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悲天悯人 四
夜已深。
时光从卧房中窜出，极力一纵至空中十丈高，向下望去。漆黑的夜色下只有东北方最远处的两间屋子与正西方一间屋子有光传出。
东北方最远处正是下余村，最贫穷的地方却有两家房屋还点着烛火，这不太正常，因此时光推断肖霄此刻极有可能在那里。想到此处时他正好落地，随即跃出苏府，隐藏在黑暗中，向下余村飞奔而去。
“沙沙沙……”
哪怕作为修行者，脚步声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可夜深人静时，依然有可能被境界高深的人察觉到。
时光停下脚步，跃上一间房顶。
心神一凝，本来清澈的双眼登时化为一片混沌！
千米的距离，足够他的目光穿过纸糊的窗户，将屋中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此时肖霄手中正拿着一柄一尺来长的小剑。
那剑晶莹剔透莹莹生辉，剑指床榻上躺着的人。躺着的人瑟瑟发抖，眼睛瞪得老大，嘴里死死地咬着一块木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房中前堂里，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他们以手撑墙，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张大了嘴无声地干嚎着。
忽然！一道金光从躺着的人身上射进小剑之中，五息之后，金光变绿又变淡，最后消失不见。床上之人不再颤抖，口中的木棍掉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
肖霄依然保持着一脸的淡然，他一挥衣袖，小剑消失不见。他也不看床上和前堂的人，负手走出院落。
时光攥紧拳头，眼中竟有少许黑气缓缓升起！从别人嘴里得到的消息，终究只是“听说“，这残忍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远不是言语能相提并论的。
不稍片刻，又一家同样的悲剧正在上演。时光不忍再看，消失在黑夜之中。
苏府上下今天都很紧张，因为山中仙家提前来了，且来的悄无声息。
作为少有的能接待修行者的人，苏老爷苏善养并不感觉荣幸，伴君如伴虎，何况生杀予夺大权更甚的修行者们。
早上从儿子那听说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原来真如儿子所说，只有一个十几岁的修行者来此，他总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以前见过肖霄，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容易相处。可这样的性格就会与更多人交流，到时保不准哪个人问起儿子的病情，就全露馅了。
“苏善养，你愁眉苦脸什么呢？”一道声音响起，惊得苏善养腾的站起！
悄无声息的来到近前，不是修行者绝对办不到，苏善养心中有鬼，反应过来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肖……肖公子，听犬子说您来了，我还没接到消息，不胜惶恐，不胜惶恐。”苏善养连忙对眼前之人鞠躬道。
“哈哈哈，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你怕什么？”肖霄笑道。
之前的形容是“愁眉苦脸”，现在换成“怕”，苏善养听出了其中的差别，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也不知是肖霄看出了什么还是随口一说。
“百草郡这一年还安稳吧？”肖霄接着道。
“多谢肖公子心中惦记，蒙啸天门庇护，自然是风调雨顺。”
“嗯，时间不早了，中午叫上家眷，一起吃个饭吧。”
“是，”苏善养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往年啸天门哪有那个闲心同苏家吃饭。可偏偏这个小公子不知从哪学的世俗间那一套，和自己等人还客气上了。
他对门外的家丁吩咐道：“去准备最好的酒菜。”
苏府上下忙碌起来。在苏府办事，上至主人下至下人，没有不知道修行者的，第一次有这种人在家中吃饭，叫他们如何不紧张？
时光实在是不愿意面对肖霄，躲在房中减少接触也可以少给苏焱逝惹麻烦，因此他始终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不多时，酒菜上齐，苏家三口战战兢兢地与肖霄坐在一桌，都有些不自在。
“我在此停留三天，一会儿吃完饭，苏焱逝跟我走走？也该让他知道知道我啸天门每年在百草郡都干了些什么，也好让他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群天愈者。”肖霄眼皮未抬一下，说话用得商量的语气，可态度却像是命令。
一瞬间，苏善养的背后便冷汗直冒，心道若是让焱逝直面那残忍的场景，他必然非离开百草郡不可。见过那种场面的人出逃，啸天门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种事苏善养是没资格管的，换作往常他一定会连声附和，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沉默不语。
“你好像在紧张？”肖霄瞥了眼苏善养，淡然笑道。
“这……这是因为肖公子安排的太突然了，焱逝才十七岁，现在就让他接触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苏善养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你觉得早了？”肖霄岿然不动，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哗！苏家三人连忙站起身对肖霄躬身。
“肖公子，都听您的吩咐。我爹也是一时心急，关心则乱。”苏焱逝头垂得低低的，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直往下滴。
“我这人很好说话的，”肖霄给自己斟了一杯就，没说让三人坐下，也没说如何惩罚他们，“唯有涉及到天愈香时，我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苏焱逝的眼睛有些微微泛红，听着肖霄的话，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反抗的感觉。是啊，你是待人挺和善的，可是你这种身份，你这种地位，选择什么样的说话态度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从前，苏焱逝只是想要远离这里，得到赤奋若国中庭的庇护，与啸天门再无任何瓜葛。如今，等他终于直接面对修行者时，心中那因为自己可以修炼而升起的信心，在肖霄面前灰飞烟灭，却又生出一种强烈不甘的感觉。
“还有，下午叫上你那个朋友。让他也知晓了天愈香是怎么用的，他肯定不想再进百草郡。”这是肖霄在饭桌上的最后一句话。
