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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两种末路

    天下十一国,作噩在头顶。

    翻天之战中,凡国没有错,如果非要挑一个来背这口黑锅,非执徐国伏碑莫属。

    虽然他也是被赤霄宗故意留下的山海天书残页骗了,又被观主操控了一丝心智,但伏碑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当年那个少年说得好,若不是这么多年离世俗间太远,凡心松动,又怎么会被修行者影响到。

    因此,怀着这份愧疚治天下,十年后的今天,执徐国是最富有国家,至少百姓是最富有的,凡有敢贪墨粮食的官员,一律处死,便是连皇室都不如从前穷奢极欲。

    可纵使如此,百姓的生活也比不上从前,大荒年实在太密集了。于是消息流通极为缓慢的世俗间,以至于百姓们依旧不知道他们已经比其他国家的黎民活得好很多,依旧是怨声载道。

    对于这些怨言,执徐伏碑无法说什么,这是他们赌输后该承担的后果。

    这一日,伏碑来上元城,准备亲自处死一些对灾粮蠢蠢欲动的官员。

    “人的贪婪,不会因为十年的重刑而轻易改变,但我相信,只要坚持得够久,这世道终会有所改变。”伏碑站在崔老爷家的大院中,看着身旁的神将顾战文说道,声音极其沙哑,他知道,这是该让出这个位置了的预示。

    虽然依靠神碑之力,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心智已经无法长时间保持清醒了。

    顾战文面容阴沉,就像是天上的“鬼盖子”一直遮住他的脸,愁云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认识伏碑已经有十六年之久,知道那个翻天的计划便也有十六年,从最初的震惊,到拜服,到最后的敬重也有十六年了。无论他们如何拼尽全力,却都无法改变这世道,百姓反倒越来越苦,越是努力,他便越心疼这位几百岁的老者。

    “伏碑大人,若是那人还没死该多好。”这种服软意味的话,顾战文这个铮铮的汉子本不应该说,可看着眼前这个渐渐凋零的老人,绝望的情绪令他脱口而出。

    执徐伏碑那动一动似乎都能掉渣子的眉毛,此刻不由颤抖了一下,混浊不堪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瞳中,愧疚之色几乎都快溢满出来,随后尽数都化为虚无。

    他摇摇头,“救世者终究只能有一个,有一次。如果我们每次都指望着他这样的人,天下最后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总有一天,世间会涌出无数个时光。”

    说完这句话,他向前迈出一步,紧接着身形一僵,“唉……世行出山,世外又将风起云涌,到时候天下百姓……”

    顾战文不知道伽蓝道宗世行怎么了,但他知道现如今,连伏碑大人都无法插手世外任何事,他一个神将更没有资格关心,上前搀扶伏碑大人,说道:“大人,您该休息了,不是说好今天去大通楼吃素鸡吗?现在正是时候。”

    伏碑微微点头,颤巍巍向城郊走去。

    大通楼里,落月瞟了一眼黄麒凌,笑道:“走吧,执徐国那位该来了,以他的状态应该快退了,这个时候这种境况说不定他会做出些什么。”

    黄麒凌微微一愣,点头道:“一个敢拼命的伏碑,你我不一定是对手。”

    两人站起来时,便成了真真正正的普通人,低着头走出去,正好与一位英武汉子和一位佝偻老者擦身而过。

    伏碑和顾战文坐到刚走出去的两位客人坐过的桌旁,等着店小二。

    便在此时,又走进来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人与一位一身白衣的中年人,他们找了一个距离伏碑两丈远的桌子坐下。

    没有人认出来这是时光和李戎,就算极不凑巧有人眼熟他们,也不敢往那个死了十年的人身上想,比如伏碑二人。

    大通楼是一座塔型的建筑,一层很大,能放下八十张桌子,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人并不少。这里本不是吃饭的地方,而是钱色物欲横流的销金窟,只是如今没有多少金可以让人们销,才变成城里最有名的饭庄。

    人不少,便会很吵,吵闹喧哗,便会让二楼那些真正权贵觉得这里配不上他们的身份。

    二楼走廊扶手上,落上了一双很干净的手,这人探出上半身,冲着一楼高声喝道:“都他娘的小点声,吵到我家少爷了。”

    这一道声音虽然响亮,却依旧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见根本没有人理会自己,这位十九岁的年轻管事面色微沉,他是城守公子的贴身管事,何曾受到过如此羞辱。

    正好此时身旁经过一位要往二楼端茶的伙计,年轻管事抬手抄起那个托盘,连茶带茶具一股脑地撇了下去。

    啪嚓一声,木质托盘和瓷器尽碎,炽热的茶水正巧溅到时光衣角。

    一楼瞬间雅雀无声,众人抬头望向二楼,惊骇地发现,那里站着一位衣着不凡的年轻人。

    几个人还是有些眼力,认出这人竟是城守黄景辉儿子的贴身管事,连忙又低下头无声吃饭,装出一副没有见到这本应激怒众人的场景。

    李戎抬头看了一眼,不禁摇摇头,可怜起这人背后的大人物。他倒是不觉得时光会为难他们,而是因为知道这大通楼里有两个身份特殊的人,顾战文与执徐伏碑。

    果不其然,年轻管事正得意众人不敢怒更不敢言的表现时,便见中间位置坐着的一个英武汉子站了起来。

    “你是黄志辽身边的狗?”

    “放你娘的……”这一句话瞬间彻底激怒了他,只是他瞪向那人的脸时,发现这一次是自己眼睛长在了头顶上,那人赫然是神将大人顾战文。

    他吓得哎呦一声堆坐在走廊上,只觉裤裆下一股湿意,差点晕死过去。

    “叫黄志辽滚下来!”

    下面的汉子再次大喝一声,年轻管事猛地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撞开二楼木门。

    他根本没管少爷黄志辽的怒瞪,带着哭腔快速说道:“少爷,神将大人在下面让你下去……”说着,他也不管少爷之后会怎么惩罚他,脚步未停地奔向对面的后门。

    这种情况下,仅凭少爷自己的身份根本无法自救,便是这层楼里六位公子哥加起来也不够看的。

    他出了后门便飞速向一楼偏门冲出去,骑上少爷的红色大马便往城中城守府冲去。

    此时,只有城守能救自己和少爷的命。

    “我记得,大人府中今天来了修行者……”