河津衙门马捕头来抓你”,就奔着另一桌的三个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