时光的卧房中，苏善养说道：“肖公子要带着你去收天愈香，之后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做任何动作，你只需要看着就好。要不然我苏家恐大祸临头啊！”
还未等时光说话，苏善养接着道：“不管你是在外战功赫赫，还是武道天之骄子，在肖霄面前都什么也不是。你与焱逝交好，可千万别害他呀。”
只见过两次面，剩下的全是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这个肖公子，时光便已感觉到所有人对他的恐惧。
平时嬉皮笑脸的苏焱逝最近不苟言笑，苏家家主避免一切稍惹肖霄不开心的可能，这种态度，时光只在“小黑”和黄正学身上看到过。
世外之人，他们在这天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哪怕他们神通广大，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们谈之色变？
肖霄，苏焱逝，时光三人走在上戴县的中心路上。
肖霄一挥衣袖，一柄透明的小剑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笑道：“你叫时光对吧？你可知这百草郡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时光一愣，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回公子，百草郡山外迷雾叠嶂，隐于世外。若不是我身负武功又误打误撞，绝不可能进来，我想这里必是公子守护的一方世外桃源。”时光的语气极为诚恳，甚至恭敬。
其实时光知道，在肖霄面前，展露出格外敬畏的态度是没有意义的。而时光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态度，但是为了让朋友安心，他觉着这么做是值得的。
“正是如此，”肖霄苦笑一声，“不过百草郡表面风调雨顺，其实百姓也有些难言的苦楚。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绝望，外面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时光看着肖霄不似作假的慈悲神情，不觉一阵心寒。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骄傲，甚至可以称之为傲慢。
处处如圣人般怜悯着这些可怜之人，却忽略了让他们变得这般凄惨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些圣人自己。
不许外来的人让这里的百姓有一丝不开心，自己却将这里当成是猪圈，将百姓视为待宰的猪狗。
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庇护一方这种话，只因将百姓视为食物这事，当得起他心中的四个字。
天经地义！
这得是何等的傲慢，才能从骨子里便将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
这又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才能如此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地视他人为鱼肉！
肖霄转过头又对苏焱逝笑道：“我也不希望任何一个百草郡人离开这世外桃源，你说呢焱逝？”
时光从卧房中窜出，极力一纵至空中十丈高，向下望去。漆黑的夜色下只有东北方最远处的两间屋子与正西方一间屋子有光传出。
东北方最远处正是下余村，最贫穷的地方却有两家房屋还点着烛火，这不太正常，因此时光推断肖霄此刻极有可能在那里。想到此处时他正好落地，随即跃出苏府，隐藏在黑暗中，向下余村飞奔而去。
“沙沙沙……”
哪怕作为修行者，脚步声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可夜深人静时，依然有可能被境界高深的人察觉到。
时光停下脚步，跃上一间房顶。
心神一凝，本来清澈的双眼登时化为一片混沌！
千米的距离，足够他的目光穿过纸糊的窗户，将屋中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此时肖霄手中正拿着一柄一尺来长的小剑。
那剑晶莹剔透莹莹生辉，剑指床榻上躺着的人。躺着的人瑟瑟发抖，眼睛瞪得老大，嘴里死死地咬着一块木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房中前堂里，站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他们以手撑墙，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张大了嘴无声地干嚎着。
忽然！一道金光从躺着的人身上射进小剑之中，五息之后，金光变绿又变淡，最后消失不见。床上之人不再颤抖，口中的木棍掉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屋顶。
肖霄依然保持着一脸的淡然，他一挥衣袖，小剑消失不见。他也不看床上和前堂的人，负手走出院落。
时光攥紧拳头，眼中竟有少许黑气缓缓升起！从别人嘴里得到的消息，终究只是“听说“，这残忍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远不是言语能相提并论的。
不稍片刻，又一家同样的悲剧正在上演。时光不忍再看，消失在黑夜之中。
苏府上下今天都很紧张，因为山中仙家提前来了，且来的悄无声息。
作为少有的能接待修行者的人，苏老爷苏善养并不感觉荣幸，伴君如伴虎，何况生杀予夺大权更甚的修行者们。
早上从儿子那听说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原来真如儿子所说，只有一个十几岁的修行者来此，他总觉着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以前见过肖霄，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平易近人，容易相处。可这样的性格就会与更多人交流，到时保不准哪个人问起儿子的病情，就全露馅了。
“苏善养，你愁眉苦脸什么呢？”一道声音响起，惊得苏善养腾的站起！
悄无声息的来到近前，不是修行者绝对办不到，苏善养心中有鬼，反应过来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肖……肖公子，听犬子说您来了，我还没接到消息，不胜惶恐，不胜惶恐。”苏善养连忙对眼前之人鞠躬道。
“哈哈哈，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你怕什么？”肖霄笑道。
之前的形容是“愁眉苦脸”，现在换成“怕”，苏善养听出了其中的差别，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也不知是肖霄看出了什么还是随口一说。
“百草郡这一年还安稳吧？”肖霄接着道。
“多谢肖公子心中惦记，蒙啸天门庇护，自然是风调雨顺。”
“嗯，时间不早了，中午叫上家眷，一起吃个饭吧。”
“是，”苏善养心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往年啸天门哪有那个闲心同苏家吃饭。可偏偏这个小公子不知从哪学的世俗间那一套，和自己等人还客气上了。
他对门外的家丁吩咐道：“去准备最好的酒菜。”
苏府上下忙碌起来。在苏府办事，上至主人下至下人，没有不知道修行者的，第一次有这种人在家中吃饭，叫他们如何不紧张？
时光实在是不愿意面对肖霄，躲在房中减少接触也可以少给苏焱逝惹麻烦，因此他始终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不多时，酒菜上齐，苏家三口战战兢兢地与肖霄坐在一桌，都有些不自在。
“我在此停留三天，一会儿吃完饭，苏焱逝跟我走走？也该让他知道知道我啸天门每年在百草郡都干了些什么，也好让他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群天愈者。”肖霄眼皮未抬一下，说话用得商量的语气，可态度却像是命令。
一瞬间，苏善养的背后便冷汗直冒，心道若是让焱逝直面那残忍的场景，他必然非离开百草郡不可。见过那种场面的人出逃，啸天门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种事苏善养是没资格管的，换作往常他一定会连声附和，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沉默不语。
“你好像在紧张？”肖霄瞥了眼苏善养，淡然笑道。
“这……这是因为肖公子安排的太突然了，焱逝才十七岁，现在就让他接触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苏善养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你觉得早了？”肖霄岿然不动，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哗！苏家三人连忙站起身对肖霄躬身。
“肖公子，都听您的吩咐。我爹也是一时心急，关心则乱。”苏焱逝头垂得低低的，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直往下滴。
“我这人很好说话的，”肖霄给自己斟了一杯就，没说让三人坐下，也没说如何惩罚他们，“唯有涉及到天愈香时，我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苏焱逝的眼睛有些微微泛红，听着肖霄的话，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反抗的感觉。是啊，你是待人挺和善的，可是你这种身份，你这种地位，选择什么样的说话态度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从前，苏焱逝只是想要远离这里，得到赤奋若国中庭的庇护，与啸天门再无任何瓜葛。如今，等他终于直接面对修行者时，心中那因为自己可以修炼而升起的信心，在肖霄面前灰飞烟灭，却又生出一种强烈不甘的感觉。
“还有，下午叫上你那个朋友。让他也知晓了天愈香是怎么用的，他肯定不想再进百草郡。”这是肖霄在饭桌上的最后一句话。
时光的卧房中，苏善养说道：“肖公子要带着你去收天愈香，之后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做任何动作，你只需要看着就好。要不然我苏家恐大祸临头啊！”
还未等时光说话，苏善养接着道：“不管你是在外战功赫赫，还是武道天之骄子，在肖霄面前都什么也不是。你与焱逝交好，可千万别害他呀。”
只见过两次面，剩下的全是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这个肖公子，时光便已感觉到所有人对他的恐惧。
平时嬉皮笑脸的苏焱逝最近不苟言笑，苏家家主避免一切稍惹肖霄不开心的可能，这种态度，时光只在“小黑”和黄正学身上看到过。
世外之人，他们在这天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哪怕他们神通广大，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们谈之色变？
肖霄，苏焱逝，时光三人走在上戴县的中心路上。
肖霄一挥衣袖，一柄透明的小剑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笑道：“你叫时光对吧？你可知这百草郡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时光一愣，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回公子，百草郡山外迷雾叠嶂，隐于世外。若不是我身负武功又误打误撞，绝不可能进来，我想这里必是公子守护的一方世外桃源。”时光的语气极为诚恳，甚至恭敬。
其实时光知道，在肖霄面前，展露出格外敬畏的态度是没有意义的。而时光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态度，但是为了让朋友安心，他觉着这么做是值得的。
“正是如此，”肖霄苦笑一声，“不过百草郡表面风调雨顺，其实百姓也有些难言的苦楚。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绝望，外面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时光看着肖霄不似作假的慈悲神情，不觉一阵心寒。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骄傲，甚至可以称之为傲慢。
处处如圣人般怜悯着这些可怜之人，却忽略了让他们变得这般凄惨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些圣人自己。
不许外来的人让这里的百姓有一丝不开心，自己却将这里当成是猪圈，将百姓视为待宰的猪狗。
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庇护一方这种话，只因将百姓视为食物这事，当得起他心中的四个字。
天经地义！
这得是何等的傲慢，才能从骨子里便将自己放在高人一等的位置！
这又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才能如此理所当然，自以为是地视他人为鱼肉！
肖霄转过头又对苏焱逝笑道：“我也不希望任何一个百草郡人离开这世外桃源，你说呢焱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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